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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 - 显克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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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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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251#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07:5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玛茨科和雅金卡也没有在斯比荷夫待很久。大约不到两个礼拜,老骑士已经同他指定的斯比荷夫的佃户(捷克人)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于是他带了一长列的马车,由武装仆从簇拥着,同雅金卡回到波格丹涅茨去了。卡列勃神甫和托里玛老头的面色是大为不满的。
      说真的,玛茨科简直把斯比荷夫搬空了。但因为兹皮希科让他全权处理,谁都不敢出来干涉。如果不是雅金卡干涉了一下,以他所谓的那种“妇人之见”嘲笑了他一下的话,他准会搬走更多东西;不过不论什么事,他总算还肯听她的话。
      他们并没有把达奴莎的灵柩搬走;因为斯比荷夫的地产权并没有出卖,他们认为还该按照兹皮希科的愿望,让她的遗体同她祖先待在一起。他们却带去了一大笔钱,带走了尤仑德在历次战争中打败了日耳曼人而赢得的许多财富。现在玛茨科望着那些盖着席子的、满载而归的货车,不由得得意地想道,这一下他可以把波格丹涅茨打点得像个样子了。但是他担心兹皮希科会死在战场上,这唯一的顾虑破坏了他快慰的心情。但他知道年轻的侄子是个武艺精通的骑士,还可以指望他凯旋归来,想到这里,不禁又快乐起来。
      “也许这是天主的意旨,”他心里想,“让兹皮希科先获得斯比荷夫,然后获得莫奇陀里,再获得修道院长遗留下的所有的产业。只要他能平安回来,我一定在波格丹涅茨为他造一所出色的城堡。到那时候,我们瞧吧!
      这时候他想起了勃尔左卓伐的维尔克和罗戈夫的契当必然会中途截击他,他也许非得同他们战斗不可。但这件事吓不倒他,正像一匹老战马上战场去不会惊吓一样。他的健康恢复了;他感觉到浑身都是力量。他知道那些养汉虽然危险,但也知道他们一点也没有经过骑士的锻炼,要战胜他们真是轻而易举。不错,他最近向兹皮希科说过相反的话,但是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要使兹皮希科回家。
      “嗨!我是一支枪,他们不过是些鲦鱼,”他想。“他们最好别来碰我!”
      另外还有些事情使他感到不安。天主知道兹皮希科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目前他只把雅金卡当作他的姊妹,如果她也把他只看作一个兄弟而不愿意等待他那渺茫的归来,那怎么办呢?
      于是他转身向她说道:
      “听着,雅格娜,我不提契当和维尔克了,因为他们都是蠢汉,配不上你。你现在可是一位宫女了!好几年以前,你那位去世的父亲就说你已经领会了天主的意旨[注]。他还说,如果闺女的颈上紧紧地戴着花环,那就是为了要找一个小伙子来从她头上取下花环。……不用说,这小伙子既不是契当,也不是维尔克……可你究竟怎么想呢?”
      “您在问我什么?”
      “你会出嫁么?”
      “我?我要去做修女!”
      “别说蠢话!万一兹皮希科回来了呢?”
      她摇摇头说:“我要去做修女。”
      “唔。如果他爱上了你,苦苦哀求你呢?”
      姑娘听了这话,脸上刷地一红,把头转向田野那边。可是风正从田野那边吹过来,把她的低声的回答传送给玛茨科:
      “那我就不做修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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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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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2#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08:0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章
      玛茨科和雅金卡在普洛茨克停留了一会儿,为的是要仔细打听一下修道院长的遗嘱,看清楚这个文件的内容,然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炎热把沼泽地都晒干了,河道也变窄了。一路平安,遇到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和平而好客的人民。细心的玛茨科从西拉兹派了一个信差到兹戈萃里崔去通知他们说,雅金卡和他回来了;雅金卡的兄弟雅斯柯得了信息,便率领了二十个武装仆人赶到半路上来迎接他们,领他们回家。
      到了兹戈萃里崔,人们向他们欢呼问候。雅斯柯和雅金卡的面貌那么相像,仿佛是一只模子里浇出来似的,只是兄弟的身材比雅金卡高大。这孩子像去世的齐赫一样,精神勃勃,有说有笑,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了时时刻刻想唱歌的天性。雅斯柯非常热情,自以为完全是个成熟的壮汉了,像一个名符其实的主人似的命令仆人做这做那,而且他的命令一下达,一霎眼间就执行了,而然很有威信。
      玛茨科和雅金卡看到这个变化都很奇怪;而雅斯何看到姊姊长得这么高大,一副宫廷气派。真是既惊奇又高兴,因为他很久没有见到他姊姊了。他告诉他们说,在他接到她要回来的信息之前,正要动身去看她,要是他们在路上再稍微耽搁一会儿,那他们就不会在家里遇到他了;因为他已经到了需要见见世向的时候;他说,他需要同人们接触接触,受些骑士教育,寻找机会同游侠骑士进行决斗。
      “去见见世面,了解了解人民的风尚,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会指点你在各种情况下懂得怎么行动,怎么说话,”玛茨科说,“而且还能增长见识。至于谈到决斗,那末我得告诉你,你还年轻,谈不上决斗,否则外国骑士一定会嘲笑你。”
      “他笑过之后,不哭才好。要是他本人不哭,那一定是他的妻子和儿女哭。”
      他十分骄傲地望着前面,仿佛向全世界的游侠骑士挑战,同时还想要对他们说:“准备死吧。”但是波格丹涅茨的老骑士问他道:
      “契当和维尔克没有来找你麻烦么?这两个人都想追求雅金卡。”
      “嗨!维尔克在西利西亚给打死了。他想攻下一座日耳曼城堡,差不多就要攻下了,城墙上扔下来一根原木打中了他,过了两天他的灵魂就交付给天主了。”
      “可惜!他的父亲也到过西利西亚去打那些压迫我国人民的日耳曼人,从日耳曼人那里获得了好多战利品……攻打城堡是很难的,一般武器和骑士的技艺都用不上。愿天主别让威托特公爵去围攻城堡,而只在战场上打十字军骑士……那契当呢?听到他的消息么?”
      雅斯柯笑起来了。
      “契当结婚了。他从维按基·勃尔席格那里娶了一个农夫的美丽的女儿做妻子。嗨!不但是一个美女,而且是个贤内助。契当是一个好吵架的家伙,她把他的毛茸茸的脸打得噼啪响,并且像牵一头挂着锁链的熊似的牵着他的鼻子。”
      老骑士听到这话,十分高兴,
      “你瞧!天下女人都是一个样;你,雅金卡,也会像她一样!感谢天主,我省得同这两个莽汉找麻烦了。说实话,他们不来侵犯波格丹涅茨,我倒很奇怪。”
      “契当本来想干的,但是维尔克比较有头脑,不让他干。他到兹戈萃里崔来向我们打听雅金卡的消息。我告诉他说,她去料理修道院长的遗产去了;他说:‘玛茨科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我?’我回答:‘难道雅金卡是你的人,非得告诉你不可么?’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对,她不是我的人。’由于他是个精明人,显然想同你和我们交朋友,所以要是契当攻击波格丹涅茨的话,他就会反对他。他们在比阿斯科夫附近的拉维扎确实交过手,两个人都受了伤。此后,他们又像往常一样喝得酩酊大醉。”
      “愿天主的容光照耀到维尔克的灵魂,”玛茨科说。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很高兴,长期外出,波格丹涅茨倒没有因此遭受到别的重大损失。
      确实,他一点没有发现损失;相反,牛群中倒是增加了牛,雌马也生了几匹两岁的小马;有几匹是以身躯特别高大而出名的弗里西安战马生下来的。他发现,唯一的损失是逃跑了几个奴隶,但为数不多;他们最多只能逃到西利西亚,可是那里的日耳曼人,或者日耳曼化的强盗骑士对待囚犯比波兰贵族更凶恶。
      他发现这所旧的大房子更破败了。室内的泥地裂开了,天花板和墙壁都倾斜了,两百多年以前砍下来的落叶松做的栋梁已经开始腐烂。
      曾经一度被波格丹涅茨的人数众多的“格拉其”居住过的许多房间,在夏季淫雨期间,已经漏水。屋顶上有了洞,盖满了一簇簇的红绿苔藓。整座房屋深深地陷在地里,外表很像一株向四面伸开的烂蘑菇。
      “如果我老头儿没有外出的话,这房于就不至于坏了,因为它是最近才破败的,”玛茨科向老管家康特拉脱说;在主人外出时期,就是他在管理波格丹涅茨。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
      “我就马马虎虎在这里住到老死。但是兹皮希科得要有一座城堡。”
      “天哪!您是说一座城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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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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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08:1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嗳!那有什么?”
      给兹皮希科和他的子孙建造一座城堡,是玛茨科的得意打算。他知道,一个贵族不应当住在普通庄屋里,而要住在城壕后面的,城壕上要有瞭望所,守卫人可以从那里看清周围的一切和邻人的情形,那才有意思。玛茨科自己并没有什么要求,可是为兹皮希科和他的子女着想,他却不能满足于很少的要求,特别是现在财产已经增加到如此之多。
      “唉,只要他能把雅金卡娶过来,”他想,“让她带着莫奇陀里和修道院长的产业一起来,那么邻近就没有一个人能同我们比产业了。愿天主使我如愿!”
      但是这一切都得取决于兹皮希科的归来。“可是他能不能归来,很难说,那还得取决于天主的意旨,”玛茨科心里说,“我必须使天主称心如意。不仅丝毫不能冒犯他,而且要竭力奉承他。”他怀着这个目的,慷慨地给克尔席斯尼阿的教堂捐献了蜡烛油、粮食和野味;而且有天晚上,他去访问兹戈萃里崔的时候,向雅金卡说道:
      “我明天要到克拉科夫去朝拜我们的神圣的雅德维迦王后的陵墓。”
      她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莫非有什么坏消息嘛?”
      “什么消息也没有,我并不指望这么快就有消息来;但是你记得我生病的时候,肋上有一块铁片(这你一定记得清楚,因为那时候你和兹皮希科一起去捕了一只水獭来),我当时就起过誓,如果天主恢复我的健康,我就要去朝拜王后的陵墓。当时你们大家都很称赞我的誓愿。天主当然有许多圣徒仆从,但他们都不如雅德维迦那么重要(而且他们为数又是那么多),我不愿意冒犯她,尤其因为这同兹皮希科有关。”
      “不错!千真万确,”雅金卡说。“可是,您刚刚经过艰辛的长途跋涉,才回来……”
      “这有什么!我宁可一下子把一切事情都办完,然后安安稳稳在家休息,等兹皮希科回来。我愿我们的王后为他向天主耶稣求情,那末他穿上了那件精良的甲胄,即便有十个日耳曼人也抵挡不了他……那末我就将怀着更好的愿望来建造一所城堡了。”
      “但是你的身体还很不硬朗呢。”
      “没什么!我还很硬朗。我要再告诉你一件事。雅斯柯很想出门,让他同我一起去吧。我是个有经验的人,对付得了他;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因为他年纪轻,双手容易发痒——那你知道我不论是徒步或骑马,使剑或者挥斧,打起仗来都不是一个生手。”
      “我知道,谁也不能比您保护他得更好。”
      “但据我看,是不大会打起来的,因为王后在世的时候,有许多外国骑士到克拉科夫来瞻仰她的玉容。现在他们都宁可到玛尔堡去了,因为那里有大桶大桶的玫瑰酒。”
      “嗨!已经有一位新王后了。”
      玛茨科耸耸肩膀,做了个手势。
      “我看见过她!我不愿意多说,懂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我们三四个礼拜就可以回家。”
      事情就这么办了。老骑士命令雅斯柯凭骑士的荣誉和圣杰西的头颅起誓,他不会再要求上别的地方去;他们就动身了。
      他们一路平安,到达了克拉科夫,没有受到边界上日耳曼化的小公爵和日耳曼强盗骑士们的袭击,因为他们惧怕国王的军队和波兰骑士的坚毅风度。朝拜过王后的陵墓以后,就被塔契夫的波瓦拉和小公爵雅蒙脱引到国王的朝廷上。玛茨科想,他既然有这么一段经历,朝廷上和官署中的人们少不得要迫不及待地向他打听十字军骑士的事,因为他在他们那边生活过,仔细观察过他们。但是他同掌玺官和克拉科夫的掌剑官交谈过以后,发觉他们对于十字军骑士的情况比他知道得多得多,不禁大为惊奇。他们什么都知道,连玛尔堡以及其他最僻远的城堡中一点一滴的详情细节都知道。他们知道十字军骑士团的士兵数目;各个地方的统帅官是谁;有多少大炮;要花多少时间集中军队;万一发生战争,十字军骑士的计划怎样,等等。他们甚至了解每一个“康姆透”的性格,脾气是鲁莽狂暴呢,还是仔细审慎;一点一滴都给仔细地记录了下来,仿佛战争就要在第二天早晨爆发似的。
      老骑士听了大为高兴;他知道克拉科夫的备战工作比玛尔堡做得更审慎,更高明,更有力量。“天主甚至赐给了我们比他们更大的勇气,”玛茨科心里说,“当然也踢给了我们更多的先见之明。”确实是这样。他还弄明白了他们是从哪里获得这些情报的。提供情报的是普鲁士居民,其中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波兰人,也有日耳曼人。骑士团的所作所为已经激起了人们莫大的憎恨,所有普鲁士人民都盼望亚该老的部队赶来把他们从奴役下解放出来。
      玛茨科于是记起了盛特拉姆在玛尔堡告诉过他的话;他心里一再说:
      “这才是有头脑的人!真是绝顶聪明!”
      他还想起了当时盛特拉姆所说的每一句话;有一次,小雅斯柯向他问起十字军骑士团的情形,他甚至套用了这位杰出骑士的英明说法,这样回答道:
      “那些狗东西都非常强大,可是你怎么看法呢?即使最有本领的骑士,他的马鞍肚带和马镫带给人割断了,不是也要从战马上摔下来么?”
      “那是一定要摔下来的,我担保,”这少年回答。
      “哈!你瞧!”玛茨科打雷似的喊道,“我本来就要你看出这点来。”
      “那又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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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08:3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因为十字军骑士团正好比是这样的骑士。”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这种话你可不是从每个人嘴里都听得到的;别担心!”
      因为这位年轻的小骑士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这个比喻的意义,老骑士又向他详细解释清楚;只是他忘掉补充说明,那个比喻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出自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的那个了不起的脑袋。



      第四十一章
      玛茨科和雅斯柯在克拉科夫没有停留多久;要不是雅斯柯要想见识见识这个奇异如梦的城市里的风土人情,他们也许停留得还要短。老骑士急于要赶回老家去,收割和锄草。尽管雅斯打一再请求,也没有用。因此他们在圣母升天节[注]左右就到了家。一个到波格丹涅茨,另一个到兹戈萃里崔他姊姊那里。
      从那时起,生活就过得平平稳稳了。他们都忙于农作和一般的乡村事务。兹戈萃里崔盆地上的收成很好,雅金卡的产业莫奇陀里一带的收成尤其好;但是波格丹涅茨的收成就不是这样;由于干旱,庄稼不好,用不到花多少力气就收割完了。总的说来,波格丹涅茨的耕地很少。整片土地坐落在森林附近,由于主人长期外出,连那些由修道院长的庄稼汉整顿过的小块农地,也都因为缺少劳动力而荒芜了。老骑士虽然很痛惜这些损失,却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因为他想,一切都可以用钱来安排得井井有条,只要他确实是为了一个自己心爱的人而操劳就是了。但正是在这个问题上的彷徨,破坏了他的劳动和日常生活的热情。他确实并不偷懒。黎明就起身,赶牲畜,检查农业和森林方面的劳动情况。甚至选定了一块建造城堡的地基,准备了木材。但是等到一天过完,灼人的太阳化成金红色的夕照,他就常常会涌起一种强烈的渴望,接着是一阵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不安情绪。“我在这里费尽力气,辛辛苦苦,”他心里说,“我那亲爱的孩子也许已在什么地方死了,身上插着一支矛,饿狼正在大嚼他的尸体。”想到这里,他心里就非常痛苦和焦急。于是他仔细观望着和倾听着,是否会听到马蹄声,宣告雅金卡又来了。雅金卡每天都来探望一下老骑士。他会在她面前振起精神,跟她谈起他的种种美好希望,聊以自慰。
      雅金卡总是在晚上来看他,鞍上带着石弓和矛,防备回家时有什么危险。
      她想要在哪一次访问中,突然碰上兹皮希科回来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连玛茨科本人也不敢指望他不到一年半载就会回来。但是这位年轻小姐的心里却显然怀着这个希望,因为她来时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像往常那样穿着结带的胸衣,披着一件羊皮上衣,显得浑身是毛,而且头发上有树叶,现在她的辫子结得很漂亮,上身穿着西拉兹的上等花布做的衣服。玛茨科出来迎接她,她总是劈头第一句就这样问道:“有什么消息?”仿佛有人给他写了信来似的。
      “没有消息!”他总是这样回答她。于是他领她到屋里去,在炉边聊天,谈谈兹皮希科、立陶宛、十字军骑士团和战争,每一次谈的都是同样的话题。但他们从不厌倦,老是谈个没完。
      好几个月都是这样度过的。有时候玛茨科去访问兹戈萃里崔,不过多半是雅金卡来看他。有时由于邻近地带发生骚动,路上不太平,或者正值公熊春情勃发易于伤人的季节,玛茨科便送她回家。这个老人凭着他那超人的气力,再加上全副武装,是不怕任何野兽的;因此他对于野兽所造成的危险比野兽对他所造成的危险要大得多。他们两人骑着马并排走,常常听到树林深处吓人的声音,但是他们毫不理会,因为什么都伤害不了他们。他们唯一关心的是兹皮希科。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也许被人打死了,也许他很快就会打死他向逝世的达奴莎母女起誓要打死的那么多十字军骑士。他会马上回来么?这问题雅金卡已经问过玛茨科成百遍了。他每次回答总是十分小心,而且先要经过一番考虑,仿佛他是第一次听到这问题似的。
      “您说,”她问道,“对一个骑士说来,战场上的战斗比不上攻打一座城堡那么可怕么?”
      “你瞧维尔克的结果是怎么样。任何武器都不能抵挡从堡垒上滚下来的原木,而在战场上,一个骑士只要经验丰富,就能以一当十。”
      “兹皮希科的甲胄好么?”
      “他有几副好的;最好的一副是从弗里西安人那里赢得来的:那是米兰的出品。一年前,那副甲胄兹皮希科穿起来还嫌太大,现在已经合身了。”
      “那末这种甲胄是刀枪不入的唆,是么?”
      “不,人制造出来的东西,人都能破坏。米兰制造的甲胄,就能用米兰的宝剑把它斫坏,或者被英吉利的箭射穿。”
      “英吉利的箭?”雅金卡吃惊地问道。
      “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么?世界上没有比英吉利弓箭手更好的了,除非是荒野上的玛朱尔人。但玛朱尔人也没有这样好的弓和箭。英吉利的石弓可以在百步之内射穿最好的甲胄。我在维尔诺附近看见过的,英吉利弓箭手从来箭无虚发。他们有些人能射中飞鹰。”
      “哦,异教徒的子孙!那你们怎么能战胜他们呢?”
      “只有一个办法:加紧向他们冲击!那些狗东西也都是使战斧的能手,但是肉搏战的时候我们就制服得了他们。”
      “天主的手当时保佑了您,现在也会保佑兹皮希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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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5#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08:5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常常说:‘天主创造了我们,又把我们安置在波格丹涅茨。那么他自然会设法不让我们死光灭绝。’哈,这就全仗天主操心啦。确实,要毫无遗漏地照顾到全世界,可不是件容易事;凡人总会有所遗漏的;因此必须记住:首先别对神圣的教堂吝啬,其次,天主的心灵跟凡人的心灵不同。”
      他们就这样经常谈天,相互安慰,相互鼓励。于是一天又一天,一个礼拜又一个礼拜,一个月又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到了秋天,玛茨科同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发生了冲突。这是修道院长和维尔克关于波格丹涅茨的森林边界的一场旧争论。那时候波格丹涅茨押在修道院长手里,他在那里砍伐了树木,把它占有了。当时修道院长曾经同时向维尔克父子两人挑战,或者用矛或者用长剑决斗。可是维尔克父子不肯同一个教士作战。上了法庭,他们又没有得到一点好处。现在老维尔克又想起了那些土地;但是玛茨科对于土地向来非常贪婪,何况他知道再没有比这块新地更适合于种大麦的了;要把这块地让给维尔克,他听都不要听。有一次他们不约而同都去拜访克尔席斯尼阿的神甫,在那里偶然遇见,这才算没有诉诸法庭。他们在那里大吵一通之后,老维尔克突然嚷道:“让别人来评评理看。人间没有公道,天主自会主持公道;你这样亏待我,天主会在你子孙身上报应的。”顽固的玛茨科突然心软起来,他脸色转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向他那吵吵闹闹的邻居说道:
      “听着,引起这件事的不是我,而是修道院长。天主知道谁是谁非。但是我不要你咒骂兹皮希科,这块地你拿去吧。愿天主赐兹皮希科健康和幸运,我诚心诚意地把它让给你了。”
      他向老维尔克伸过手去,老维尔克一向知道这位邻居的为人,不觉大为惊奇。老维尔克万没想到这个显然是铁石心肠的人心里还蕴藏着对他侄儿的爱,极其关心他侄儿的福祉。老维尔克默默无言,好久说不出一句话,后来还是克尔席斯尼阿的神甫看见事情有了转机,感到非凡高兴,画了个十字表示为他们祝福,老维尔克才说道:
      “如果这样,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我要的不是利益。我年纪大了,又没有谁来继承我的产业,我要的是公理。谁待我好,我心甘情愿让步。至于您的侄子,愿天主就地赐福于他,使您也不必这样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他痛哭,就像我为我的独生子痛哭那样……”
      于是他们彼此拥抱起来;彼此推让了好久,都不肯拿这块土地。最后还是玛茨科答应拿下来,因为老维尔克确实没有继承人。
      玛茨科衷心喜悦,就邀请老维尔克到波格丹涅茨来,用丰盛的酒菜款待了他。玛茨科非常高兴,因为他想到不久就可以从那块土地上收到丰富的大麦;他还认为他已经解除了天主对兹皮希科的温怒。
      “只要他回来,”他想,“这些土地和财产尽够他受用了。”
      雅金卡对于这一次的和解也感到很满意。
      她听了这一切的经过,说道:
      “如果仁慈的天主耶稣想表示他喜爱和平而不要争吵的话,那么兹皮希科一定会平安无恙地回到您身边来了。”
      听了这番话,玛茨科容光焕发,好像被阳光照亮了似的。
      “我也这么想,”他说,“有什么说的,全能的天主毕竟是全能的天主;要了解天主的力量,必须有悟性。”
      “您是从来不缺少机智的。”她回答道,一面向上望着。
      她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
      “哦,您也爱您的兹皮希科!哦,您也爱他的!”
      “谁会不爱他,”老骑士答道。“你自己呢?你恨他么?”
      雅金卡没有直接回答,但是她原来就坐在玛茨科身边的板凳上,这时候把身子挪得更近些,转过头去,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别管我,”她说。“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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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09:0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二章
      对于十字军骑士团和威托特争夺时母德的战争,波兰王国的百姓极其关心,他们密切注视着战争的进展。有些人相信亚该老国王会去帮助他的堂弟,对十字军骑士团的大规模讨伐仿佛就迫在眼前了。骑士们纷纷把自己武装起来,全国的贵族都纷纷盛传,说是有相当多的克拉科夫贵族——国王枢密院的大臣们——是主张战争的。他们以为,消灭这批敌人的时机已经到来,因为这批敌人从来不知满足,总想抢夺邻人的土地,即使受到邻近强国攻击的威胁,也遏制不了它的贪婪。但是玛茨科是个聪明人,阅历丰富;他不相信战争迫在眼前;他不止一次地向兹戈萃里崔的小雅斯柯和他在克尔席斯尼阿所遇见的其他邻人表示了这个看法。
      “只要康拉德大团长活着,决不会出什么事,因为在他们中间,数他最精明,他会知道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屠杀;何况他也知道国王的力量,决不会让战争发生的。”
      “嗨!如果国王首先宣战呢?”邻居们问道。
      玛茨科摇摇头。“你瞧……我把这些事情都仔细研究过了,我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如果国王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后裔,是世代相传的天主教国王的后裔,他就会首先向日耳曼人宣战了。可是我们的国王,弗拉迪斯拉夫·亚该老(我不愿向他说什么不敬的话,因为他是一个正直的君主,愿天主赐他健康),在我们推举他做国王之前,是一位立陶宛的大公爵和异教徒。他最近才信奉了天主教,可日耳曼人却到处在说他的灵魂依旧是异教徒的灵魂。因此他不会首先宣战,让天主教徒流血;也因为如此,尽管他很想去帮助威托特,事实上却不会帮他。我很知道这一点,因为他痛恨十字军骑士团像痛恨麻风一样。”
      玛茨科的这番话,使他获得了一个聪明人的名声,人人都夸赞他说,什么事情经他清清楚楚一解释,就好像一件件摊在桌子上一样,叫人一目了然。
      礼拜天他在克尔席斯尼阿望过弥撒之后,人们就围着他,听他说话。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常常有这个或那个邻人到波格丹涅茨来访问这位老骑士,请他解释他们所听到的消息,而这种消息往往是连贵族都弄不懂的。玛茨科高高兴兴地接待他们,和他们谈话。等访问者告辞的时候,他从来不忘却用下面这种话来向他们致意:
      “你们对我的见解表示惊奇,但愿天主保佑,将来兹皮希科回来了,那时候你们就有理由惊奇了。他才配进国王的枢密院呢,他是一个既聪明。又机灵的家伙!”
      等他同客人们谈完了话,他最后总要把这话在心里重说一遍,还要跟雅金卡说一遍。对他们两人说来,兹皮希科仿佛就像神话中的王子一样遥远。春天一到,他们几乎在家里待不住了。燕子飞回来了,鹳鸟也回来了;鸟儿们在草地上吱吱叫,鹌鹑在一片绿色的麦苗上彼此呼唤。鹤群和天鹅群满天飞翔;独有兹皮希科没有回来。
      但是当鸟儿从南方迁来的时候,长着翅膀的北风带来了许多有关战争的传闻。这些传闻谈到战役,谈到无数次的交战,有时候是威托特得胜,有时候是他被打败。他们也谈到隆冬和疾病给日耳曼人带来了大灾难。最后好消息传遍了全国,说是威托特,盖世杜特的勇敢的儿子,占领了新科夫诺即高茨韦堆,并且彻底把它破坏了,没有留下完整的一木一石。玛茨科一听到这消息,就骑上了马,奔向兹戈萃里崔。
      “哈,”他嚷道,“我们很熟悉那个地方;因为我们,兹皮希科和斯寇伏罗在那里狠狠地打击过十字军骑士。我们在那里俘虏了德·劳许。天主保佑,日耳曼鬼子失算了。要攻下那城堡可不容易。”
      可是雅金卡在玛茨科来到之前就听到了新科夫诺被毁的消息。她甚至还听到更多的消息,说什么威托特已经开始和平谈判了。最后一个消息最使她感到兴趣,因为如果缔结了和约,兹皮希科只要还活着,就一定可以回家了。
      她问老骑士这消息是否可靠。玛茨科仔细想了一会儿,答道:
      “威托特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同别人完全不同,他在所有天主教的君主中是最狡猾的。如果他要在俄罗斯扩展领土,他就会同日耳曼人缔结和约。如果他达到了目的,那末他又会来打日耳曼人。日耳曼人对他或者对不幸的时母德人都毫无办法。他一会儿从他们手中把时母德拿回来,一会儿又还给他们。不但还给他们,还帮助他们镇压时母德人。在我们这里,甚至在立陶宛,也有人批评威托特,说他不应该这样对待这个不幸的部族。坦白告诉你,如果不是威托特,我也会认为这种做法很卑鄙……但是我只要仔细想一想,我就会说,他不是比我更聪明么?那么他这样做,自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听见斯寇伏罗说,威托特想把对母德当作一个医不好的、出脓的旧疮,让它留在十字军骑士团的小腿肚里。时母德的母亲们总是会生产的,流血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不是白流。”
      “我只关心兹皮希科回来的问题。”
      “一切都是天主的意旨,天主保佑,但愿你的吉利话得到应验。”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消息传来,和约确实缔结了。田野里沉甸甸的麦穗转黄了;养麦逐渐成熟了;兹皮希科却音信香然。
      最后玛茨科决定到斯比荷夫去打听消息,因为那地方比较靠近立陶宛国境,还可以顺便检查那个捷克人把庄稼管理得好不好。
      雅金卡坚持要同他一起去,但他不肯带她走。这引起了整整一个礼拜的争论。一天晚上,玛茨科和雅金卡正坐在屋前争论,一个小厮骑着马,光头赤足,从波格丹涅茨像一阵风似的冲进院落里来;他跪倒在他们跟前,使劲喊道:
      “少爵爷回来了!”
      兹皮希科确实回来了,但是神色很异样:面容憔悴,饱经风霜,神情淡漠,而且沉默寡言。捷克人带着他的妻子陪同兹皮希科一起来,忙着说明兹皮希科和他自己的事情。他说,这位年轻骑士的远征看来收获很大,因为他在斯比荷夫的达奴莎和她母亲的墓上献了一大束骑士帽缨上的孔雀毛和鸵鸟毛,这些羽毛都是从十字军骑士的头盔上取下来的。他也带来了从敌人那里缴获的许多马匹和甲胄。其中两副铠甲特别珍贵,可惜处处都受了剑斧的斫伤。玛茨科很想听到他侄子亲口把每一件事说一说,但是兹皮希科只是挥挥手,期期艾艾地回答几句。第三天他病了,躺在床上,这时候才知道他的左腰受了伤,有两根肋骨给折断了没有接好,弄得他翻身或者呼吸的时候都非常痛苦。他以前给野牛撞倒的旧伤也复发了;由于体力消耗过多,从斯比荷夫一路赶来又十分辛苦,病情更加恶化了。这些创伤本身并不很厉害,因为兹皮希科年纪轻,又像橡树一般强壮。不过他感到非常疲累,仿佛以前所受的一切苦难现在都来折磨他了。玛茨科起初以为在床上休息两三天,一切就会过去的,可是他的指望落空了。无论是敷膏药,或是用本地牧人配制的香料来熏,或是雅金卡和克尔席斯尼阿的神甫调好送来的药都不顶用。兹皮希科逐渐衰弱下去,愈来愈瘦,愈来愈忧郁了。
      “你怎么啦?你要什么吗?”老骑士向他探问道。
      “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在乎,横竖都是一样,”兹皮希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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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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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7#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09:1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一天又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雅金卡忽然想到,兹皮希科所以这样优烦,除了平常的烦恼之外,一定还有什么隐情。她向玛茨科谈起这点,并提议他应该再向兹皮希科打听打听。
      玛茨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话;可是想了一下,他说道:
      “他会不会宁愿同你谈而不同我谈呢?因为——就爱情来说——他是爱上了你;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在这屋子里走动的时候,他的眼睛老盯着你。”
      “您看出来了么?”雅金卡问。
      “我说‘他的眼睛老盯着你’,这话一点不假。只要你一阵子不来,他就老是望着那扇门。还是你去问他吧。”
      他们商量停当了。可是雅金卡很难说出口,她感到胆怯。后来她觉得不妨同他谈谈达奴莎,谈谈兹皮希科对死者的爱,但这些话也说不出口。
      “您比我能干。”她向玛茨科说,“您比我更有见识和经验。最好您去同他谈谈——我办不到。”
      玛茨科不管愿意不愿意,总得承担起这件事来。一天早晨,兹皮希科看来比平常好了一些,老人就这样谈起来了:
      “哈拉伐对我说,你放了很大一束孔雀毛在斯比荷夫的地下室里。”
      兹皮希科正仰天躺着,两眼望着天花板,并不回答,只是点点头表示肯定。
      “唔,天主耶稣使你成功了。打仗的时候,碰上的都是士兵,骑士却难得碰上……士兵嘛,你要杀多少就能杀多少,但要杀骑士就很不容易了;你得小心去找他们。莫非是他们自己挨到你的剑口下来送死么?”
      “我向许多骑士挑战决斗,有一次在交战的时候,他们把我包围了,”兹皮希科懒洋洋地回答。
      “你带来了很多战利品么……”
      “一部分是威托特公爵赠送给我的。”
      “他依旧那么慷慨么?”
      兹皮希科又点点头,显然不愿意再谈下去了。
      但是玛茨科不肯放过,他竭力要引到正题上来。
      “现在坦白告诉我吧,你把那束孔雀毛献上达奴莎的墓穴之后,心里总该感到轻松些了吧?一个人实现了自己的誓愿总是很高兴的……你高兴么?嗳?”
      兹皮希科把他那双忧愁的眼睛从天花板上转下来望着玛茨科,仿佛惊奇地答道:
      “不!”
      “不?敬畏天主!我本来以为你安慰了那个在天之灵以后,事情就了结了。”
      兹皮希科闭了一会眼睛,仿佛在沉思默想似的,最后说道:
      “大概,超度了的灵魂是不喜欢人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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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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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8#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09:3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又是一阵沉默。
      “那末你为什么要去打仗呢?”玛茨科问道。
      “为什么?”兹皮希科有些惊奇地回答道,“我本来以为我会感到轻松些的,我以为达奴莎和我自己两人都会得到安慰……可是我离开放灵柩的地下室时非常吃惊,因为我的心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那块石头还像以前一样,压在我心头。这样看来,超度了的灵魂是不喜欢人血的。”
      “你这种想法一定是别人灌输给你的,你自己是想不到的。”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因为我完成了自己的誓言以后,并不觉得世界变得愉快些。只有卡列勃神甫对我说,确实是这样的。”
      “在战争中打死一个敌人决不是什么罪恶,嗨!甚至是值得称赞的,况且你杀死的那些十字军骑士都是我们种族的仇敌。”
      “我也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有罪。我也不为十字军骑士难过。”
      “可你老是在想念达奴斯卡。”
      “正是这样;我一想到她,就满怀忧伤。这是天主的意旨。她还是在天堂里好,我也已经习惯了。”
      “那末你为什么还抛不开你的忧愁呢?你需要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
      “你其他的一切要求都可以达到,你的病很快会好的。上洗个澡,喝杯蜂蜜酒,出一身汗,跳一跳。”
      “唔,然后呢?”
      “然后你就快乐了。”
      “我有什么可快乐的?我心中没有快乐,也没有人会给我快乐。”
      “因为你有心事!”
      兹皮希科耸耸肩。
      “我既不愉快,也没有什么心事瞒着您。”
      他说得这样坦率,使得玛茨科不再怀疑他有什么心事了。于是玛茨科用他那只大手摸摸一头灰白的头发,他在认真思考时都是这样;最后他说了:
      “那末我告诉你,你是缺少了一点什么——一件事已经结束,另一件却还没有开始。你懂我的意思么?”
      “不大懂,可能是这样!”年轻的骑士回答。
      于是他像一个没有睡足的人似的伸伸懒腰。
      可是玛茨科深信自己猜到了兹皮希科郁郁不乐的真正原因,他非常高兴,不再担心了。老骑士比以前更加相信自己的智慧,他心里说:
      “难怪人们要常常来向我请教!”
      当天晚上谈过话以后,雅金卡来访问,老人不等她下马,马上就告诉她,他知道兹皮希科需要什么了。
      姑娘下了马鞍,就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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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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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9#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0:1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唔,要什么呢?要什么呀?您说!”
      “他的病只有你能医。”
      “我?叫我怎么医?”
      玛茨科抱住了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一下子就从他怀抱中跳出来,仿佛被烫伤了似的,把通红的脸藏在鞍囊和高高的马鞍中间,一面喊道:
      “走开!我受不了您!”
      “我敢向天主发誓,我告诉你的是实话,”玛茨科笑着说。
      第四十三章
      老玛茨科猜得不错,但只猜对了一半。兹皮希科在人生道路上的一段遭遇确实已经完全结束了。他一想到达奴莎就伤心,但他心里说:“达奴莎在天堂里比在公爵朝廷里更好。”他现在已经想开了——她如今已不在人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在克拉科夫的时候,非常欣赏那些玻璃制的、装在教堂窗框里的圣女像,在阳光中五彩缤纷,闪闪发光。现在他想象中看见有一尊圣女像就是达奴莎。他仿佛看到她的侧影,通体透明,有如天仙;好多已经赎罪的神仙音乐家正在圣母和救主婴孩面前奏乐。其中就有达奴莎,她一双小手交叉在胸前,眼睛向上望着,弹着小琵琶。她身上一无尘世的气息,显得那么纯洁,那么缥缈,他想起在森林宫殿侍奉公爵夫人的时候,她曾经笑过,谈过话,和其他的人一起就座,他简直不相信有那么一回事。不过在威托特的远征军中,他专心于战事,那时候他就不再像丈夫渴望妻子似地渴望他那亲爱的亡妻了,而只是像一个虔诚的人想到他的保护神一样。这样他的爱情就逐渐失去了尘世的因素,化成为一种愈来愈甜蜜、愈缥缈的回忆了,简直就成为崇拜的偶像了。
      如果他是一个身体衰弱、沉思默想的人,他也许会做个修道士,在安静的修道院生活中把那一段神圣的回忆当做一件圣物似地保存着,一直保存到灵魂摆脱了肉体的侄桔,飞向无限的空间,像鸟儿飞出笼子一样。但是他刚满三十岁,能够一把捏出青绿树枝的液汁,能用两条腿把一匹马夹得透不过气来。他就是那个时代那样一种类型的贵族:只要不夭折,不去做教士,就具有无限的体力;这类贵族的作为也各各不同,做海盗,做歹徒,做酒鬼的都有,还有的很早就结婚,带着二十四个或者更多的凶得像野猪似的孩子入伍去保卫国家。
      但是兹皮希科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样一种人,尤其是他一开始就病倒了。可是他那没有接好的肋骨又长拢了,形成一个几乎是肉眼看不出来的隆起的地方,他一点也不觉得痛;他又能够穿上锁子甲和日常的衣服了。疲劳消失了,为了哀悼达奴莎而剪掉的那一头浓密的古铜色头发,如今又长得拖到肩上,原有的出色的清秀恢复了。几年前,当他在克拉科夫被押去服死刑的时候,本来就很漂亮,像一个名门子弟,可是现在他长得更漂亮了,简直像一个王子。他的双肩、胸脯、腰围和手臂都像个巨人,不过脸庞却像个美女;精力和生命在他身上就好像水在壶中沸腾一般;躺在床上休息和沐浴益发增强了他的健康,他浑身像火焰似地生气蓬勃。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还认为自己是个病人,在床上伸着懒腰,情愿受着玛茨科和雅金卡的看护,因为他们了解他一切的需要。有时候他觉得非常舒服,还以为自己是在天堂里;有时候特别是雅金卡不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就感到生活凄凉得受不了。于是接接连连打呵欠,伸懒腰,发热;他向玛茨科许下过诺言,一恢复健康就要再到天涯海角去打日耳曼人和鞑靼人,或者去打其他的野蛮人,好摆脱这么沉重的生活。但是玛茨科并不反对他的打算,却点点头表示赞成,一面派人去找雅金卡;雅金卡一来,兹皮希科要去打仗的计划就像春雪碰到阳光似地融化了。
      雅金卡不管有没有受到邀请,她都巴不得来,因为她全心全意爱上了兹皮希科。以前在普洛茨克主教的教廷里和公爵的宫廷里的时候,她见过不少同样很有名望的强壮而勇敢的骑士,他们常常跪倒在她面前,发誓对她忠诚到底——但是兹皮希科是她自己看中的人,她从小就爱他,是她的第一个爱人——灾难的遭遇使他陷于不幸,却使她百倍地爱他,不但超过了对所有骑士的爱,而且超过了对全世界的王子的爱。自从他开始复原以来,他在外表上每天都有惊人的变化。她爱他几乎爱得发了狂,把整个世界都置之度外了。
      可是她甚至自己都不敢承认这一点,在兹皮希科面前更把这种爱情隐藏得极其严密,恐怕他又会轻视她。甚至对玛茨科(虽然她什么事都信得过他),现在她也小心而静默起来了。尽管她那么小心,可是在服侍兹皮希科的时候总难免会流露出一些真情,只不过竭力用别的理由和借口把这种温情掩饰过去罢了。她既然有了这样的用心,所以有一次她向兹皮希科狡猾地说:
      “如果我稍微照顾照顾你,那是因为我爱玛茨科的缘故。你觉得怎么样?告诉我。”
      接着就故意掠一掠额上的头发,用手捂着脸,却又透过指缝仔细望着他;而兹皮希科呢,突然给她这样一问,顿时面红得像个闺女,过了好一会才答道:
      “我什么想法也没有。你现在完全是两个人了。”
      两人又拉默了一会儿。
      “两个人了?”姑娘温和地低声反问道。“唔,这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我是另一个人吧,但是我决不会完全不关心你的。”
      “愿天主报答你,”兹皮希科回答。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逐渐相处得很好;只是彼此之间颇有些尴尬和窘迫。有时候他们仿佛在谈某一件事情,其实却在想别的事。常常会出现冷场。兹皮希科躺在卧榻上,正像玛茨科所说的,“眼睛盯住她”,因为她那模样儿太使人眼花缭乱,兹皮希科无法正面看她。有时候他们的眼光碰在一起,两个人都会脸红,雅金卡那隆起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心怦怦跳,仿佛在期望听到几句会使她的心融化的话儿。偏偏兹皮希科默不作声,因为他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对她大胆,唯恐出言不慎,吓住了她。尽管他亲眼目睹到她的深情厚意,可是他心里却说,她不过是由于爱玛茨科才对自己表示出了兄妹似的情谊。
      有一次,他向玛茨科谈起这事。他想冷静地甚至淡漠地告诉他,可没想到自己的话叫人听来却像是一种凄惨而忧伤的埋怨,半含忧愁,半合怨怪。玛茨科却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最后说:
      “傻瓜!”
      玛茨科说完这话就走了,一走到外面就搓着双手,捶着自己的大腿,高兴万分。
      “哈!”他心里说。“当初一下子就可以把她弄到手,他却连看都不想看她。你既然蠢,现在就让你去急一急吧!我要给你造一座城堡,在这段时期里让你去急得直舔嘴唇吧。我决不告诉你什么话,也不想点破你,哪怕你嚷得比波格丹涅茨所有的马还响,我也不来理你。既然干柴碰上烈火,火焰迟早就会爆发。可是我决不煽火,因为我认为这是不必要的。”
      他不但不煽火,甚至还阻碍和刺激兹皮希科,就像一个老练的剑术师专想逗弄没有经验的年轻人一样。
      有一次兹皮希科又向他提到打算到远方去参加远征,摆脱这难熬难耐的日子,玛茨科向他说道:
      “在你上唇还没有长胡子的时候,我是会指导你的,可现在你可以自由自在了。如果你决定要依靠你自己的见解办事,并且决定要走的话——那就走吧!”
      兹皮希科几乎吃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您在这件事上都不反对我么?”
      “我为什么要反对你?我只是为我们的家族可惜,你一死,我们就断后了。但我可以另外想办法补救。”
      “什么办法?兹皮希科不安地问。
      “你问什么办法么?唔,有什么话说呢。我虽然老了,浑身还有力量。当然,雅金卡会去找个更年轻的人——但我是她过世的父亲的朋友——所以谁知道!……”
      “您过去是她父亲的朋友,”兹皮希科回答。“可是您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什么良好的愿望。——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他突然停住了,他的嘴唇颤抖起来。玛茨科说道:
      “嗨!既然你决意要死,我有什么办法?”

      “唔,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甚至今天就可以动身。”
      “傻瓜!”玛茨科又说了一遍。
      他这就走了,去监督波格丹涅茨的民工和雅金卡从兹戈萃里崔和莫奇陀里派来的民工去了,这些人是来帮助挖掘他们计划中的城堡四周的城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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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0#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0:2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四章
      兹皮希科当然没有说到做到,马上就走。相反,大约一个礼拜以后,他完全复原了,在床上再也呆不住了。玛茨科告诉他说,现在该轮到他们到兹戈萃里崔去向雅金卡道谢她的好意了。因此有一天,兹皮希科仔细沐了浴,决定立即骑马到那里去。他吩咐下人从衣箱里找出精致的服饰,换下平时的服装。他用心卷着头发。这倒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因为兹皮希科的头发很浓,像鬃毛似地披到肩上。
      骑士们日常都把头发拢在一顶蘑菇式的发网里,这在战时很方便,以免受到头盔的过多磨擦;可是在参加婚礼或者访问小姐们的时候,就得把它一束一束地扎得很好看,往往还要涂上白蜡,使得头发硬朗而光滑。兹皮希科现在正想把头发梳成这种式样,但是那两个女仆没有做惯这活儿,总是梳不好。沐浴以后,他的头发像茅草屋顶似的纠结在一起,乱七八糟,她们甚至用那种从弗里西安骑士那里缴获过来的牛角梳子也梳不直,后来一个女仆甚至从马房里给他弄来了马栉,也还是不行。最后兹皮希科焦急起来,发脾气了;就在这时玛茨科突然走进房里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雅金卡。
      “赞美耶稣基督!”姑娘招呼道。
      “永生永世!”兹皮希科容光焕发地答道。“这真妙!我们正要动身到兹戈萃里崔去,你却来了!”兹皮希科的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因为他一看到雅金卡,好像在注视着一轮初升的太阳。
      雅金卡一看到兹皮希科倾斜着身子,让两个女人拿着梳子蹲在地上,给他梳理那一头灌木丛似的长发,就不禁大笑起来。
      “啊!多么大的一把拖把!”她喊道,珊瑚一样红的嘴唇中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你简直像一个稻草人,可以拿到大麻地里或者樱桃园里会吓鸟儿了。”
      兹皮希科皱起眉头,说道:“我们本来要到兹戈萃里崔来的,恐怕在兹戈萃里崔你就不大好意思欺侮客人了吧,而在这里,你尽可以任意取笑我,你向来都是乐意这样做的。”
      “我乐意取笑你?”姑娘问道。“老天爷!我是来请你们去吃晚饭的,我也不是在取笑你,而是在笑这两个女人,因为要是我的话,早就把它梳好了。”
      “哦!你也不行!”
      “雅锡克的头发是谁梳的呢?”
      “雅锡克是你的兄弟,”兹皮希科答道。
      “你说得对!”
      这时候经验丰富的老玛茨科决定要来帮助他们了。
      “在贵族家里,年轻骑士的头发太长了总是由自己的姊妹剪的,丈夫的头发总是由妻子剪的,可是如果一个骑士既没有姊妹又没有妻子,那末就由一位贵族小姐来梳,即使是一个陌生人也不打紧。”
      “真有这种习惯么?”雅金卡垂下了眼睑,问道。
      “不但在一般朝廷里是这样,而且在城堡里,甚至在国王的朝廷上都是这样。”玛茨科回答。
      然后他转向两个女仆。
      “你们既然都不顶用,就回到你们住的地方去吧。”
      “那就叫她们给我端一盆热水来,”姑娘说。
      玛茨科和两个女仆出去了,仿佛是为了催促她们快拿水来。不多一会,他送来一盆热水,一放下来就走。雅金卡用一块湿毛巾使劲擦着兹皮希科的头发;等到头发柔软了,垂到肩上了,她就拿了木梳,坐在青年骑士身旁进一步梳理。
      他们就这样彼此挨得很近,彼此迷恋着,只是有些发窘,默默无言。最后雅金卡开始整理他那金色的发卷了。兹皮希科感觉到她那举起的双臂和手那样贴近着他,使他浑身都发起抖来,他拚命克制自己,才算没有把她拦腰抱到怀里来。
      一片寂静里只听见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你好像身体还不太好;你怎么啦?”雅金卡问道。
      “没什么!”年轻的骑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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