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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 - 显克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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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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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261#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0:3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你的呼吸那么沉重!”
      “你也一样!”
      他们又沉默了。雅金卡的双颊红得像玫瑰,因为她觉得兹皮希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她为了要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慌乱,便又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瞪着眼?”
      “这使你不愉快么?”
      “没有,我只是问问。”
      “雅金卡!”
      “什么?”
      兹皮希科深深吸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挪动着嘴唇,仿佛准备作一次长篇大论的自白,但是他显然还没有勇气,所以他又叫了一声:
      “雅金卡!”
      “什么……”
      …………
      “我有句话不敢对你说!”
      “别怕;我不过是个普通姑娘,又不是一条恐龙!”
      “不错,你不是一条恐龙!但是玛茨科叔叔说他要娶你……”
      “他娶是要娶的,只不过不是为他自己。”
      她沉默了,仿佛被她自己的话吓倒了。
      “凭着天主的爱!我的雅格斯,你对这事情怎么看法呢,雅格斯?”兹皮希科喊道。
      她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泪水,小巧的嘴开始抽搐起来,声音低得兹皮希科几乎听不清楚,说道:
      “父亲和修道院长都这样想过……而我——嗯,——你知道!”
      听到这些话,一阵欢乐突然像火焰一般在他心里爆发起来,他一把抱住了她,把她举了起来,好像她的身体轻得像一根羽毛,而且用发疯似的声调叫喊起来:
      “雅格斯,雅格斯!你是我心爱的太阳;嗨,嗨!”
      他叫得这么大声,使得老玛茨科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连忙冲进房间来。他一看见兹皮希科抱着雅金卡,吃了一惊,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未免快得太出人意料了;他喊道:
      “凭着圣父和圣子的名义!你在干什么,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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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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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262#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0:5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兹皮希科放下了雅金卡,跳到他跟前,两个年轻人都要在他面前跪下来,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跪下,老人已经用他那双骨骼粗大的胳膊抱住了他们,用尽全力把他们压在心口。
      “赞美天主!”他说。“我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我真快活!天主祝福你们,我现在死也可以放心了!……金子做的姑娘!……天主和男人的宠儿!……我说得一点不假……现在我得到这份幸福了,什么都不怕了!……天主考验了我们,可他也赐给了我们欢乐!应该到兹戈萃里崔去让雅锡克知道这件事。嗨!要是老齐赫活着可多好啊!……还有修道院长!……但是我替他们两人拥抱你。老实告诉你们,我爱你们两个人。我真不好意思说我爱得多么深啊。”
      虽然他平常不动感情,这会儿却感动得喉头也哽住了,他又吻了兹皮希科,又吻了雅金卡的双颊;他含着眼泪,半哽咽地说:“像蜜一样的姑娘!”于是他到马房去了,吩咐架起马鞍。他走过屋前的向日葵那儿,注视着那被黄色花瓣层层裹覆着的黑色花心;他就好像是个喝醉了酒的人。
      “唔,向日葵子一大堆,”他说。“但是波格丹涅茨的‘格拉其’将要更多!”
      于是他向马房走去,嘴里嘟嘟哝哝地计算着:
      “波格丹涅茨……修道院长的产业……斯比荷夫……莫奇陀里……天主总是知道应该把人领到哪里去!老维尔克也快要去世了;那时候勃尔左卓伐也是值得买下来的……好田地!……”
      这时候雅金卡和兹皮希科也走到室外,快活得笑逐颜开。
      “亲爱的叔叔!”兹皮希科老远地喊道。
      玛茨科向他们转过身来,张开双臂,仿佛置身在树林里似地高声大喊:
      “喂!喂!快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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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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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263#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1:0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五章
      兹皮希科和雅金卡住在莫奇陀里,老玛茨科在波格丹涅茨替他们造一座城堡。他费了很多心血来建造。他想造石头和胶泥的城墙,砖瓦的瞭望培,可是砖头在附近一带很难弄到。第一年他开掘了城壕,这项工程倒不很困难,因为建造城堡的高地上原来就有沟渠,那也许是早在异教徒时代就已存在的。这些沟渠,只消砍伐掉周围丛生的树木,然后加深加固就行了。在挖深这些沟渠的过程中,他们碰上了一处水源丰富的泉流,使得城壕里顿时涨满了水,玛茨科不得不想出办法来排水。于是他在高墩上造了一道栅栏。把建造这座小城堡的城墙所需要的材料都堆放在那里面,例如三个工人合抱不过来的厚实的橡木栋梁,和在泥地里、在草皮下都不会腐烂的落叶松栋梁等等。尽管兹戈萃里崔和莫奇陀里的人手都身强力壮,也忙了一年才着手砌城堡的城墙,可是现在他更其兴致勃勃地造下去了,因为雅金卡已经生了双胞胎。天堂的门已为这位老骑士敞开了。无论如何,他现在辛辛苦苦,总算为了个什么人了。他也知道“格拉其”族决不会绝宗,而“戴姆巴·波达科华”还将不止一次地浸浴着敌人的鲜血[注]。
      他们给双胞胎命名为玛茨科和雅斯柯。老人夸口说,整个王国里也找不着可以同这对双胞胎相比的孩子;他极其钟爱他们。对他说来,雅金卡比全世界都宝贵。你只要在他面前称赞雅金卡,他就什么东西都肯给你。虽然人们非常羡慕兹皮希科,但他们称赞雅金卡并不仅仅是为了要得到好处。因为在附近一带,她确实像是草地上的花丛中一朵最美丽的花那样发出异彩。
      她给她丈夫带来了一笔巨大的嫁妆,而且比嫁妆更好的是:她的深情的爱和使人眼花镣乱的美貌;她的庄严和勇气连任何骑士都要引为骄傲的。她生育后只过了几天,就若无其事地起来料理家务,然后陪着她丈夫去打猎,或者清早就骑着马从莫奇陀里赶到波格丹涅茨,在午前又赶回去看她的玛茨科和雅斯柯。因此她丈夫像爱自己的眼珠似地爱着她。老玛茨科爱她,受到她厚待的那些仆人也爱她。礼拜天她一走进克尔席斯尼阿教堂,就听得人们喊喊喳喳地对她赞不绝口。她从前那个追求者,丑陋的罗戈夫的契当,已经和一个农夫的女儿结了婚,他望过弥撒后,同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一起在客店里喝酒,痛饮一番之后,说道:“为了她,您的儿子不止一次和我斗过,我们都想娶她,都没有成功;我们简直好像伸手去搞天上的月亮。”
      另外一些人大声宣称,这样一位美女只能在克拉科夫的宫廷里才找得到。除了她的财富、美貌和仪态之外,他们也极其称赞她的勇气和体力。大家都一致断言:“这才是一个强壮的女人,她能够在森林中用矛刺牢一头熊;她不必用牙齿咬碎坚果,只消把坚果放在椅子上,屁股朝上面一坐,坚果就仿佛给石磨压碎了。”在克尔席斯尼阿教区里,在邻近的村子里,人们都这样称赞她;而且连在“伏叶伏大”居住的西拉兹镇里也有人称赞她。可是人们虽然羡慕波格丹涅茨的兹皮希科,但是对于他娶了这样一位妻子并不特别奇怪,因为他本人也是盛誉卓著。是邻近任何人所比不上的。
      那些年轻的贵族和绅士都在纷纷谈论兹皮希科在威托特麾下作战时打死无数日耳曼人的详细情形,又谈到他在一对一的决斗中如何叫他们一个个都跪下来求饶。他们说从来没有一个十字军骑士逃得过他的手;说他在玛尔堡曾经一连把十二个骑士摔下马来;大团长的兄弟乌尔里西就是其中之一。最后他们说他甚至敌得过克拉科夫的骑士们,还说无敌的查维夏·却尔尼本人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其中有些人不相信这些夸张其词的故事,只当作神话。然而一谈到准备战争,一谈到要推派波兰骑士同其他人一起去参加军队,他们总是说:“有兹皮希科呢,”然后才轮到那个蓬头散发的罗戈夫的契当和本地其他的大力土。不过那些人就胆量和骑士的勇武而言,都比这位波格丹涅茨的年轻领主差得太远了。
      兹皮希科的巨大财富也是使他出人头地的原因之一,这跟他的名望同样博得人们敬重。他和雅金卡结婚之后拥有了莫奇陀里和修道院长的巨大财产。那虽不是由于他的功勋而获得的,可是在这以前,他已经拥有了斯比荷夫,以及尤仑德所积聚起来的巨大财富。此外,人们都在窃窃私议,说是光凭波格丹涅茨这两位骑士所得的战利品,比如武器、马匹、衣服和珠宝等等,就抵得上三四个上等村庄的价值。
      他们由此认为,天主特别照顾这两位“格拉其”,照顾这个以“戴姆巴·波达科华”为纹章的家族,因为它在不久前还是十分衰微,除了荒凉的波格丹涅茨就一无所有,如今却比邻近一带任何家族都兴旺了。“这真奇怪,”老乡邻们说,“一场大火过后,波格丹涅茨只留下了一间破落的屋子,屋主人由于缺少人手,不得不把它押给一位亲戚,可现在却造起了一座城堡。”这特别使他们觉得诧异,而且还认为这是一种预兆,说是整个国家也正在以不可阻挡之势走向兴隆,只消天主愿意,就准能成为事实。因此这种诧异倒没有什么恶意。相反,他们却把他们波格丹涅茨的那两个骑士引为骄傲,因为这两位骑士给他们作出了明确的榜样,说明一个贵族有了意志,有了强大的武力,有了英雄气概,和乐于冒险的骑士精神,就能获得多大的成就。有不少贵族考虑到这点,都觉得家乡的天地太小了,都觉得到国外去可以弄到巨大的财富和广阔的土地,既能发财致富,又能有利于王国。这种意愿深入到整个村落的各个贵族家庭,终究会沸腾四溢,向外面发展的。
      克拉科夫那些聪明的枢密院大臣和那个爱好和平的国王虽然能够暂时压制住这股力量,长年累月地拖延这一次由来已久的对敌战争,但是人间却没有力量可以把它完全扑灭,也没有力量能制止人民渴望奔向伟大目标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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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1:2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六章
      玛茨科过着幸福的日子。他常常告诉他的邻居们,说他所得到的比他所希望的多。即使年龄已经催白了他的须发,对他可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很健康、结实和强壮,心里充溢着从来没有过的快乐。他本来的严峻的脸容已逐渐变成慈祥,眼睛总是和善地向人们笑着。他深信自己的烦恼从此一去不复返了,任何祸害和不幸都不能来骚扰这种幸福生活,生活正像一条发亮的溪流似地在静穆地流着。战斗到老年,然后从事稼穑,为他的“孙儿女们”扩充产业,是他一向的最高愿望。现在这个愿望已经以最惊人的方式实现了。
      一切都称心如意。树林稀疏得多了。野草蔓生的土地已经加以开辟,而且进行了耕耘,播种了各种碧绿的谷物。四十匹雌马带着它们的小马在草场上吃草,玛茨科每天总要去巡视一次。牛群和羊群在山边和溪谷的牧场上吃草。
      波格丹涅茨完全变了样。荒凉的庄屋成为一个体面的村落,过路人老远看到新城堡的瞭望塔和雪白的城墙,都眼花缭乱了;晨光把城堡照得光彩夺目,晚霞又把它染成一片紫色。
      因此老玛茨科一想到牲畜和产业的兴旺状况,就满心喜悦,听见人们说他是个有福气的人,他也并不谦让。
      双胞胎出生一年以后,又有一个孩子出世了,雅金卡为了纪念她的父亲,给他取名为齐赫。孩子的出世使玛茨科十分欢乐;他想,如果这样下去,即使这份产业到头来会分成一小块一小块,他也丝毫不因此感到不安。
      “我们本来有什么呢?”有一次他向兹皮希科说。“什么也没有!都是天主给的。苏里斯拉维茨的老巴科希,”他说,“只有一个村子,但他有二十二个儿子,可他们都不曾挨饿。我们的王国和立陶宛还缺地么?落在那些狗十字军骑士手中的村落和城堡难道还少么?嗨!天主保佑!愿他们都将有舒适的住宅,因为那里有完全用红砖造的城堡,我们最仁慈的国王封他们都做总督。”这是个很正当的想法,因为骑士团当时的权力、财富和实力正达到最高峰,它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人数也超过了西方各王国。但是玛茨科只想到要把十字军骑士团的城堡来作他的“孙儿女们”的未来住宅。其实在亚该老的王国内,有这种想法的很不少,这不仅因为骑士团占领了本来属于波兰的土地,而且强烈的感情在人民胸腔内激动着,好像就要从四面八方发泄出来似的。
      从兹皮希科结婚算起,大约到了第四年,城堡完工了。城堡的鸠工竣事,不得得力于兹戈萃里崔和莫奇陀里当地农民的帮助,也得力于不少邻人,特别是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的帮助。老维尔克自从儿子死后,孤苦伶仃,同玛茨科非常友好;后来他也非常喜欢兹皮希科和雅金卡了。玛茨科用兹皮希科和他自己在战争中所虏获的、以及他在尤仑德死后从斯比荷夫带来的战利品装饰了房间;除此以外,他还有从修道院长那里继承来的和雅金卡从她娘家带来的财富。老人从西拉兹弄来了窗玻璃,把房间部装饰得非常华丽。大约到了第五年,马房、谷仓、厨房。浴室和地下室(他用石头和胶泥把地下室造得特别牢固)这些附属建筑物都完工了,兹皮希科一家人便搬进了城堡。但是玛茨科却不顾兹皮希科和雅金卡的百般恳求,坚决不肯从老家搬进城堡。他拒绝的理由是这样:
      “我要死在我出生的地方。从前格尔齐玛里茨和拿仑支打内战的时候,波格丹涅茨给火烧得精光,只留下这间旧农舍,其余的建筑和房屋连篱笆都给烧光了。人们认为它之所以没有被火烧掉,是因为屋顶上盖着苔藓;但是我想,即使如此,也是天主的恩惠,正是天主的意旨使我们回到这里重新兴旺起来的。打仗的时候,我常常很伤心,唯恐我们连个回去的地方都没有。我说的话并不完全对。如果指的是没有地方耕种,没有东西好吃,倒是对的,但是总还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你们可就大不相同了,你们都很年轻,可我却不能丢弃老屋子,因为老屋子没有丢弃我们,我也不应该丢弃它。”
      于是他仍旧住在那里;可是他很受到小城堡去,去看看它的宏伟和庄丽,拿它同以前的住处比较比较,同时也可以看看兹皮希科、雅金卡和“孙儿女们”。他所看到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他亲手建造的,因而他满怀得意和惊奇。有时候他的老朋友维尔克来访问他,同他在火炉边聊聊天,玛茨科有时候也到勃尔左卓伐去找他聊聊天。有一次他们谈起“新局面”,玛茨科说:
      “您知道,有时候我不禁十分奇怪。大家都知道,兹皮希科到过克拉科夫国王的城堡(是的,他几乎在那里送了命),到过玛佐夫舍,到过玛尔堡,也到过雅奴希公爵那里。雅金卡也是在富裕的环境中长大的。可他们却没有自己的城堡……但是现在,他们却好像一向都住惯了城堡似的。我告诉您,他们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对仆人们发号施令,到了疲劳的时候,就坐下来歇歇。他们可真像是一对总督夫妇啦!他们也有同村长、管家和仆役们一起吃饭的房间。上首总是他们两人坐的,坐在下首的那些人都在那里等到他们的爵爷和夫人用过了餐才离座,这就是宫廷的礼节。可是我每次都得提醒自己,他们毕竟不是大爵爷,而是我的侄子和侄媳,他们握我的手,让我坐首席,管我叫做他们的恩人。”
      “愿天主耶稣为此而赐给他们兴旺!”老维尔克说。
      接着他忧郁地摇摇头,喝了一口蜂蜜酒,用火钳拨一拨炉火,说道:
      “可我的孩子已经死了!”
      “这是天主的意旨。”
      “是啊!五个大儿子早死了。但那一个是他们兄弟们之中最勇敢的,一个真正的‘维尔克’(狼)。如果他活着的话,他也会有他自己的城堡了。”
      “我倒宁愿契当给打死了。”
      “契当算得什么!他抗得起一块石磨,但是我的孩子把他打败了不知多少次!我那个孩子受过骑士的训练,而契当却给他妻子打耳光,虽然他是一个强壮的人,可他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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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5#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1:4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嗨!真是不中用!”玛茨科又说。
      他也偶尔把兹皮希科的骑士本领和智慧捧上了天,说他在玛尔堡同最著名的骑士比过武。“他同公爵们交谈十分从容,就像捏碎坚果一样从容。”玛茨科也赞扬兹皮希科的经营管理的能力,要是没有这种能力,哪里经得起城堡里这么大的开支,产业不是一下子就会搞光么?
      为了不要给老维尔克临走时造成这样一种印象——以为兹皮希科会为这种事担心,玛茨科最后压低了声音说:
      “靠天主的恩惠,财富有的是呢;比人家知道的还要多。但是我这话您可别对人说。”
      可是外间早在猜测了;他们甚至过高地估计了波格丹涅茨的骑士从斯比荷夫运来的财富。他们说:波格丹涅茨的财主从玛佐夫舍运来了大桶大桶的钱。玛茨科曾经把二十来个“格里温”借给那些康涅茨波尔的贵族领主。于是大家就完全相信他有着无穷的财富了。因此波格丹涅茨的骑士声望日益增长,日益受人尊敬,他们的城堡里从来没有断过客人。玛茨科虽然有点吝啬,对这种情形也并没有什么不乐意,因为他知道这也会为家门增光。
      命名礼举行得特别阔绰;每年的圣母升天节,兹皮希科都要邀请邻人,举行盛大宴会,乡绅家的夫人小姐们都要趁此机会来见识见识这位骑士的阔绰场面,听听人家谈论,同年轻的骑士们跳跳舞,在沥青火把的照耀下一直玩到天亮。在这种时候,老玛茨科饱享眼福,欣赏着兹皮希科和雅金卡的堂皇气派。
      兹皮希科长得又魁梧又结实。不过他虽然身体强壮,气概非凡,那张脸却依旧十分年轻。他只消用一条紫色的带子扎住他那一头浓密的头发,穿上描金镂银的节日盛装,那就不仅是玛茨科,而且许多贵族都在心里说:“天主慈悲!他真像城堡里的公爵哩!”那些熟悉西方礼节的骑士常常跪在雅金卡面前,恳求她允许把她的名字作为他们心上的情人。这是因为她具有容光焕发的健康、青春。力量和美貌。连做过西拉兹的“伏叶伏大”的康涅茨波尔的老领主看到她的容貌也不禁大为惊讶。他拿她同早晨的曙光相比;而且甚至同太阳相比,“太阳是世界光明的赐予者,照得连老头儿身上也充满了热力。”
      可是到了第五年,所有的产业都已经安排得有条不紊了;塔楼完工了,缀着“戴姆巴·波达科华”(马蹄铁和十字)的旗子已经在塔顶上飘扬了好几个月,雅金卡正在快乐地摇着她那个名叫尤仑德的第四个儿子睡觉,老玛茨科向兹皮希科说:
      “一切都是兴隆气象,如果天主能再允许我一件事,我死也安心了。”
      兹皮希科以询问的神气望着他,过了一会儿,问道:
      “您也许是指同十字军骑士团的战争吧?因为您并不需要别的什么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玛茨科回答,“只要大团长康拉德活着,就不会有战争。”
      “可他不会长生不老的。”
      “我也不会长生不老,因此我想的完全是另外的事。”
      “那是什么事呢?”
      “……最好事先不说。我这会儿要到斯比荷夫去一趟;也许我也会到普洛茨克和崔尔斯克去拜见两位公爵。”
      这个回答倒没有使兹皮希科感到意外,因为最近几年来,玛茨科已经到斯比荷夫去过好几次了;因此兹皮希科只是问道:
      “您要在那里耽搁很久么?”
      “要比往常久一些,因为我还要在普洛茨克待些时候。”
      因此一个礼拜后,玛茨科动身了,他带了几辆马车和几副精良的甲胄(以备万一需要在比武场上战斗)。临别时,他说他这次可能会比往常出门得久一些;他确实出去得比往常久。兹皮希科有六个月没有得到他的信息,感到不安了,终于亲自到斯比荷夫去看他,结果却在西拉兹附近的路上遇见了玛茨科,两人一同回家。
      老骑士显得有些阴郁,他仔细询问兹皮希科,他不在家的时候情况如何。他听说一切都很好,脸上就发亮了,也就先谈起他自己的事情来了:
      “告诉你,我去过玛尔堡了,”他说。
      “您是说玛尔堡么?”
      “还有什么别的地方!”
      兹皮希科惊奇地望了他一会儿,突然拍拍大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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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1:5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哦,天主!我已经完全忘掉我要同他们战斗到死的誓愿了!”
      “你当然会忘掉,因为你已经实现了你的誓愿,”玛茨科回答。“但是天主不许我忽略我的庄严的誓愿而站辱荣誉。忘掉任何事情都不合我们的规矩。凭着圣十字起誓!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不会破坏这规矩。”
      这时玛茨科的脸沉下来了,呈现出一种坚毅而可怕的神情,这是兹皮希科从前在威托特和斯寇伏罗的兵营里,去同十字军骑士团打仗之前常常看到的。
      “唔,”兹皮希科问道。“他避开了你么?”
      “躲开倒没有躲开,但他没有露面。”
      “那为什么?”
      “他做了大‘康姆透’了。”
      “你是说昆诺·里赫顿斯坦么?”
      “是的,他们甚至会选他做大团长呢。谁知道!甚至现在他已经自以为可以同公爵们平起平坐呢。他们说,他在指挥一切,骑士团所有的事务都压在他肩上。大团长缺了他就不行。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上比武场呢?只落得惹人笑话我。”
      兹皮希科双眼闪出愤怒的光芒,问道:
      “他们嘲笑了您么?”兹皮希科问,他的眼睛里突然闪出怒意。
      “普洛茨克的阿列克山特拉公爵夫人听了大笑;她对我说:‘不如去向罗马皇帝挑战吧。我们是知道那个里赫顿斯坦的;查维夏·却尔尼、波瓦拉和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这样一些大人物,都向他挑过战,然而他们都没得到回答,因为他不能出来应战。不是因为他懦弱,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教士,而且骑士团的重要事务就够他忙的,他脑子里哪会想到这件事、他与其接受挑战,倒不如不理会,反而少损失一些荣誉。’这就是她说的话。”
      “那您跟她怎么说呢?”
      “我感到很烦恼,可是我对她说:‘不管怎样,我得到玛尔堡去告诉天主和世人一下。’我做到了我能够做的一切。我请求公爵夫人派个差使给我,让我带一封信到玛尔堡去,因为我知道,没有信我就不能活着从那个狼窝里跑出来。可是我心里这么想,你连查维夏、波瓦拉、巴希科都拒绝了,不肯向他们应战,可是我要当着大团长、所有‘康姆透’和客人的面,打你的嘴巴,拔掉你的胡须,叫你不应战也得应战了。”
      “愿天主帮助您!”兹皮希科热烈地喊道。
      “怎么?”老骑士说。“什么事情都有办法的。只要别昏头昏脑。可是这一回天主却没有显现他的权力,因为我在玛尔堡没有找到里赫顿斯坦。他们告诉我说,他出使到威托特那里去了。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等他回来呢,还是去追上他?我怕在路上和他错过。但是因为我同大团长和其他高级教士早已熟悉,我就把我的心事说了出来,告诉他们我是为什么来的。但是他们立即嚷道:‘办不到。’”
      “为什么?”
      “理由完全跟公爵夫人在普洛茨克向我解释过的一样。大团长说:‘如果我接受了玛佐夫舍和波兰每一个骑士的挑战,您想我该怎么办?’唔——他说得对,那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那两个高级教士都表示纳罕,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向大家说了这件事,马上像蜂巢一样哄了起来,特别是那些客人立刻聚拢来嚷道:‘昆诺不行,我们能行!’于是我在他们中间选了三个人,想同他们每个人轮流决战。但是大团长在我苦苦恳求之后,只准许他们中间有一个也叫做里赫顿斯坦的出来战斗,他也是昆诺的亲戚。”
      “后来怎么样?”兹皮希科喊道。
      “唔,我把他的铠甲带来了,可惜这件铠甲已经十分破烂,一个‘格里温’也不值了。”
      “天啊!您已经实现了您的誓愿了。”
      “我起初也这么想,而且觉得很高兴。可是后来我一想,心里说,‘不!这是不一样的!’因此我现在心里还不安。”
      但是兹皮希科开始安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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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2:3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您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我也不会放松我的义务的。但如果遇到您这样的情形,我也满意了。而且我告诉您,连克拉科夫最伟大的骑士们也会证实我的见解。连那个骑士荣誉超群出众的查维夏本人,我相信也只能这样。”
      “你这么想么?”玛茨科问。
      “只要想一想!他们都是全世界最著名的骑士。他们也向他挑过战,可一个也没有获得像您那么大的成就。您起了一个庄严的誓,要打死里赫顿斯坦,也已经打死一个里赫顿斯坦了。”
      “也许你的话倒是对的,”老骑士说。
      兹皮希科因为急于想知道骑士方面的事情,就问道:
      “好吧,那末请讲一讲:他是个年轻人还是个老头儿?你们是骑马还是徒步决斗的?”
      “他大约三十五岁模样,骑在马上,胡子很长,直垂到腰带上,天主帮助我用矛刺伤了他,后来我们用剑战斗。我告诉你,血就像泉水似地从他口中涌出来,他全部胡子都粘在一起成了一根冰柱。”
      “您不是一再埋怨自己越来越老了么?”
      “骑在马上,或者站在地上,我很能支持得住。可是穿上甲胄,我简直就跳不上马鞍了。”
      “但昆诺本人也一定逃不过您的手。”
      老人轻视地挥挥手,表示他对付昆诺要轻松得多。于是他们去看看玛茨科带来的那块作为胜利标志的“锁金甲”。可惜那些碎片损坏得很厉害,毫无用处,只有遮盖大腿和背部的那部分还完整无缺,看来是出自非常高明的工匠之手。
      “如果这是昆诺的,那才更好,”玛茨科阴郁地说。
      “天主才知道怎么才是更好。如果昆诺做了大团长,那末您就弄不到手了,除非是在大战之中。”
      “我听见那边人们的谈论,”玛茨科回答。“有些人说,昆诺准会继康拉德之后当选大团长;可是另一些人却以为,康拉德的兄弟乌尔里西会当选。”
      “我倒宁愿乌尔里西当选,”兹皮希科说。
      “我也是这样;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昆诺很狡猾,比较聪明,乌尔里西却比较暴躁,他是一个遵守骑士荣誉的真正骑士。他发疯似地想同我们作战。他们上说,如果他做了大团长,就马上会有一场空前的大战。康拉德确实是衰老了。有一次我亲眼就看见他晕倒。嗨,也许我们能够看得到大战的!”
      “愿天主许可!但是他们同王国有什么新的冲突么?”
      “有老的冲突,也有新的冲突。十字军骑士的本性是不会变的。虽然他知道你比他强,打起来会吃败仗,但还是要侵犯你、暗算你,因为他没有办法——他非得这样不可。”
      “十字军骑士自以为比所有的国家都强。”
      “他们不是人人都这么想的,不过这样想的人很多,乌尔里西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也确实很强大。”
      “您记得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说的话么?”
      “怎么不记得。十字军骑士的情况一年比一年差了。一个法师对待另一个法师还不如那里的普通人待我那么好,而日耳曼人却看不出这点。那里的百姓已经吃够了十字军骑士的苦。”
      “那末我们不会等得很久了。”
      “不会久了。不过也还要等些时候,”玛茨科回答,迟疑了一下又说:“但目前这时候,应该尽心竭力地工作,增加财富,发生了战争就可以应付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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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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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2:4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八章
      过了一年,康拉德大团长逝世了。雅金卡的兄弟,兹戈萃里崔的雅斯柯第一个在西拉兹听到大团长逝世和荣京根的乌尔里西当选的消息。也是他第一个把这个消息带到波格丹涅茨去的。这消息在那里以及在所有贵族的家里,都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
      “一个空前的时代来到了,”老玛茨科庄严地宣告说。
      雅金卡听到这消息,把她的子女全带到兹皮希科跟前来,连她自己也向他告起别来,仿佛他第二天早晨就要动身去打仗似的。当然玛茨科和兹皮希科都知道战争不会像炉子里的火那样一下子就爆发。可是他们都相信必定要发生战争。因此他们认真做好出征的准备工作:挑选马匹和甲胄,对侍从们、仆役们、村长们(按照马格德堡法[注],他们必须骑马去远征)和小地主贵族们(他们都喜欢依附有势力的贵族)进行军事训练。所有的朝廷都在备战。所有打铁铺里的锤子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到处都在擦锁于甲,弓和皮带都上了油,马车进行了修理。大量的燕麦片和熏肉都贮藏起来了。到了礼拜天和节日,教堂门前的人们都在打听消息,打听不到什么消息的时候就忧郁而沉默地散开了,因为每个人都深深相信,这是同全波兰民族的大敌最后解决问题的时刻了。否则照圣勃里杰特的话,不“敲碎他们的牙齿,斫掉他们的右手”,波兰王国就兴隆不起来。
      玛茨科和兹皮希科在克尔席斯尼阿的时候,就受到人们的包围,大家都想从他们那里得到消息和指教,因为人们都认为他们是熟悉十字军骑士团并且跟日耳曼人有过打仗经验的人。人们不但想得到消息,还想打听同日耳曼人作战应该采取哪些必要的办法,同他们交战时最好用什么方法去对付,他们的战术如何,他们在哪些方面胜过波兰人,哪些方面不如波兰人;也想知道,如果矛枪断了的时候,是用斧头还是用剑去击碎他们的甲胄来得好。
      事实上,玛茨科和兹皮希科对这些事情都很富有经验。因此人们非常注意地听着他们讲,尤其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那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不是件容易对付的事情,而是要同各国的第一流骑士较量力量;不能指望光靠随时给敌人以局部的挫败就能取胜,而是要彻底消灭它,否则就是自己全部灭亡。青年骑士们都这样说:“马上就会见分晓: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从内心里深深感到未来伟大事业的青年一代,他们毫不畏缩。相反,他们每天每时都是愈来愈奋发振作;但他们并不是空口说白话或者自吹自擂,而是专心一志、顽强不屈地以最坚决的自我牺牲决心来从事战争的准备。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然而周子天一大过去,过了好久战争还是没有到来。不错,人们谈到了弗拉迪斯拉夫国王和骑士团之间的某种不和,甚至谈到了杜勃尔润省,虽然这块土地早已在几年前就赎回来了;也谈到由于一个叫作德列兹邓科[注]的地方而引起的边界争执,这个地方许多人还是生平第一次听到。但是并没有正式宣战。有些人甚至怀疑,究竟会不会发生战争?因为争论来争论去,总是以会议、谈判和互派使节而结束。
      消息流传得很广,说是十字军骑士团的使者已经到克拉科夫来了,而波兰使者也已经到玛尔堡去了。据说匈牙利和捷克国王,甚至教皇,都出来调停了。但是离开克拉科夫这么远,谁也说不清楚。因此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谣言,往往是些离奇古怪的谣言。但是说到发生战争,却连一点迹象也没有。
      最后,连听到过许多次战争的威胁和签订协议的玛茨科都不知道该怎么设想了。因此他决定亲自到克拉科夫去一次,打听确实的消息。他在那里耽搁不久,大约在第六个礼拜就回来了。他神采焕发,到了克尔席斯尼阿,一向爱打听消息的贵族们把他包围了起来,他用一句问话来回答他们的无数问题:
      “你们的矛枪头和斧头都磨好了没有?”
      “什么?现在!天啊!有什么消息?您见到了谁?”四面八方传来了这种喊声。
      “我见到了谁?我当然见到了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有什么消息?这种消息么,你们听了大概就得立即备鞍上马。”
      “天啊!是怎么回事?您说吧!”
      “那你们听见过德列兹邓科么?”
      “是啊,我们听到过的,但那是一座小城堡,那块地方并不比你们波格丹涅茨大。”
      “这件小事不会成为开战的理由吧,对么?”
      “这当然是件小事,还有许多更重要的地方发生了争论呢,反正不会挑起战争。”
      “你们知道盛特拉姆告诉过我一个德列兹邓科的寓言么?”
      “您快说吧,我们迫不及待地要听消息。”
      “他这样对我说:‘瞎子走路,给一块石头绊倒了。他是因为瞎了眼睛才跌倒的,可是使他跌倒的真正原因却是那块石头。’德列兹邓科就是这样一块石头。”
      “那怎么会?要知道骑士团还站得很稳呢。”
      “你们不懂得么?那末我另外打一个比方,一只碗装水装得太满了,再加一滴就会溢出来。”
      骑士们情绪十分热烈,真想立刻上马到西拉兹去,玛茨科不得不阻止他们。
      “要准备,”他告诉他们,“但是要耐心等待。他们也不会忘记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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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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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3:0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因此骑士们又去做他们的准备工作了,但是他们等了好久,许多人又怀疑起来了。玛茨科却不怀疑,正像一个人可以从鸟儿的飞行中看得出春天就要到来一样,经验丰富的马茨科也能从各种迹象推断出战争已迫在眉睫,——而且是一场大战。
      首先是上面发布了命令,在王国境内所有的森林和荒野进行一次大狩猎。这次狩猎规模之大,连年纪最大的居民也记不得过去是否曾经有过。成千上万的居民参加了这次围猎,打死了大群的野牛、雄鹿、野猪和各种各样小动物。树林里熏内忧熏了好几个礼拜,好几个月。肉熏好以后就送到各大城镇去,再从那里送到普洛茨克的仓库里。显然这种贮藏品是为大军准备的。玛茨科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每当威托特准备大规模远征立陶宛的时候,总要下令进行大规模的狩猎。
      还有种种别的迹象。例如:从日耳曼人那里有大批农夫越过边境逃到波兰和玛佐夫舍来了。出现在波格丹涅茨附近一带的主要是从西里西亚来的日耳曼骑士的臣民。这种逃亡状况到处都有,特别是逃往玛佐夫舍。
      在玛佐夫舍的斯比荷夫去经营产业的捷克人,这时候派来了十来个从普鲁士逃到他那里的玛朱尔人。一他们恳求参加“步兵”去打仗。因为“他们受尽十字军骑士的迫害,恨造了十字军骑士,一定要报这个仇”。他们也讲到普鲁士境内边界上的某此村子几乎逃亡一空,因为农夫们都带着他们的家眷越过边界逃到玛佐夫舍公国来了。十字军骑士把那些追捕到的逃亡者绞死,却阻止不了这此不幸的人继续逃亡。许多人都宁死不屈,不愿在可怕的日耳曼人奴役下生活。整个国家都充满了普鲁士来的“老乞丐和乐奴”。大家都涌向克拉科夫去。他们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不但从革但斯克、玛尔堡和托纶涅,还从遥远的克罗列夫扎(哥尼斯堡)和所有的普鲁十城市、所有的骑士团驻地纷纷涌来。其中不但有乞丐,也有圣堂工友,教堂下级职员,风琴手和其他一些教堂人员,甚至有教士和神甫。
      大家都认为这些乞丐等人就是消息的传布者,可以从他们那里了解普鲁上的一切情形,比如关于战争的准备状况,城堡的防御工事,守军、雇佣兵和来往宾客等等消息。
      他们都在密谈着,省城的“伏叶伏大”以及克拉科夫的枢密院大臣们如何同他们一起在密室里待了整整几个钟头,听他们谈话,把他们的话记录下来。他们有些人还偷偷地溜回普鲁士去,然后又到王国这边来。
      克拉科夫谣传着,国王和大臣们从这些难民口中获得消息,知道十字军骑士团所采取的每一项步骤。
      在玛尔堡情形却正相反。一个从这个首都逃亡出来的教士,在康涅茨波尔那些领主那边逗留了一会儿,告诉他们说,大团长乌尔里西和十字军骑士团的其他骑士都并不急于获得波兰的消息,因为他们相信整个王国经不起一击,就会永远屈服和完蛋,“连痕迹也不留”。这个逃亡者于是把大团长在玛尔堡的宴会上说过的话重述了一遍:“他们人愈多,普鲁士的羊皮外衣就愈便宜。”因此十字军骑士团高高兴兴和自我陶醉地在作准备,确信他们自己的力量,并且确信连遥远的一些王国也会来支援他们。
      但是尽管有了这些迹象、准备和努力。战争还是不像人们所愿望的那样来得很快。波格丹涅茨的少主人也渴望着战争。他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他渴求声名和战斗。一天天的拖延变成了他的负担。他常常责备他的叔父,仿佛战或和都取决于这位老骑士似的。
      “您说过一定会有战争,”他说。“可现在呢,连个影子都没有。”
      玛茨科答道:
      “虽说你是个聪明人,可还不够聪明!你没有看见情势的发展么?”
      “可是万一国王在最后关头却和他们达成协议呢?听说他并不希望有战争。”
      “他不希望有战争,但是下面这些话不是他本人说的是谁说的呢:‘如果我听任德列兹邓科给人家占领左,我就不做国王,’可是日耳曼人一直占据着德列兹邓科,直到如今还占据着那个地方。嗨!国王是不愿意叫天主教徒流血的。但是那些非常明智而且很知道波兰王国在力量上占优势的贵族正在把日耳曼人逼得走投无路。我告诉你,如果没有德列兹邓科,也会另有借口的。”
      “据我所知,德列兹邓科还是被康拉德大团长占去的,而他却是害怕国王的。”
      “他害怕,是因为他比别人更了解波兰人的力量。但那是因为他无法制止骑士团的贪心。在克拉科夫,人们告诉我:德列兹邓科的领主老封·奥斯特,在十字军骑士占领了新马克的时候,以臣仆身份向国王进行过臣服宣誓,因为那块产业自古以来就属于波兰。因此他希望这块土地留在波兰的版图里。但是十字军骑士邀请他到玛尔堡去。他们请他喝酒,然后从他那里骗取了他出卖德列兹邓科的信。于是那笔交易实在叫国王忍无可忍了。”
      “真的,那确实够叫他忍无可忍的了!”兹皮希科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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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0#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3:2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但是玛茨科说:
      “但是这正如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所说:‘德列兹邓科不过是使得瞎子摔倒的一块绊脚石罢了。’”
      “不过如果日耳曼人打算放弃德列兹邓科的话,那又怎样呢?”
      “那又会另有一块绊脚石。但是没有一个十字军骑士会放弃他已经吞下了肚的东西,除非你从他的五脏六腑里掏出来,愿天主让我们不久就可以这样做。”
      “不!”兹皮希科热烈地嚷道。“康拉德也许会放弃,可乌尔里西决不会放弃。他是一个真正的、无瑕可击的骑士,但他非常暴躁。”
      他们就这样交谈着,而各种事态的发展,却像一块石头被过路人的脚一踢,沿着一条小路向山坡下直滚,一落下悬崖,动力便越是增加。
      消息像打雷似的突然传遍全国,说是十字军骑士已经攻击并且占领了老波兰的山托克城堡,那地方原来是抵押给约翰骑士团的。
      当波兰的使者们来祝贺乌尔里西荣膺大团长的时候,他故意离开了玛尔堡,并且指示他朝廷中的官员们说,凡与国王和波兰的一切交往,都必须用日耳曼文,不得用拉丁文。这可以说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克拉科夫的贵族秘密地准备着战争。他们知道乌尔里西会公开宣战,而且会轻率地和非常鲁莽地发动战争;从波兰民族的观点来看,虽说当年骑士团胜于今日,当年波兰王国也小于现时,但乌尔里西的先辈可没有像他这样轻举妄动的。
      可是骑士团里有一些比较不急躁的高级教士们,却比乌尔里西更狡猾,而且深知威托特的为人,他们想用礼物和奉承来把他拉到他们那一边去。他们用尽了罗马的恺撒时代才有的各种各样办法,那时候人们为了那些活着的恺撒造了圣堂和祭坛表示尊敬。
      十字军骑士团的使者们卑躬屈节地向亚该老的总督[注]说:
      “骑士团有两个恩人。第一个是天主,第二个是威托特。因此威托特的每一句话和每个愿望,对于十字军骑士说来,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他们请求威托特来凋停德列兹邓科事件;他们认为,威托特对国王的劝告会引起他们彼此不和,会使他们的友谊破裂,即使不是永久破裂,至少也是长时期的破裂。但是国王的大臣们知道玛尔堡所进行的勾当。因此国王也挑选威托特去作调停人。
      骑士团悔不该挑选他。十字军骑士团中那些自以为了解这位大公爵性格的高级教士们,实在对他了解得并不够。威托特不但把德列兹邓科判给了波兰,而且他也了解并且猜想得到事情的发展。他又使时母德人起来反叛,他对骑士团的脸色也愈来愈难看,他还从富饶的波兰土地上运来兵马和粮食,进行准备。
      这种局面一出现,这个大帝国的上上下下都明白,决定性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有一次老玛茨科。兹皮希科和雅金卡正坐在波格丹涅茨的城堡门前,享受着新鲜空气和暖和的阳光,一个陌生人骑着一匹口吐泡沫的军马突然出现了。他把一个用杨树和柳枝编成的花环扔到骑士脚旁,喊着:“维奇!维奇!”[注]然后继续向前飞驰而去。
      两个骑士都非常激动地跳了起来。玛茨科的脸上呈现出又庄严又可怕的神情。兹皮希科奔到城堡里去吩咐侍从把“维奇”再往前传。然后他回到门口,双眼闪闪发光,喊道:
      “战争!天主终于赐给了战争!战争!”
      “这样一场人心所向的战争,我们从来还没有经历过呢,”玛茨科严肃地添了一句。
      他把仆役们喊来,一眨眼工夫,他们就转在主人四周了:
      “到瞭望塔上去向四面八方吹号角,再派些人去把村长们召集起来。到马房里去牵出马来;把马车套上马!快!!”
      他话音未落,仆役们就往四处跑开,去执行他的命令了;这并不难,因为一切都已准备了好些时候了。人手、马匹、武器和粮食都已准备妥帖,只待上马出发,但兹皮希科在动身之前向玛茨科问道:
      “您不打算留在家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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