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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 - 显克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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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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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271#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3:3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按照法津,您可以留在家里;您家里己经有个人代替您了,雅金卡和孩子们也要有个人照应。”
      “唔,那么听着。我等这个时刻已经等到头发白了。”
      很明显,从他那冷冰冰而坚定的脸色看来,是没有办法劝止他了。再说,尽管他已经过了七十岁,他还是硬朗得像棵橡树,四肢动作灵活,斧头叫他用力一捏简直都要叫痛。不过事实上,他一披上全副甲胄,不踩马镫是再也不能一跃而跳上马身了,话虽如此,许多年轻人,特别是西方那此骑士也办不到。他还拥有超群出众的骑士本领,邻近一带谁都没有他这样丰富的作战经验。
      雅金卡显然也不怕单独留在家。她听了丈夫的话,就走过来吻他的手,说道:
      “别担心我,亲爱的兹皮希科,我们的城堡很舒服;你也知道我不是胆小的人,况且石弓和矛枪我又不是没有见过。目前你应该尽忠报国,不该想到我们的私事。天主会在这里照顾我们的。”
      她的眼窝里突然涌起泪水,大滴大滴地流到她美丽洁白的脸上。她一面指着孩子们,一面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
      “嗨!要不是为了这些可爱的小家伙,我就会伏在你的脚下,非要你答应带我一起去打仗不可。”
      “雅金卡,亲爱的卢兹皮希科喊道,一面把她抱在怀里。
      她也抱住他的头颈,紧紧地偎着他,情深意挚地说:
      “我但愿你会回到我身边来,我的宝贝,我唯一的人儿,我最亲爱的!”
      “可是你必须每天感谢天主赐给你这样一个妻子!”玛茨科用低沉的声音加说了一句。
      大约一个钟头以后,瞭望塔上的军旗降下来了,表示主人出门去了。兹皮希科和玛茨科同意雅金卡和孩子们一直送他们到西拉兹。于是吃了一顿丰盛的饭餐,全部人马和所有车队上路了。
      这天天气晴朗而静谧,没有风。森林里的树木一动不动。山丘上溪谷中的牛羊群也在享受午后的休息,懒洋洋地咀嚼着反刍的食物,仿沸也在沉思。但是因为干旱,路上到处扬起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尘埃;在这些尘埃之上,无数火星在阳光中闪烁。兹皮希科招呼他的妻子和孩子们看这些火星。
      “你们知道这些发亮的火星是什么吗?那是矛枪和标枪的枪尖。动员备战的传令官看来已走遍各处,人们全都去打日耳曼人了。”
      接着他们在波格丹涅茨的边界上遇到了稚金卡的兄弟。兹戈萃里崔的这个富有的继承人,年轻的雅斯柯,同两个枪骑兵一起出发,带了二十个人。再前去,在十字路口,罗戈夫的契当那只蓬蓬松松的脑袋从尘雾中露了出来。虽然他同波格丹涅茨的骑士并个友善,可是现在他老远就喊道:“去吧,去打日耳曼狗东西。”于是他欠身致敬,祝他们好,又消失在灰蒙蒙的尘雾里了。他们也遇到了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他由于年老而不断点头晃脑,但是他也去了,要为他那个在西利西亚被日耳曼人打死的儿子报仇。
      他们越是走近西拉兹,尘雾便越浓。等到远远地望见这地方的塔楼的时候,整条道路都挤满了骑士、头领和武装的士兵,大家都涌向集合的地方去。老玛茨科看到那么多人,都是健壮和坚强的汉子,斗志昂扬,甘愿忍受酷热、严寒和重重困难。他受到很大的鼓舞,因为他觉得这就是必胜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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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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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272#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3:5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九章
      战争终于爆发八开头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而且对波兰人不大有利。在波兰军到达之前,十字军骑士团已经攻下了鲍勃罗夫尼克,把兹罗多尔雅夷为平地,又占领了不幸的杜勃尔润,这块土地还是不久以前才取回来的。后来经过捷克人和匈牙利人的调停,战争的风暴平息了一个时期;接着是暂时休战,休战期间由捷克国王华茨拉夫在波兰人和骑士团之间进行调停。
      在整个冬季和春季里,双方并没有停止集结军队;后来受贿的捷克国王提出了有利于骑士团的处理意见,于是不得不再度作战。
      夏季到了,威托特率领的各个“氏族”军也来到了。他们在崔尔温斯克附近渡过河以后,大军和玛佐夫舍公爵的队伍会师了。河对岸,十万名穿铠甲的日耳曼人已在斯威崔附近摆开了阵势。国王本来打算渡过德尔温崔,抄近路向玛尔堡进发。但因为无法渡河,就转过来从寇盛特尼克奔向杰尔陀瓦去了,他们毁掉了十字军骑士团的城堡陀姆勃罗夫纳(亦名杰尔根堡)之后,就在那里扎下了营寨。
      国王本人和波兰、立陶宛的大臣们都知道短期内必定有一场决定性的大战,但他们又都认为这场大战还得过几天才会发生。大家认为大团长堵住了国王进军的道路之后,想让自己的军队休整一下,以便振作士气,迎接即将来临的决死战。这时候波兰大军扎下营寨,在陀姆勃罗夫纳歇了一夜。虽然那城堡是没有奉命就占领下的,甚至违反了军事会议的计划,但国王和威托特都满怀希望,因为那座城堡防御得很牢靠,四面都是湖泊和厚厚的城墙,还有无数守军。波兰骑士是一拥而上、迫不及待地几乎一眨眼工夫就把它拿了下来,等到大军赶到,市镇和要塞已经一无所有,只留下冒烟的灰烬和瓦砾。威托特的勇猛的战士和沙拉丁指挥下的鞑靼人正在瓦砾堆中追歼顽抗的、残余的日耳曼人。可是大火并没有烧多久,很快就被一阵倾盆大雨淋熄了。
      七月十四日,整夜的气候都是那么变幻莫测,狂风暴雨。可怕的闪电使得天空仿佛着了火,吓人的霹雳从东方和西方打下来。不断的闪电使空气中充满了硫磺气。然后倾盆大雨把所有的声音都淹没了。接着风吹散了云,云层里出现了星星和一轮皓月。直到午夜,风雨才稍稍平息,战士们点起火来,顷刻之间,波兰立陶宛的大军里烧起了千千万万个火堆。战士们在火堆上烘干了他们淋湿的衣服,唱着战歌。
      国王也没有睡,他躲避暴风雨的那间屋子就在军营边上,那里正在举行一次军事会议,讨论占领杰尔根堡的事。由于西拉兹分遣队也参加了攻打这镇市,分遣队的首领康涅茨波尔的雅可伯和其余几个人都被召来说明他们为什么没有上级命令,就攻打起这个地方来,何况国王本人已派了传令官和几个侍从命令他们不要攻打。
      因此这位“伏叶伏大”不能断定他的擅自行动能否免受谴责,甚至是惩罚;他随身带来了十几个第一流的骑士(老玛茨科和兹皮希科也在其中)来作证,说明国王的官员到达的时候已经为时太迟,他们已经在攻打城堡的城墙了,而且正和守军处在最顽强战斗的紧要关头。至于他擅自去攻打这个要塞,他不妨这样解释:大军伸展在长达好几英里的战线上,很难事事请示。他以为他既然被派作先锋,他的职责就是粉碎一切敢于反抗大军的敌军和痛击不论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敌人。心里正在为这件事感到高兴的国王、威托特公爵和贵族们,一听到这些话,不但不谴责西拉兹的“伏叶伏大”和他部下的举动,甚至还赞扬他们的勇武,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攻下了这个要塞和击败了坚强的守军。玛茨科和兹皮希科于是有了一个机会看到王国的那些最高首领。因为除了国王和玛佐夫舍的两位公爵之外,在场的还有全军的两个酋领。威托特率领着立陶宛、时母德、罗斯、比萨拉比亚、瓦拉几亚[注]和鞑靼人的军队;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他的盾牌纹章就是“太阳”,他是克拉科夫的掌剑官,波兰军队的主脑,最高军事权威。此外,出席那次会议的还有最伟大的战士和战略家。克拉科夫的总督奥斯特罗夫的克利斯丁,克拉科夫的“伏叶伏大”,泰尔诺伐的雅斯柯,等等;最后还有普洛茨克的齐叶莫维特公爵的儿子齐叶莫维特,在他们中间数他最年轻,是个了不起的统帅,连国王也很赏识他的见识
      他们都在那间宽敞的房间里等着,以便国王随时咨询,及时提出建议。玛茨科和兹皮希科也看到了闻名波兰和国外的最伟大的骑士们。查维夏·却尔尼·苏里姆契克和他的兄弟,戈拉的斯卡贝克·阿勃丹克,奥列斯尼查的杜伯科,他曾经在托纶涅的一次比武会上打倒过十二个日耳曼骑士;还有魁梧的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齐洛琪埃伊,塔契夫的波瓦拉(他是他们的知心朋友);科席格罗维的克尔丛;全王国的大军旗的旗手弗罗契莫维崔的玛尔青;科里特尼查的弗洛林·耶里特希克,以及肉搏战的无敌战士泰戈维斯科的里斯和穿着全副甲胄能够跃过两匹高头骏马的查皮莫约崔的斯泰希科。
      还有许多来自玛佐夫舍和其他各地的著名骑士,他们在战斗中都是冲锋陷阵的。人们管他们叫做“走在军旗前面的人”。所有的朋友和熟人,特别是波瓦拉,都很高兴地招呼玛茨科和兹皮希科,马茨科和兹皮希科就同波瓦拉谈起往事来。
      “嗨!”塔契夫的爵爷向兹皮希科说。“您有一笔很大的旧账要同十字军骑士算呢。我希望您现在就把它结清。”
      “我将牺牲一切,哪怕我得流血,也在所个惜;”兹皮希科回答。
      “您可知道您那个昆诺·里赫顿斯坦现在是大‘康姆透’了么?”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齐洛琪埃伊问道。
      “我知道,我叔叔也知道。”
      “愿天主让我同他交战,”玛茨科插嘴道,“因为我同他有一件私事。”
      “嗨!我也向他挑过战,”波瓦拉回答。“可是他回答说,骑士团不允许他战斗。好吧,也许这一次会准他了吧。”
      但是一向说话非常严肃的查维夏说了:
      “天主会指定他的。”
      兹皮希科出于好奇心,把他叔父的事向查维夏说了,又问查维夏说,玛茨科既然已经同里赫顿斯坦的亲戚决斗过,而且把他打死了,那么是否算是实现了同昆诺·里赫顿斯坦决斗的誓愿?大家都一致说,这就够了。但是固执的玛茨科虽然心里对这意见很高兴,却说道:
      “话虽如此,但如果我同昆诺本人决斗过了,我对于灵魂得救就更有把握了。”
      于是他们谈到了攻克杰尔根堡和日益迫近的大战,因为大团长除了设法阻止国王大军的进展之外,别无他法。
      骑士们正在费尽心机猜测,究竟哪一天发生大战,一个高高瘦瘦的骑士走过来了。他穿着红色的布衣,帽子也是用红布做的,叉着双手,声音柔和得简直像女人似的说道:
      “我向您致敬,波格丹涅茨的兹皮希科骑士。”
      “德·劳许!”兹皮希科喊道,“您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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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3#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4:0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于是他拥抱了他,因为他记起了德·劳许过去帮过他的大忙,很感激德·劳许。他们像最亲密的朋友似地彼此吻过以后,兹皮希科就很高兴地问他:
      “这么说来,您站在我们这一边了么?”
      “也许有许多杰尔特里的骑士站在另一边战斗,”德·劳许回答,“但是我是德鲁戈拉斯的领主,而我的义务就是为我的主人雅奴希公爵效劳。”
      “那末您是继老米柯拉伊(尼古拉斯)之后做了德鲁戈拉斯的领主了么?”
      “是的!因为米柯拉伊死后,他的儿子在鲍勃罗夫尼克被打死,德鲁戈拉斯就成为美丽的德鲁戈拉斯的雅金卡的产业了,她在五年前就做了我的伴侣和夫人。”
      “看在天主的分上!”兹皮希科喊道,“您把整个的情形都说给我听吧!”
      但是德·劳许向老玛茨科致意后,却说道:
      “您的老侍从格罗代支告诉我说,我可以在这里找到您;他现在在帐篷里等着我们,在照料晚餐。帐篷离这里相当远,在营寨的另一头,不过骑马去很快就可以到。因此,咱们上马一起走吧。”
      然后他转向早在普洛茨克就认识的波瓦拉说道:
      “请您,高贵的爵爷,也去。我将感到极大的荣幸。”
      “好!”波瓦拉回答,“我喜欢同熟人谈谈;同时我们还可以有个机会一路看看大军。”
      于是这几位骑士走出来了。正要上马,德·劳许的一个仆人把一件雨衣放在他胳臂上,这是他特地为他主人带来的。这个仆人走到兹皮希科跟前,吻了他的手,说道:
      “我跪下向您参拜,少爵爷。我曾经做过您的仆人。天黑了,您认不出我来。您记得山德鲁斯么?”
      “啊!”兹皮希科喊道。
      过去的患难和忧伤的回忆顿时从他的心头涌起,正如两个礼拜以前和他的侍从哈拉伐久别重逢时的情形一样。
      因此他说道:
      “山德鲁斯!唉!我完全记得你和已往的那些事。你这一向干了些什么?你在哪里?你不再做圣物买卖了么?”
      “不做了,爵爷!我在德鲁戈拉斯的教堂里做下级职员,一直做到去年春天。但是因为先父是于军事的,因此战争一爆发,我立即厌倦了教堂的钟声,渴望着钢铁的武器了。”
      “你说什么!”兹皮希科喊道,他完全不能想象这个佩着剑、持着标枪或者斧头站在他面前、准备去作战的人就是山德鲁斯。
      但是山德鲁斯握住他的马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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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4:4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今年奉普洛茨克的主教的命令到普鲁士去,在那里出了相当大的力。这情形我以后再告诉您。现在且请爵爷上马,因为您管他叫哈拉伐的那位捷克伯爵,正在我主人的帐篷里等着您用晚餐呢。”
      兹皮希科上了马,骑到德·劳许爵爷跟前,和他并排前进,以便自由自在地谈话,因为他极想知道他这一阵的经历。
      “我很高兴,”他说,“您参加到我们一边来了。但是我很奇怪,因为您在十字军骑士团里服务过。”
      “拿报酬的人才算服务,”德·劳许反驳道。“我却不拿报酬。不!我到十字军骑士团去的唯一目的,是想去冒险,取得骑士腰带,可您知道,我是从波兰公爵的手中得到了骑士腰带的。接着又在这片国土上呆了不少岁月,我已经认清了谁是谁非。而且在这段时间里结了婚,住下来了。我怎么能够去参加那一边来打你们呢?我已经是这个国家的一个臣民了,您看我说你们的话说得多么流利。嗨!我连自己的一些家乡话也忘记了。”
      “您的产业不是在杰尔特里么?我听说您是那边伯爵的亲戚,您有许多城堡和村落。”
      “我已经把我的产业让给了我的亲戚富尔康·德·劳许,由他出钱买了下来。五年前我去过杰尔特里,从那地方带来了大笔财富,用这笔钱在玛佐夫舍置了一些产业。”
      “您怎么会同德鲁戈拉斯的雅金卡结婚呢?”
      “啊!”德·劳许回答。“谁看得穿女人的心呢?我们的婚事一直拖延着,拖到我以为要完蛋了,于是我向她说,我绝望了,要到亚细亚去打仗,决计不回来了。她忽然痛哭流涕地说道:‘那我就去做修女了。’我听了这话,跪在她足下,两个礼拜之后,我们结婚了,普洛茨克的主教在教堂里为我们祝了福。”
      “你们有孩子了么?”兹皮希科问。
      “战争过后,雅金卡将到你们的王后雅德维迦的墓上去,求她赐福,”德·劳许叹了一口气,答道。
      “唔,这倒是一个可靠的办法。他们说在这种事情上,没有比我们的神圣王后更好的女护神了。几天之内,眼看要打一场大仗,然后就有和平了。”
      “是的。”
      “但是十字军骑士一定会把您看作叛徒吧、’
      “不!”德·劳许说。“您知道我是多么顾全骑士的荣誉。山德鲁斯带着普洛茨克主教的命令到玛尔堡去。我托他送了一封信给大团长乌尔里西。在那封信中,我提出了辞职,并且向他说明我加入你们这一边的理由。”
      “哈!山德鲁斯!”兹皮希科叫道。“他对我说,他厌倦了教堂的铜钟,爱上了钢铁的武器,我听了很惊奇,因为他一向是像兔子一样懦弱的。”
      “山德鲁斯同钢铁打交道,”德·劳许回答,“只有在他给我和我的侍从们理发修脸的时候。”
      “原来这样!”兹皮希科快活地说。
      他们骑在马上默默地跑了一会儿,后来德·劳许望着天上,说道:
      “我请你们去吃晚饭,可是看来等我们赶到那里,倒是要进早餐了。”
      “月亮还亮着呢,”兹皮希科回答道。“咱们快走吧。”
      他们赶上玛茨科和波瓦拉了。这四个人一起骑着马在大道上前进,穿过营寨,这是将领们下令在帐篷和篝火之间开辟出来的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要走到玛佐夫舍分遣队的驻地,他们得走完这整条路。
      “自从有波兰以来,”玛茨科说,“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一支大军,王国各地的人们都聚拢来了。”
      “任何一个国王都不会有这样一支大军,”德·劳许说,“因为没有人能治理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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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5#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5:0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老骑士转向塔契夫的波瓦拉说:
      “阁下,您说过有多少面军旗[注]同威托特公爵一起来啊?”
      “四十面,”波瓦拉回答。“我们波兰和玛朱尔合在一起有五十面。但是我们的军团没有威托特的军团那么大。他一个军团往往有几千人。哈!我们听到大团长说,这些衣衫褴褛的人拿汤勺子比拿宝剑更合适。但愿天主许可,他这句话是在十字军骑士团倒霉的时候说的。我却认为立陶宛人的斧头将深深地浸透在十字军骑士的血泊中。”
      “我们现在路遇到的是些什么人?”德·劳许问。
      “这是些鞑靼人,是威托特的封臣沙拉丁率领来的。”
      “他们能打仗么?”
      “立陶宛人同他们打过仗,证服了他们很大一部分人;因此他们不得不到这里来参战。但是西方骑士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鞑靼人在撤退的时候比在交战的时候更可怕。”
      “让我们走近些,看看他们,”德·劳许说
      骑士们向篝火堆走去,这些篝火堆的四周围着一些手臂完全裸露的人。虽然现在是夏天,他们还是穿着毛皮露在外面的、长长的羊皮外衣。他们多半就睡在光地上或是冒着蒸汽的、潮湿的稻草上。但是许多人都蹲在燃烧着的木柴堆前面。有些人鼻于里哼着山歌来消磨这长夜的时光,他们一面敲马胫骨,发出一种奇异的不和谐的卡嗒卡嗒声,一面唱着歌;还有些人敲着小鼓或者拉着绷紧的弓弦。还有些人在吃刚刚从火堆中抓出来的带血的、冒着热气的一片片的肉,一面鼓着发青的嘴唇在吹着肉片。总之,他们的容貌是野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人一下子会把他们当做森林里某种可怕的怪物,而不大会把他们当作人。
      马肉和羊肉的油脂滴进火里,火焰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被烧着了的毛发、被烘烤的羊皮外衣,以及生兽皮和血所发出来的难闻气味,简直令人不能忍受,想要作呕。路对面有许多马匹,一股难闻的马汗臭气随风飘来。几百匹作侦察用的马匹在啮着脚下的青草,有的在咬来咬去,有的在嘶呜。马夫们用叫喊声和皮鞭来平息这些吵闹。
      单身匹马从他们中间走过去是不大安全的,因为他们是个野蛮而贪婪的未开化的部族。紧接在他们后面的是比较开化的比萨拉比亚军团,他们头上带着角;至于那些长头发的瓦拉几亚人,他们没有铠甲,只在胸前和背后挂着一块板,上面绘着妖妇、骷髅和古怪的野兽。再后面就是塞尔维亚人;他们现在睡着了,但是他们的驻地在白天就像一只大琵琶似的,尽是声音。因为他们有许多长笛、三弦琴。风笛和各种各样乐器的吹奏者。
      篝火呼呼地燃烧起来;天空中,在被烈风吹散的云层中,照耀着一轮巨大的明月,我们的骑士可以在月光下巡视营地。塞尔维亚人后面就是不幸的时母德人。日耳曼人使他们血流如河,然而每当威托特公爵一声令下,他们总是赶来参加新的战斗,现在仿佛有一种预兆,他们的苦难马上就要从此结束了,他们在首领斯寇伏罗的率领下,意志坚决地进军到这里来,单是斯寇伏罗的名字就足以使日耳曼人恐怖得发疯。
      时母德人的篝火非常靠近立陶宛人的篝火,他们彼此是同族;他们说同样的话,有相同的风俗。
      但是在立陶宛人营地入口的地方,波兰骑士们看见了一幅阴惨惨的图画。在用原木造起的绞架上,吊着两具尸体,被风吹得大摇大摆,翻来覆去,绞架的木头发出悲哀的叽叽轧轧声。一看到这种阴森森的景象,马匹都喷着鼻息,腾起了前蹄,骑士们画着十字;等他们走过去以后,波瓦拉说:
      “当威托特公爵同国王在一起,这两个犯人给带进来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们的主教和贵族早就控诉过立陶宛人在战争中的所作所为太残酷了,连教堂都不放过,所以当他们给带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是重要人物,显然都是以亵渎圣体罪被控的),公爵勃然大怒,教人看了都觉得可怕,他命令他们自己上吊。那两个不幸的人只得自己造起绞架,自己上吊。更其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彼此还这样催促:‘快些!否则,公爵会更加冒火了!’所有的鞑靼人和立陶宛人都感到十分恐惧,他们害怕公爵的愤怒甚于害怕死亡。”
      “是的,”兹皮希科说,“我记得我在克拉科夫的时候,国王为了里赫顿斯坦那件事,对我非常发怒。当时国王的侍从,年轻的雅蒙脱公爵劝我立即吊死,这倒是他出于好意。不过您知道,要不是当时他们要析我脑袋的话,我早就向他挑战,同他拚个你死我活了。”
      “雅蒙脱公爵现在已经学到了骑士的规矩,”波瓦拉回答。
      他们就这样一边谈着,一边走过了立陶宛的营地和三个优良的俄罗斯军团,其中人数最多的是斯摩棱斯克军团。于是他们到波兰营地去了。这里一共有五十个军团,是全军的核心和精华。他们武器精良,马匹高大,骑士们武艺高强。西方来的军队在各方面都敌不过他们,不论是臂力和腿力,不论是忍饥耐寒,克服疲劳,都比不上他们。连大小波兰的地主们都胜过那些一味贪图舒适的西方地主。波兰人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比较简单:他们的锁子甲比较厚,铸造得比较好,他们视死如归,战斗时不屈不挠,这些过去曾一再使得那些来自遥远的英吉利和法兰西的骑士叹为观止。
      早就熟悉波兰骑士界情形的德·劳许说道:
      “这里是整个力量和全部希望。我记得玛尔堡的骑士如何不止一次地埋怨说,跟你们打仗,每一寸土地都要血流成河才能拿到手。”
      “我也要说,现在就要血流成河了,”玛茨科回答。“因为骑士团从来没有集中过那样强的兵力。”
      波瓦拉说:
      “国王派去送信给大团长的那位考兹包格骑士,告诉我们十字军骑士团说过这样的话:‘罗马皇帝,以至任何一个国王都没有过这样的兵力,骑士团能够征服所有的王国。’”
      “是呀!可我们人数更多,”兹皮希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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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6#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5:3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嗳,他们非常看不起威托特的兵力,认为他们武装不齐全,一受到攻击就会好比一只土碗被锤子一击,给打得粉碎。那种说法对不对,我不知道。”
      “这话又对又不对!”小心谨慎的玛茨科答道。“兹皮希科和我都了解他们,因为我们同他们肩并肩作过战。他们的武器的确不好,马匹的确瘦弱不堪,因此常常在十字军骑士的猛攻下吃败仗,但是他们意志坚决,也许比日耳曼人更勇敢。”
      “我们马上就要见分晓了,”波瓦拉回答。“国王一想到要使很多天主教徒流血,就热泪盈眶。即使在最后一刻,他也愿意缔结荣誉的和约。但是十字军骑士团很骄傲,不肯这样做。”
      “千真万确!我了解十字军骑士的,我们大家都了解他们,”玛茨科说。“天主已经安排好天平了,他将把我们的血和我们种族的敌人的血都放上去称。”
      他们已经走近玛佐夫舍军营了,德·劳许的帐篷就搭在中间,这时候他们看见一大群人挤在“街道”[注]中心,抬头望着天空。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人群中有人喊道。
      “谁在说话,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波瓦拉问。
      “我是克罗蒲科教区的神甫。可你们是谁呀?”
      “塔契夫的波瓦拉,波格丹涅茨的两位骑士和德·劳许。”
      “啊!原来是您,骑士爵爷,”神甫用一种神秘的声音说道,同时走到波瓦拉的马跟前。“您看月亮,看月亮上出现的影子。这是一个有预兆的和了不起的夜晚。”
      骑士们都抬起头望着月亮,月亮已经发白,就要落下去了。
      “我看不出什么,”波瓦拉说。“您看见什么?”
      “一个戴头巾的教士在同一个戴王冠的国王搏斗。瞧,瞧,就在那里!凭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哦,他们多么凶狠地企图压倒对方啊……愿天主对我们这些罪人发发慈悲吧!”
      四周一片沉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瞧!瞧!”神甫喊道。
      “对,像有那么回事儿!”玛茨科说。
      “对,对!”别人证实道。
      “哈!国王把那个教士摔倒了,”克罗蒲科的神甫突然嚷道。“他把一只脚踏在对方身上了!赞美耶稣基督。”
      “永生永世!”
      这当儿一大块乌云遮住了月亮,夜色暗下来了,但见篝火的发亮的。血一般的火舌不住地向大路这边窜过来。
      骑士们向前走了,等他们离开了人群,波瓦拉问道:
      “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起初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玛茨科回答。“后来我清清楚楚看见国王和教士了。”
      “我也是。”

      “我也是。”
      “这是天主显圣,”波瓦拉说。“看来尽管国王在流泪,还是不会有和平的。”
      “眼看就要有一场世界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大战了,”玛茨科补充说。
      他们默默地前进。他们变得十分严肃,心里异常激动。
      当他们到达德·劳许先生的帐篷附近时,旋风又猛烈地刮起来了,一刹那间,玛佐夫舍军营的篝火被刮散了,空中到处是火把、火炭和火星,四周笼罩着浓密的烟雾。
      “嗨!风刮得多厉害,”兹皮希科说,一面把给风刮到他头上来的斗篷往后一推。
      “在这阵风暴声中,好像听见有呻吟和哭泣的声音。”
      “马上就要天亮了,可是谁都不知道白天将会带来些什么,”德·劳许加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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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5:5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五十章
      早晨风暴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猛烈,使得他们无法搭帐篷,让国王按照远征开始以来的惯例,每天在帐篷里望三次神圣的弥撒。最后,威托特公爵骑马急驰而来,千求万恳地说,由于天气关系,祈祷还是到森林里可以避风雨的地方去做吧,免得延误行军。国王赞同了他的打算,因为此外别无他法。
      太阳升起的时候,部队以散兵线的队形向前移动,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马车队。行了一小时的军,风势减弱,旗手们可以张开军旗了。极目所至,田野里仿佛开遍了万紫千红的各种花朵。谁都无法把那些引导各军团行军的、一连片密密麻麻的旗帜一望无遗。克拉科夫军团在一面有着一只白头鹰的红色军旗下行进。这是整个王国的主要旗帜,也是全军的伟大标志。持旗的是弗罗契莫维崔的玛尔青,他是一个了不起的著名骑士,他的纹章是“波尔科扎”(半个山羊)。旗帜后面行进着国王的两个近卫军团。一个军团的军旗是立陶宛的双十字架,另一面军旗是“波戈尼阿”[注]。而在圣杰西的军旗下面行进的是一支由外国雇佣兵和志愿兵组成的强大军队,他们大多是捷克人和摩拉维亚人。
      志愿兵的人数很多,整个第四十九军团都是由他们组成的。这些人主要编在步兵队里,所以走在枪骑兵后面;他们虽然很野蛮,而且不受拘束,但是打仗却很熟练,并且十分勇猛,因此其他的步兵逢到同他们作战的时候,都像狗看见豪猪似的拔腿就跑。
      他们的武器是大镰刀,斧头,特别是铁连枷,他们使起铁连枷来简直叫人害怕。谁雇佣他们,他们就为谁打仗,因为他们唯一的本行就是打仗、掠夺和屠杀。
      靠近玛佐夫舍和捷克分遣队的是从波兰各省来的、擎着各自的军旗前进的十六个军团,其中有一个是从普尔席米斯尔来的,有一个是从尔沃夫(雷姆堡)来的,一个是从加里崔来的,还有三个是从波陀里阿来的;紧接在他们后面的就是这些省份的步兵。他们都充分配备了短枪和镰刀。两位玛佐夫舍的公爵,雅奴希和齐叶莫维特率领着第二十一二十二和二十三军团。主教们和贵族们的军团有二十二个,走在他们后面。他们是泰尔诺伐的雅斯柯、登青的仁德列克、斯必特科,列里代、奥斯特罗伐的克尔丛、米哈洛伐的米柯拉伊、勃尔席齐阿的兹别格涅夫、科席格罗维的克尔丛、康涅茨波尔的古巴、里根扎的雅斯柯和克密泰斯及扎克里卡斯。此外,还有格里菲特、波波夫斯基和科兹里·洛基家族以及其他种种人,他们都集合在一起来参战,他们军旗上的纹章是共同的,他们的战号也是共同的。
      他们脚下的土地像春天的草原似的开遍了百花——人马形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他们头上是一片扎着五颜六色的硫筛的枪矛,这些硫端就像许多小花;在他们后面,在一大片一大片的尘埃中,行进着镇市和乡村来的步兵。他们都知道他们是在走向一场可怕的战争,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天职,因此心甘情愿地走向战斗。
      在右翼进军的是威托特的军团,扛着五彩缤纷的军旗,军旗上却绘着同样的立陶宛的纹章(一个飞驰的骑士执剑作准备斫击状)。谁都无法一眼看尽所有的军团,因为他们越过田野和森林行进,队伍宽达五英里路光景。
      没到中午,大军就到达罗格陶和坦能堡一些村子附近;他们在森林外边驻扎下来。这地方看来很适合于休息,并且可以避免一切突然的袭击。因为靠左面,大军受到陀姆勃罗夫纳湖的保护,右面又有卢平湖作为屏障。前面是一片约五英里宽的空地。在这片空地中间,地势向西徐徐隆起,格隆瓦尔德的绿色沼泽地和森林就在那上面;再过去就是坦能堡的寂寥而荒凉的旷野和灰色的稻草屋顶。要是十字军骑士从高地向森林迫近过来,一下子就可以发觉。但是敌人看来要在第二天才会赶到。因此大军只是停下来休息一下。可是精通兵法的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即使在行军中,仍然保持着战斗的队形;因此军队给部署得可以随时抵御任何袭击。他派了侦察兵骑上骏马,立即向格隆瓦尔德、坦能堡和更远些的地方去侦察附近的敌情。同时他们搭起了礼拜堂的帐篷,以便国王可以照常做礼拜仪式。他们把礼拜堂的帐篷搭在卢平湖岸的高地上,使得热心做礼拜的国王可以照常望他的弥撒。
      亚该老、威托特、玛佐夫舍两位公爵和战地军事会议的成员都进入了帐篷。帐篷前面聚集着一些最杰出的骑士,他们聚在那里有双重目的,一可以在决战之前委身于天主,二可以见到国王。他们看见他走了进去,身穿灰色战袍,脸容严肃,那副神气分明是非常忧虑。岁月并没有使他的外形有什么改变,他脸上既没有皱纹,头发也没有发白;他现在把头发掠到耳后去,动作还是那么敏捷,就像兹皮希科第一次在克拉科夫看见他的时候一样。不过他现在走起路来可有些弯腰曲背,仿佛肩上压着一副责任的重担,极其悲伤。军中都在纷纷传说,国王经常在哭泣,因为看到天主教徒即将流血。这倒是实情。亚该老一想到要打仗,尤其是想到要同那些斗篷上和军旗上绣有十字架的人打仗,就不禁浑身打颤;他打灵魂深处渴望和平。波兰贵族,甚至匈牙利的两位调停人西鲍和卡拉,向他说明大团长乌尔里西和所有十字军骑士一样十分骄傲自大,准备向全世界挑战,这些话对他都是白说。他自己派到骑士团去的大使皮奥特尔·考兹包格凭着主的十字架和他盾牌上的纹章起誓,说骑士团对和平连听都不愿意听,唯一倾向于和平的封·温达伯爵却受到嘲笑和斥责,这些话也是白说了。因为国王仍旧希望敌人会认识到他的愿望是正当的:他是要避免流血,要以公平的磋商来结束可怕的争端。
      甚至在这个时候,他还在那个作为礼拜堂的帐篷里祈求和平,他的纯朴而宽宏的灵魂已给折磨得惴惴不安。亚该老以前曾经以武力试探过十字军骑士团的疆土,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异教的立陶宛公爵;现在呢,作了波兰的国王和天主教徒,他看到的是燃烧着的村庄、瓦砾堆、血和泪,他唯恐触怒天主,何况现在战争还才开始呢。即使现在能够停止战争,那可多好呀!可惜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人们就要互相残杀,眼看大地即将浸浴在血泊里。不错,这个敌人是不义的,可是,敌人的斗篷上绣有十字架,还受到如此伟大而神圣的圣物的保护,谁看到这些圣物,都会吓得魂不附体。整个波兰大军不怕枪矛,也不怕剑和斧,独怕这些圣物。“我们怎敢举手攻打大团长呢?”这就是那些无畏的骑士说的话。“万一他的甲胄上挂着一只圣物匣,里边装的是圣徒的骨骸和我们救主的十字架的木头,那可怎么好!”
      威托特确是渴望战争,而且迫不及待地在备战。但是国王一想到骑士团虽然作恶多端,却一贯赖有神力庇护,他的虔诚的心简直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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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6:1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五十一章
      克罗蒲科的巴多希神甫刚做完了一次弥撒,卡里斯科的雅罗希神甫就要做第二次了。国王走了出去,在帐篷前面伸伸他那跪得有些发僵的四肢,这时候一个叫做汉科·奥斯多希克的贵族,骑着一匹浑身出汗的马,一阵旋风似地飞驰而来,还没有下马就嚷道:
      “最仁慈的君主!日耳曼人来了。”
      听了这话,骑士们都大吃一惊,国王的脸色也变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大声说道:
      “赞美耶稣基督。你是在哪里见到他们的,有多少军旗(军团)?”
      “我在格隆瓦尔德附近看见一个军团,”汉科气喘吁吁地答道。“但是高地的后面灰尘飞舞,一定还有更多的人要来!”
      “赞美耶稣基督,”国王又说了一遍。
      威托特一听见汉科的话,热血就冲到脸上,双眼像是烧红的煤块似的熊熊发光,他转向宫廷侍从们喊道:
      “取消第二次弥撒,给我牵匹马来。”
      但是国王把手放在威托特的肩上,说道:
      “兄弟,你去吧,我要在这里望第二次弥撒。”

      但是正当威托特公爵和盛特拉姆骑上马、转向营地的时候,又有一个贵族急差弗罗斯托伐的皮奥特尔(彼得)·奥克沙急驰而来,老远就在叫喊。
      “日耳曼人!日耳曼人!我看见两个军团。”
      “备马!”有些宫廷侍从和骑士叫道。
      皮奥特尔的话还未说完,又听见得得的马蹄声,接着就来了第三个急差,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和第六个。他们全都看见日耳曼的军旗向着这边来,数目不断增加。毫无疑问,十字军骑士团的大军正在阻拦国王的军队。
      骑士们各自分散,到自己所属的军旗那里去了。帐篷礼拜堂里只剩下了几个宫廷侍从、神甫和侍从在侍候国王。这时一只小钟响了;这表明卡里斯科的神甫正在开始做第二次弥撒。因此亚该老举起双臂,然后双手交叉成十字,以示顶礼,眼睛望着天空,缓步走进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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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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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9#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6:3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等到国王做完弥撒,重新走出来站在帐篷前面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了急差所报都是实情,只见平原边缘远远的高地上,有一种黑黝黝的东西,仿佛荒凉的田野上突然冒出了一片森林,而五颜六色的旗帜像彩虹似的飘展在森林上空的阳光中。再往远看,在格隆瓦尔德和坦能堡的后面,灰尘蔽空。国王一览无遗地看见了这一幅咄咄逼人的景象,便转向副主教米柯拉伊神甫,问道:
      “今天的守护圣徒是谁?”
      “今天是耶稣派出众圣徒的日子,”副主教回答。
      国王叹了一口气。
      “那末圣徒的日子将成为在这块田野上彼此残杀的成千上万的天主教徒的末日了。”
      于是他用手指向广漠荒凉的平原,平原中央离坦能堡只有一半路的地方,高耸着一片古老的橡树林。
      这时候他们为他牵过马来,远处有六十个枪骑兵急驰而来,是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派给国王的卫队。
      卫队由阿列克山德指挥,他是普洛茨克公爵的小儿子,也是那个特别善于指挥战争、现在是军事会议成员的齐叶莫维特的兄弟。
      卫队的副指挥由立陶宛人齐格门特·考里布特担任,他是国王的侄子,是个有远大前程的青年人,只是生性浮躁。其中最著名的骑士有:陀姆勃罗伐的雅斯柯·孟齐克,一个真正的巨人,身材几乎同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不相上下,简直同查维夏·却尔尼一样强壮;左拉伐,一个捷克男爵,又矮又瘦,武艺却很高超,在匈牙利和捷克宫廷中,一场决斗便摔倒了十来个奥地利贵族,从此成名;梭科尔,也是一个捷克骑士,是个最高明的弓箭手;大波兰的平涅什·维鲁什;皮奥特尔·密地奥劳斯基;立陶宛的贵族波荷斯泰的山科,他的父亲皮奥特尔率领着一个斯摩棱斯克军团;菲度希科公爵,国王的一个亲戚和雅蒙脱公爵。最后是“从几千人之中精选出来的”一些波兰骑士,他们发誓要以他们最后一滴血来保卫国王,使他不至于在战争中发生什么意外;随侍在国王身旁的还有副主教米柯拉伊神甫和国王的书记奥列斯尼扎的兹皮希科,这个有学问的年轻人,能读善写,同时又像一头野猪那样力大无穷。
      三个侍从保管着国王的武器,——他们是:诺维·得瓦尔的却伊尔、摩拉维扎的米柯拉伊和丹尼尔科·鲁逊(他负责保管国王的弓和箭袋)。侍从队里还有十来个宫廷侍从,他们都骑着骏马,负责飞驰各军,传达命令。
      三个侍从给国王披上金碧辉煌的甲胄,又给他牵来一匹也是“从几千匹马之中精选出来的”栗色战马。马儿从钢制的马街里喷着鼻息;据说这是一个吉兆[注],空中充满了它的一片嘶鸣;它半蹲半站,像一只准备起飞的鸟儿。
      国王在马上坐定,手里握上了一支矛,就突然变得判若两人。愁容消失了。深色的小眼睛开始炯炯发光。脸上露出一阵红光,红光一会儿又消失了,因为这时候副主教神甫来为他画着十字祝福了,他又变得严肃起来,还谦恭地垂下了他那戴着银盔的头。
      这时候日耳曼大军正在慢慢地从高地上赶下来。大军经过格隆瓦尔德、坦能堡,完全以战斗的队形停驻在田野中。驻扎在下面的波兰军队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大片密集的披着铁战衣的马匹和骑者。眼光比较锐敏的甚至还可以一直看到飘扬的旗帜上所绣的各种各样的标记,例如十字架、鹰、格列芬、剑、盔、羊、野牛头和熊头。
      以前曾经同十字军骑士打过仗的老玛茨科和兹皮希科认得他们军队的旗帜和纹章。他们给自己的西拉兹籍的部下指出了大团长的两个由骑士界的精华组成的兵团,也指出了整个骑士团的那面主旗,主旗是由弗里德列克·封·华仑罗德擎着的。又指出了圣杰西的大旗帜,白底上绣有一个红十字,还指出了属于十字军骑士团的各种各样其他的军旗。不过外国客人的各种各样的标志,玛茨科和兹皮希科就不认识了。这几千个外国客人来自世界各地。拉古兹(奥地利)、巴伐利亚、斯华皮阿、瑞士、著名的勃艮第、富饶的弗兰德斯、阳光灿烂的法兰西,到处都有人来。关于法兰西的骑士,玛茨科有一次曾经说过,这些人即使已经趴在地上,还是尽说些瞧不起人的大话;还有来自可怕的弓箭手的摇篮地——隔海的英吉利的骑士,甚至从遥远的西班牙来的骑士,西班牙人因为不断同撒拉逊人战斗,他们的英勇和荣誉都是所有其他国家望尘莫及的。
      一想到接着就要同日耳曼人和他们那些赫赫有名的骑士战斗,西拉兹、康涅茨波尔、波格丹涅茨、罗戈伐和勃尔左卓伐以及波兰其他地方的贵族都热血沸腾了。年纪大些的骑士脸上都显得又严肃又冷酷,因为他们知道摆在他们面前的任务是多么的沉重和可怕。可是年轻人的心却像系着皮带的猎狗远远看见一头野兽那样鼓噪起来。他们把矛枪握得更紧,把剑柄和斧柄握得更紧,他们勒住了坐骑,仿佛准备立即就去冲击。其余的人急促地呼吸着,仿佛他们的锁子甲突然变得太紧了。可是他们中间那些有经验的战士要他们安静下来,说:“这场仗是少不了你们的;每个人都有的是斫杀的机会。愿天主别让杀得太多。”
      十字军骑士从高地上俯视下面的森林地带,只看见树林边缘上的二十来面波兰军旗,他们也不能断定这是否就是全部波兰军队。不错,左面沿湖一带,可以看到一群群穿着灰衣的战士,树丛中间也闪耀着立陶宛人的枪头。但那也许只是一大群波兰侦察兵而已。等到把那十几个从占领区杰尔根堡逃出来的难民带到大团长跟前一查问,他们才证实整个波兰立陶宛的军队都来对付十字军骑士团了。
      但是那些难民谈到波兰人的力量,他们都不要听。大团长乌尔里西根本不肯相信波兰人的力量,战争一开始就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自信必定能够获胜。他既不派侦察兵,也不派间谍;认为无论如何总要有一场大战,反正敌人只有狼狈溃散的份儿。他相信以前任何一个大团长都没有在战场上集结过这么强大的兵力,总之,他过于自信和轻敌。后来格涅夫的“康姆透”私下调查过真相之后,告诉大团长说,亚该老的兵力远远超过他们这方面,大团长回答他道:
      “你竟把这些人叫做士兵!嗳!我们只要稍稍花些气力来对付波兰人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人,虽然人数比我们多,可他们都是劣等人民;他们使起汤匙来倒比使武器高明。”
      于是大团长一面把大军向前推进,一面满怀喜悦,扬扬得意;如今一发现敌人已经来到他面前,看到黑魆魆的森林赫然映衬出全王国的鲜艳的军旗,他才毫不怀疑地相信对方的主力军确实已经驻扎在他眼前了。
      但是日耳曼人无法攻击现在处在森林中的波兰人;因为十字军骑士只有在开阔的田野上才能显身手,他们不愿意也不能在丛密的森林中战斗。因此大团长召集军事长官,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商议用一个什么办法把敌人诱出森林。
      “凭着圣杰西的名字,”大团长喊道。“我们已经马不停蹄地行军行了十来英里路,天又热得要命,我们穿着锁子甲,身上已经汗流如注。我们不能在这里坐视敌人决策上阵。”
      温达伯爵,这个上了年纪、相当聪明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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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6:5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的话的确在这里受到过嘲笑,那些嘲笑我的人,天主知道,恐怕免不了会临阵脱逃,而我却准备在阵地上牺牲(说到这里,他望了威纳·封·戴丁根一眼)。但是,我至少要根据良心和对骑士团的热爱来说话。不,波兰人决不是懦弱的;但就我所知,那个国王直到最后还在盼望和平使者。”
      威纳·封·戴丁根没有回答,只是轻蔑地打鼻子里冷笑了一下——但是大团长不爱听封·温达伯爵的话,他说道:
      “现在我们还有时间考虑和平么?我们得商讨别的事情。”
      “要商讨天主的事总是有时间的,”封·温达回答。
      那个凶猛的“库姆透”,希鲁霍夫的亨利克,转过他那汗流满脸的胖面孔来(因为他曾经发过誓,要在他面前放两把出鞘的剑,让它们饱浸波兰人的血液),向着大团长怒冲冲地喊道:
      “我宁愿死而不愿受辱。即使单枪匹马,也要用这对宝剑去攻击整个波兰军队!”
      乌尔里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说这话,是和你的职务不相称的,”他说。
      然后他又向其余的“康姆透”说道:
      “大家商议一下,最好用什么办法才能把敌人诱出森林。”
      因此许多“康姆透”都纷纷献计;最后杰司道夫的提议使“康姆透”们和第一流的外国骑士都满意了。这个提议是:派两个使者到国王那里去,宣称大团长送他两把剑,向波兰人挑战,作一次决死战;如果战场太小,不适合他们打仗的话,那他大团长就把军队向后撤退一点,满足他们的需要。
      国王刚刚离开湖畔,到波兰军团的左翼去,他在那里打算把腰带授给一批骑士,突然听说十字军骑士团派来了两个使者。他不禁满怀希望,心房怦怦直跳。
      “也许,他们终于来提议公道的和平了!”
      “天主保佑!”神甫说。
      国王派人去请威托特,这时候两个使者缓缓走近营地。
      在明亮的阳光下,可以把这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都骑着披了马衣的高大战马。其中一个的盾上是金底上面画着一只皇帝的黑鹰;另外一个原来是舒金静公爵的传令官,他的盾上是白底,上面画着一只“格列芬”。士兵们给他们让出一条通路。两个使者下了马,在大国王的面前站了一会儿,略微哈腰,表示敬意,便立即陈述此次来的使命。
      第一个使者说:“君主,大团长乌尔里西,向您陛下,并向威托特公爵挑战;为了激发您所缺乏的丈夫气概,他给您送来这两把出鞘的剑。”
      说完话,就把两把剑放在国王脚边。陀姆勃罗伐的雅斯柯·孟齐克把他的话翻译给国王听。他的话刚说完,那个盾上画着“格列芬”的使者又走上前来说:
      “君主!大团长乌尔里西命令我也向您通报,如果您觉得战场太小,不适宜打仗,他和士兵们可以后退,免得您和您的士兵在丛林里游荡。”
      雅斯柯·孟齐克又把第二个使者的话译了出来。于是一片沉静。但见国王的扈从队里,骑士们听了这样傲慢和侮辱的话,在默默地咬牙切齿。
      亚该老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烟消云散了。他本来盼望的是和平与亲善的使者,如今来的却是傲慢和战争的使者。因此他抬起潮润的双眼,口答道:
      “我们有的是宝剑,不过我也把这两口收下,作为胜利的预兆,这是天主本人通过你们的手转交给我的。至于战场的所在地,也还是要由天主来指定。我向天主呼吁正义,向他申诉我所受到的损害,控诉你们的不义和傲慢。阿门!”
      两颗大泪珠从他那晒黑的脸上流了下来。
      这时候扈从队里的骑士们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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