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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夜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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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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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1#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他一招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便颤巍巍地站到一个板条箱上。她稍带一点白人血统,有双漂亮的大眼睛,穿着白色棉布裙,头发上系着绿丝带。贩子开始道出一连串夸张的赞美辞,索尔·比利漠然地看着两个克利欧年轻人竞相出价。最后,这女人以一千四百块的价格卖出。


      接下来是个老一点儿的女人,介绍说是优秀的厨娘,也被卖掉了。


      再往下是带着两个小孩的年轻妈妈,被一起卖掉。


      索尔·比利等待着,又经过七项拍卖之后,贩子终于推出了他看中的货。这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法兰西交易所被顾客和贩子挤满了。


      她的名字是艾米莉,贩子这样告诉大家。“看看她,各位先生。”贩子用含糊不清的法语说道,“看看她吧,多么完美!好多年没有这样的货色了,不知还要再过多少年,我们才会再见到一位像她这样的美人。”


      这话索尔·比利差不多同意,他判断艾米莉大概十六七岁,发育成熟。站在拍卖台上,她显得有些害怕。那袭朴素的暗色布裙衬出了她姣好的身形,她有一张美丽的脸,大而温柔的眼睛和欧蕾咖啡①色的肌肤。朱利安一定会喜欢的。


      【① 法国最有名的咖啡,又称牛奶咖啡。】


      标价升高了。到两千块左右时只剩下三个竞争者,其他人都已出局。三人之中有个皮肤黝黑的秃头男人要求艾米莉赤身露体。贩子毫不迟疑地一声令下,她小心地解开衣服,慢慢脱下。有人发出猥亵的赞叹,引来一阵哄笑。


      价格到两千五时,秃头男人退出了,反正他已经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剩下两个都是克利欧人,连续三次你追我赶,把价格拉抬到三千两百块。接下来是犹豫不定的时刻。


      贩子巧舌如簧,说动两人中较年轻的那个开出最后一个价钱:三千三百美金。


      “三千四百块。”那人的对手镇定地说。


      索尔·比利认得他,这个瘦削的克利欧年轻人名叫蒙特勒,是恶名昭彰的赌徒和决斗者。


      另一人摇摇头,停止竞标。蒙特勒对艾米莉露出志在必得的傻笑。


      索尔·比利等了三次心跳的时间,就在拍卖槌就要敲落的一瞬,他放下苦艾酒杯,清晰地扬声报价:“三千七百块。”


      贩子和女孩都惊讶地抬起头。


      蒙特勒和几个朋友向索尔·比利射来阴沉威吓的目光。


      “三千八百块。”蒙特勒说。


      “四千。”索尔·比利说。


      即使对这么一个美女而言,这也是高价。


      蒙特勒向站在他身边的两个人说了句什么,三人一言不发地迈步走开,大理石地板上响起忿忿的脚步声。


      “看来我赢得了竞标。”索尔·比利说,“让她穿上衣服,准备跟我走。”所有人都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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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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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2#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当然当然!”贩子说。


      另一个贩子从桌前起身,用拍卖槌召来另一个漂亮女孩以吸引众人的注意,法兰西交易所再度嘈杂起来。


      索尔·比利领着艾米莉沿着长拱廊走出圆厅,来到圣路易斯街,经过成排的时髦商店,街头晃荡的闲人和富有的旅客都好奇地望着他们。


      索尔·比利走到太阳下,强光令他眯缝着眼睛。


      就在这时,蒙特勒赶到他身边,开口道:“Monsieur①。”


      【① 法语“先生”。】


      “如果你要和我说话,用英文。”索尔·比利厉声说,“在其他地方,别人叫我蒂普顿先生,蒙特勒。”他细长的十指稍稍抽搐了一下,寒冰般的双眼定在对方身上。


      “蒂普顿先生,”蒙特勒的英文没有音调,没有高低起伏。他的脸色微微泛红,两个同伴僵直地站在他身后。“我从前也输掉过女孩子,”这个克利欧人说,“但她与众不同。不过,输掉她只是小事,我不能忍受的是你竞标的手段,蒂普顿先生。你让我沦为笑柄,你以你的胜利侮辱我、愚弄我。”


      “哎呀,”索尔·比利说,“哎呀呀。”


      “你玩的是危险的游戏。”蒙特勒警告道,“知道我是谁吗?如果你是绅士,我会把你叫出来,先生。”


      “决斗是违法的,蒙特勒,”索尔·比利说,“你没听说过吗?况且我也不是绅士。”他转身朝靠在旅店墙边望着他们的混血女孩说,“走吧。”然后沿人行道离去,女孩跟在后面。


      “你会付出代价的,Monsieur!”蒙特勒在后面喊道。


      索尔·比利毫不在意地转过街角。他神采奕奕地走着,在法兰西交易所里他是不会这样昂首阔步的。街道给索尔·比利一种家的感觉,这是他生长的地方,也是他学会生存的地方。


      奴隶女孩艾米莉竭尽全力狼狈地快步跟在后面,光脚在砖砌人行道上敲出沉重的响声。


      他们来到新奥尔良比较粗俗但也比较新的美国区域。索尔·比利的马系在一家酒馆外。他骑上去,叫女孩在一旁跟着走。他们从城南出发,不久便离开了大路,中途只停下来一次,好让索尔·比利的马休息,他自己也从鞍袋拿出又干又硬的面包和奶酪来吃。他让艾米莉在溪中喝了一点水。


      “您是我的新主人吗,先生?”艾米莉问,她的英语非常流利。


      “只是监工。”索尔·比利说,“今晚你会见到朱利安的,姑娘。天黑以后。”他微笑,“他一定会喜欢你。”然后他叫艾米莉闭嘴。


      当天色渐渐昏暗、女孩的脚步也越来越蹒跚的时候,他们抵达了朱利安的庄园。路沿着溪沼,在一排枝条上披垂着青苔的茂密树木间蜿蜒。他们绕过一株巨大光秃的橡树,进入一片荒芜多年的田地。田地被落日黯淡余晖染成红色,长着茂盛的杂草,从水滨一直通到房子。溪沼边有老旧腐朽的船埠头和木柱,供过往船只使用。大房后面是一列奴隶的小屋,但并没有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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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到家了。”索尔·比利说。


      女孩问这座庄园有没有名字。


      “以前有,”索尔·比利说,“很多年以前,加洛克还在的时候。但他病死了,他和他的好儿子们通通死了,现在这个庄园没有名字。好了,闭上你的嘴,快点。”


      他领着艾米莉绕到屋后,走进自己的房间,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锁。索尔·比利在仆人房区拥有三个房间。他把艾米莉推进卧室,“脱掉衣服。”他厉声下令。


      女孩惴惴不安地听令,一脸恐惧地望着他。


      “别那样看我,”他说,“你是朱利安的,我不会乱来。我去烧水,厨房里有个木桶,你把自己洗干净,打扮打扮。”他拉开一个雕刻繁复的木衣橱,抽出一件深色锦缎礼服。“拿去,应该合身。”


      艾米莉吃惊地倒抽一口气。“我不能穿这种衣服,这是白人小姐穿的。”


      “闭嘴,照我的话做。”索尔·比利说道,“朱利安要你漂漂亮亮的,女孩。”


      他把她留下,径自走进主屋。


      他在图书室找到了朱利安。一片黑暗中,朱利安静静地坐在一张大皮椅上,手里端着白兰地。


      索尔·比利走进房间,站在一段距离之外以示尊敬,默默地等待朱利安开口。


      “怎么样?”黑暗中传出朱利安的声音。


      “四千,”索尔·比利应声答道,“但你一定会喜欢。年轻可爱,温柔漂亮。”


      “其他人马上就到,亚兰和让已经在这里了。那两个傻子等得都不耐烦了。等她准备好,把她带到交谊厅去。”


      “是。”索尔·比利很快地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图书室。


      穿上锦锻礼服后,艾米莉简直换了副模样。整洁清新,妆扮适宜,真是美极了。


      索尔·比利仔细地检视一番,道:“来吧,到交谊厅去。”


      交谊厅是个宽大华丽的房间,由三座燃烧着上百枝细小蜡烛的巨型雕花玻璃吊灯照明。墙上挂着描绘溪沼景致的昂贵油画,地板是光亮美丽的木头。一端是通向休息室的宽大双扇门,另一端则是分往两侧的向上的阶梯,扶手微微发亮。


      所有人都在,等着索尔·比利带她进来。


      包括朱利安在内,他们一共有九人,六男三女,男的着深色欧式套装,女的着浅色丝绸礼服。除了朱利安,他们都等在阶梯上,一动不动,沉默恭敬。


      索尔·比利认得他们中的每一个:自称艾德里安娜、辛西娅和瓦莱丽的苍白女子;长着男孩似的脸庞、深肤色的英俊雷蒙;双眼如炽热炭火般燃烧的库特,还有其他人。其中一个叫让的,在等待期间微微颤抖着,嘴唇掀起,露出白色长牙,双手不住地抽搐。他饥渴难耐,但并未行动。他等着朱利安。他们全都等待着朱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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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朱利安越过交谊厅,走向奴隶女孩艾米莉。他的移动如猫一般庄严而优美。如君主,如王者,如黑暗飘移,水银泻地。虽然他皮肤苍白,但却给人一种黑色的印象;鬈曲的黑发,衣着晦暗,双眼如燧石般闪烁发亮。


      他在女孩面前站定,露出微笑。他的微笑亲切迷人。


      “美极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艾米莉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


      “住口。”索尔·比利厉声道,“朱利安先生叫你开口你才能开口。”


      朱利安的手指滑过女孩柔软的暗色脸颊。女孩全身发抖,极力保持不动。他的手漠然梳过她的头发,然后托起她的脸朝向自己,用双眼啜饮她。艾米莉警觉起来,发出害怕的叫声,但朱利安两手捧住她的脸,不让她望向两侧。


      “真可爱,”他说,“你很美,孩子。我们赞赏美,我们全都赞赏美。”他放开她的脸,举起她的一只小手,转过来,倾身在手腕内侧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奴隶女孩仍在颤抖,但没有反抗。朱利安微微把她转过来,把她的手臂举向索尔·比利·蒂普顿。“你愿意接受这个荣誉吗?”


      索尔·比利走到他身后,从腰背的刀鞘抽出一把刀。惊恐之下,艾米莉的黑色眼睛睁得圆圆的,她拼命挣扎,但被牢牢地攫住了。他的动作迅速绝伦。几乎未见刀刃划过,她的手腕内侧已然出现一道刀口。方才,朱利安就是在这里印下双唇。血自伤口涌出,滴落地面,沉寂的交谊厅里发出响亮的回音。


      女孩短暂地抽泣几声,没等她彻底明白过来,索尔·比利已经收刀回鞘,让到一边,而朱利安再度抓住她的手,又一次举起她纤瘦的手臂,将嘴唇覆上手腕,开始吸吮。


      索尔·比利退向门口,其他人则离开阶梯,聚拢过来,女人们的礼服发出轻柔的刷刷声。以朱利安和他的猎物为中心,他们围成一个饥渴的圆。他们的眼睛阴暗而炙热。


      艾米莉昏迷过去时,索尔·比利跳上前去,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撑住。她轻飘飘的,几乎全无重量。


      “如此美人。”朱利安喃喃道,他放开了她,眼神滞重而餍足。他微笑着。


      “求求你,丹蒙。”叫让的那个苦苦哀求,像热病发作似的颤抖着。


      黑色的血流沿手臂缓缓而下,朱利安瞥了让一眼,眼神冷酷而恶毒。


      “瓦莱丽,”他说,“你是下一个。”


      一个紫色眼眸、身穿黄礼服的苍白女人走上前,优雅地跪下,开始舔舐那股可怕的血流,直到舔净了手臂,她才把嘴贴到伤口上。


      接着是雷蒙,与此同时朱利安走开了;然后是艾德里安娜和乔治。


      最后,当所有人都结束了,朱利安才微笑着转向让。


      让发出一声窒息般的呜咽,扑向女孩,将她从索尔·比利的怀抱里一把扯过,开始撕开她柔软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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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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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丹蒙·朱利安做了个嫌恶的表情。“等他完事以后,”他向索尔·比利说,“清理这个地方。”


      第三章


      印第安纳州,新奥尔巴尼,1857年6月


      河雾深浓,夜气湿冷。午夜过后,乔希·约克终于由圣路易斯抵达新奥尔巴尼,来到空无一人的船厂,与阿布纳·马什会面。他像是雾里冒出来的苍白幽灵一般,背后还跟着几个人。他们一言不发,像他的影子。


      约克出现时,马什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他咧嘴笑道:“乔希。”同时草草向其他人点头致意。四月时,他曾与这些人在圣路易斯会过面,随后便来到新奥尔巴尼打造他的梦想。他们是约克的朋友和旅行同伴。


      马什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一群人。两个男的看不出年龄,他们的外国名字马什记不住也念不出,他叫他们史密斯和布朗,这种叫法让约克觉得很好笑。这两人老是用某种急促嘈杂的外国腔唠叨个不住。另一个男的脸颊凹陷,似乎是东方人,打扮得像殡葬从业者,名叫西蒙,从不讲话。还有个女的叫凯瑟琳,据说是英国人,高个子,背有些驼,显得老态龙钟,让马什联想到一头巨大的白秃鹰。这些人全是约克的朋友,约克警告过他会有一些特殊的伙伴,所以阿布纳·马什闭紧自己的嘴巴,什么都没问。


      “晚安,阿布纳。”约克说。他停下脚步,环视船厂。汽船半成品躺在流动的灰色雾气中,仿佛一具具骸骨。“我们的船在哪儿?”


      “这边来。”马什边说边大剌剌地挥舞拐杖,带领他们走过半个船厂。“那儿。”他用拐杖指着。


      灰色浓雾中露出那艘船,傲然耸立。相比之下,周围船只顿时显得渺小无比。船舱和扶栏涂了雪白发亮的新漆,即使在灰蒙蒙的雾气中也十分显眼。最高甲板舱顶上的领航室像一座光辉夺目的玻璃殿堂,圆顶周边装饰着华丽的木雕,图案如爱尔兰蕾丝般繁复。两只烟囱孪生子般并立于最高甲板舱前方,乌黑挺直,威风凛凛。伞形的烟囱头仿佛两朵盛开的黑色金属花。船身细长,船尾似乎河雾中无止境地延伸开去。和所有一流的汽船一样,她是艘明轮船。船身中央雄伟的流线形轮机室于雾中隐现,暗示着桨轮的巨大力量。


      马什心想,在夜雾中,在周围又小又寒碜的船只包围下,她像一个幻影,一个梦里出现的白色鬼魅。


      史密斯叽哩呱啦地说了些什么,布朗也叽叽喳喳地响应,但乔希·约克只是凝望着。他望了很久很久,然后点点头。


      “我们创造了一个非常美丽的事物,阿布纳。”他说。


      马什笑了。


      “真没想到她就快完工了。”约克说。


      “这里是新奥尔巴尼。”马什说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到这里来,而没去圣路易斯的船厂。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就在这儿造船了。去年造了二十二艘,今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目。我知道他们一定能为我们完成工作。你要是在这里就好了。我带了一箱金币,把它倒在工头的桌子上,然后我说:‘我要造一艘汽船,要迅速完工。而且,我要它成为最快最漂亮最好的船,你他妈的你听见没有?马上去找工程师,最好的工程师,我不管你是不是得去对岸的路易斯威尔把他们从妓院里拖出来,今晚就把他们找来,然后开工。把最好的木匠、油漆匠和锅炉匠通通找来。只要有一样该死的东西不是最好的,我让你后悔莫及。’”马什大笑道,“你真该看看他的样子,不晓得该看那些金币还是听我讲话。我的话还有那些金币把他吓得半死,不过他真的很帮忙。”他朝那艘船点点头,“当然,她还没完工,还需要修饰,涂上蓝漆和银漆,好配合你想布置在主船舱的银器。你在费城订的摆设和镜子也还没运来。不过主体大部分都完成了,乔希。走吧,咱们上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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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工人留了一盏灯在船尾附近的木竿上,马什划亮火柴把灯点燃,粗鲁地塞进布朗手里。“喏,拿着。”他说。他踏着笨重的步伐登上船舷,朝主甲板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小心手,”他说,“有些地方油漆还没干透。”


      主甲板就是最低处的甲板,上面到处是机械设备。灯内的火焰明亮平稳,但布朗提着它晃来晃去,那些笨重机器的影子于是不祥地摇摆跳动,仿佛有了生命。


      “就是这儿。把灯拿稳。”马什命令道。他转身朝约克比划着,胡桃木拐杖冲着分立于甲板前端两侧的巨大的金属圆筒指指点点。“十八具锅炉,”马什骄傲地说,“比日蚀号多三具。每具直径三十八英寸,长二十八英尺。”他挥着拐杖,“熔炉外包了一层防火砖和金属板,不会弄脏甲板,也降低了火灾发生的可能性。”他们沿头顶上方由锅炉通往引擎的蒸汽管线来到船尾。“我们的汽缸是三十六英寸的高压汽缸,和日蚀号一样,一桨可以划动十一英尺。我敢说,我们的船一定会成为这条老河上最骇人的家伙。”


      布朗叽叽喳喳,史密斯叽哩呱啦,乔希·约克露出微笑。


      “到楼上去吧,”马什说,“你的朋友好像对引擎没啥兴趣。不过楼上的东西他们应该会喜欢。”


      楼梯宽敞华丽,由发亮的橡木制成,栏杆上有优美的槽纹。它由船首起始,宽大的梯身遮住了炉具和引擎,然后分往两边,呈优美的螺旋状,通向上层的空地、锅炉和甲板。他们沿右舷走着,引路的是马什的拐杖和布朗的提灯,一行人的靴子在硬木板上咯吱作响。精致的哥特式廊柱与护栏让大家惊叹不已,上面是精心雕琢的木刻花卉、涡纹、橡实等图案。头等舱的门窗自船首到船尾连成一列,黑胡桃木舱门,彩绘玻璃窗。


      “头等舱还没完工,”马什打开一扇门,带他们进入其中一间,“不过我们一定会在里面摆上最好的陈设:羽毛被啦,羽毛枕啦,每个房间都会有一面镜子和一盏油灯。我们的舱房也比普通船大,所以没办法和同尺寸的其他汽船一样载那么多旅客,但旅客将拥有更多空间。”马什笑道,“我们可以向他们收更多的钱。”


      每个舱房都有两扇门,一扇向外通往甲板,另一扇向内通往华丽的大厅,也就是这艘船的主舱。


      “主舱距离完工还早,”马什说,“不过还是去看看吧。”


      他们走进去。布朗举起灯时,他们全停了下来。即使缺少地毯、镜子和一切摆设,这座舱房依然给人华丽的感觉。他们默默地缓步走着,随着摇摆的灯光,舱房美丽的细节在黑暗中忽隐忽现:高高在上的天花板和雕梁画栋如蕾丝般精细;一长排纤细的柱子侧立于头等舱门边,上面有整齐雅致的槽纹;黑色大理石台纹彩丰富;两排吊灯,每架均有四个大水晶灯罩,悬吊在精致的铁网上,只差灯油、灯焰和镜子,就能够唤醒整座大厅,让它变得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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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接下来是上层甲板。他们爬上一道狭窄的楼梯,巨大的黑色铁烟囱矗立在面前。再爬上一段较短的楼梯便是最高甲板舱。


      “船员的舱房。”马什说道,没有带他们进去参观。领航室矗立在最高甲板舱顶,他领他们继续往上爬。


      在这里,好几个码头的景色都能一览无遗。茫茫雾气围绕着四周的小船,雾中隐约闪烁的是俄亥俄河幽暗的水面,甚至还有远方路易斯威尔的灯火。领航室内部宽敞豪华,窗户由最好的玻璃制成,还有彩绘玻璃饰边。到处是乌黑发亮的木头,银制镶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见到了船舵。它非常庞大,下半部埋在地板沟槽中,露出的上半部和马什一样高。它由较软的黑柚木制成,轴把上有白银饰带,像舞厅女郎的吊袜带。它仿佛在吶喊,渴望舵手的碰触。


      乔希·约克走向船舵,伸手抚摸着乌黑的木头,接着像舵手一样握住它。他掌着舵,伫立良久,深沉的灰眸凝望着黑夜与河雾。其他人沉默无语。有一个瞬间,阿布纳·马什几乎觉得船移动了,航行在一条幽暗的心灵之河上,踏上了一次奇异而漫无目标的旅程。


      乔希·约克转过身。“阿布纳,”他说,“我想学习怎么驾船。你能教我掌舵吗?”


      “掌舵?”马什吃惊地说。他不难想象约克成为船主或船长的样子,掌舵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个要求让他觉得暖乎乎,也让他对自己的合伙人多了些理解。他懂那种渴望手握舵柄的感觉。“这个嘛,乔希,”他说,“我已经很久没做舵手了。掌舵的感觉是世上最棒的,当船长根本不能和掌舵相比。不过,这种事儿,不那么好学呀。”


      “船舵看起来很容易操纵。”约克说。


      马什笑了。“一点儿没错!但你要学的不是怎么操纵舵盘,而是操纵河流,约克,是河流,是古老的密西西比河。我在拥有自己的船之前当过八年舵手,我有密西西比河上游和伊利诺斯河的航行执照。但我从来没到过俄亥俄河或密西西比河下游。虽然我对汽船很了解,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这些河段上安全航行──因为我不熟悉它们。那些我所熟悉的河段,是花了很多时间去认识的,而且河流永远在变化。如今我离开领航室太久,得全部重头学起。乔希,没有一处河道是相同的,你必须对它的每一英寸都了如指掌才行。”马什转动着船舵,一只手爱怜地放在上面。“但现在,我打算至少亲自掌一次舵。这艘船实现了我长久以来的梦想,我想亲手操控她。当我们和日蚀号对上的时候,我会到领航室代班,我会的!像她这么大的船,一定得接新奥尔良的生意,也就是说我们会航行到下游,我得开始认识河道。该死的,一英寸一英寸地去认,这可是件费神的事。”他注视着约克,“现在你明白了,还想掌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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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们可以一起学,阿布纳。”约克答道。


      约克的同伴显得躁动不安。他们从一扇窗户逛到另一扇窗户,布朗把提灯从这只手换到那只手,西蒙的脸色像个死人。史密斯用外国话对约克说了些什么,约克点点头。“我们得回去了。”他说。


      马什依依不舍地望了最后一眼,带他们离开领航室。


      他们疲惫地穿越船厂,半路上约克回过头,朝他们的船只停泊之处望去。黑暗衬托出苍白的船身。其他人停下脚步,沉默地等待着。


      “你知道拜伦吗?”约克问马什。


      马什想了整整一分钟。“我认识一个叫布莱克杰克·皮特的家伙,大土耳其号的舵手。我记得他姓拜恩。”


      约克微笑。“不是拜恩,是拜伦。拜伦爵士,英国诗人。”


      “噢,”马什说,“他呀。我不是很懂诗,不过我似乎听说过他。好像是个跛子对吧?不过很受女士欢迎。”


      “就是他,阿布纳,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有幸与他会过一次面。我们的船让我联想到他的一首诗。”


      约克开始朗诵——


        她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


        晴空无云,繁星灿烂;


        那最绝妙的光明与黑暗,


        均汇聚于她的丰姿与眼底,


        交织成如许温柔光辉,


        是浓艳的白昼所无缘得见。


      “当然,拜伦描写的是女人,但这些诗句也适用于我们的船,不是吗?看看她,阿布纳!你认为如何?”


      阿布纳·马什不太清楚自己该怎么认为,普通船员是不会随口吟出诗句的,他也不知道该对这样的人说什么。“非常有趣,乔希。”他只能这么回答。


      “我们要为她取个什么名字?”约克问道,脸上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这首诗给你灵感了吗?”


      马什皱起眉头。“我可不会以一个英国跛子来为她命名——你这样想也不成。”他粗声说。


      “不,”约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的是‘黑暗仕女’这类名字──”


      “我也想到一个名字。”马什说,“我们毕竟是菲佛河运公司,这艘船又实现了我毕生的梦想。”他举起胡桃木拐杖指着轮机室,“我们会在那上面漆上蓝色和银色大字,真正漂亮的字,菲佛之梦①。”他微笑着,“菲佛之梦号对日蚀号,人们会津津乐道这两艘船之间的竞争,直到我们死去。”


      【① 菲佛之梦(Fevre Dream)即为本书原名。“Fevre”与“Fever”(发烧、热病之意)读音相近。】


      有那么一刻,约克的灰眼中闪烁着怪异的阴影,但它来得快去得也快。“菲佛之梦,”他说,“你不觉得这名字有些……不吉利吗?它让我联想到疾病、热病、死亡和扭曲的幻觉。这样的梦——人们不会期待这样的梦境,阿布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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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3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马什皱眉。“这我可不知道。但我喜欢这个名字。”


      那个瘦削而苍白的西蒙说了些什么,声音像拉动生锈的锯子一般刺耳。马什觉得他的语言极其陌生,却又和史密斯与布朗的不同。约克听着,露出深思的表情,只是仍然有些不安。“菲佛之梦,”他又说了一遍,“我原本期待一个——更健康的名字,但西蒙提出了另一种看法。就照你的意思办吧,阿布纳。从今以后,她就叫菲佛之梦号。”


      “太好了。”马什道。


      之后,约克和伙伴们向马什道别,朝渡船走去,消失在雾里。他们走了很久之后,马什还站在船厂中央,凝视那艘沉默静止的船。“菲佛之梦。”他大声念出来,感受着它的音调。奇怪的是,这名字听在耳中忽然变得不对劲了,充斥着他不喜欢的意味。他打了个冷颤,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最后,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回住处睡觉去了。


      第四章


      俄亥俄河,菲佛之梦号船上,1857年7月


      七月初一个闷热的夜晚,菲佛之梦号离开了新奥尔巴尼。在河上待了这么多年,阿布纳·马什从没像今天一样感到生气勃勃。尽管暑气逼人,日落后河面上又涌来大群蚊子,他仍然觉得十分振奋。


      主甲板前后堆满货物,其余部分被锅炉、熔炉和引擎所占据。船上装载了一百五十吨的成捆烟叶,三十吨铁条;数不清的大木桶装着糖、面粉和白兰地;大量的盐、丝和棉布;三十桶钉子,十八箱来复枪;一些书、纸张和杂物;还有猪油和十二大桶最上等的猪肉。严格说来,猪油不是货物,那是马什自己订购的。


      主甲板上的旅客熙熙攘攘,小孩子挤成一团,在货物堆中钻来钻去。甲板上容纳了大约三百个乘客,每人付一美元到圣路易斯。这只是船票钱,食物必须自备,幸运的人可以在甲板上找到地方睡觉。大部分是外国人,有爱尔兰人、瑞典人和高大的荷兰人,他们用马什听不懂的话大声嚷嚷着,喝酒叫骂,殴打小孩。另有少数猎人和普通工人,他们太穷,付不起舱房钱。


      舱房乘客至少要付二十美元才能抵达圣路易斯。虽然价格如此昂贵,船舱依然几近全满。办事员告诉马什,船上共有一百七十七位舱房乘客。马什认为这是个吉利的数字,因为里面有两个七。


      至于船员,马什十分满意。舵手很普通,但他们是临时雇来的,只负责将船开到圣路易斯。他们是俄亥俄河上的舵手,而菲佛之梦号要做的是新奥尔良的生意。他已经写信到圣路易斯和新奥尔良,现在就有两个技术高超的密西西比河下游舵手正在拓殖者之家待命。至于其余船员,任何地方都别想找到这么棒的汽船水手了。这一点马什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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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1:4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轮机长怀提·贝克,性情暴躁、个子矮小,一嘴雪白的胡子上总沾着引擎的油污,曾和阿布纳·马什一起在伊莱·雷诺号上工作。没人比他更懂蒸汽引擎。


      办事员乔纳森·杰弗斯,戴一副金边眼镜,油亮的棕发梳向脑后,手拿一支金柄藏剑手杖,脚穿漂亮的钮扣套鞋。他从不会遗忘任何小事,与人谈起交易来和他下象棋时同样精打细算。这位象棋高手原本在河运公司本部任职,是马什写信请他到菲佛之梦号上来的。尽管衣着花俏,满脑子阴谋诡计,杰弗斯骨子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河上居民。


      厨子名叫托比·兰亚德,是个拥有自由身的黑人,已经跟随马什十四年了。马什尝过他做的菜以后才买下他,给了他自由。


      大副名叫迈克尔·西奥多·邓恩,不过除了甲板工人会称呼他邓恩先生,大多数人都称他长毛迈克尔──他是河上最高大、最凶恶、最顽固的男人之一;高逾六英尺,一对绿眼睛,满脸黑胡须,手脚和胸膛长满浓密的黑卷毛,满口污言秽语,脾气十分火暴,不论走到哪儿都随身带着一根三英尺长的玄铁棍。阿布纳·马什只有一两次见到长毛迈克尔用那根铁棍打人,但他总是握着它。工人们说,他曾经一棍打烂了一个把整桶白兰地掉进河里去的人的脑袋。他是个严厉公正的大副,只要有他监督,没人敢让货物掉下河。在河上,人人都对长毛迈克尔·邓恩尊敬得要命。


      这是一群棒得要命的好船员,菲佛之梦号的汉子。打从第一天开始,他们便恪尽职守,所以当新奥尔巴尼上方天空的星星全都露脸的时候,所有货物和旅客都已上船。蒸汽开始喷涌,炉膛怒吼着,发出红得吓人的火光,厨房烹煮着美味餐点。


      阿布纳·马什把一切都检查了一遍,满意之后,他来到高高在上、可以俯瞰下面的喧腾混乱的华丽领航室。“倒车离岸。”他对舵手说。


      菲佛之梦号平顺地滑进俄亥俄河星光闪烁的河水中。


      一进河流,舵手便改变方向,往下游航行。大船微微一颤,轻松滑入主河道。螺旋桨锵锵作响,翻搅着河水,借着水流和自身动力产生的速度,船行驶得愈来愈快,沿途溅起水花。船像任何汽船水手梦想的那样迅速,快得让人眼晕,快得像日蚀号。在他们头顶上方,烟囱喷出两道长长的黑烟,飞溅而出的火星如流云般消失在后面,犹如大群橙红色的火蝇,落入河水、而后熄灭。在阿布纳·马什看来,蒸汽黑烟和火星比独立纪念日他们在路易斯威尔见到的烟火更美、更壮观。接着,舵手拉响汽笛,声音长而高亢,震耳欲聋,调子里有一股鬼哭狼嚎的野劲儿,方圆几英里都听得到。


      路易斯威尔和新奥尔巴尼的灯火隐没在他们后方,菲佛之梦航行于黑黝黝的河岸与一片空茫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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