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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书虫百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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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第一部 黑色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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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5-30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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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41#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庞涓听得头皮发麻喉头发干,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魏惠王这一番高谈阔论当真令他匪夷所思。他也知道,要想和魏王融洽起来,目下正是最佳的机会,何况他几日思虑,为的本来就是达到这个目的。他应该笑,应该迎合,应该表示茅塞顿开,甚至应当欣然请狐姬出来品评一番,就势成为魏王不避任何嫌疑的玩伴与股肱大臣,如此君臣一定会信任有加其乐无穷;然后再加上自己的才华实力,战胜公子卬当是易如反掌……可就是不行,庞涓笑不出来,更迎合不出半句,反倒是脸色铁青嘴角抽动,一副要呕吐出来的难堪和尴尬。刹那间他一身冷汗,很后悔自己到后宫里来。然而,庞涓毕竟有刚毅的忍耐力,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拱手徐徐道:“魏王明鉴,臣久居山野,孤陋寡闻如村夫一般。我王之高论,容臣假以时日,慢慢品味领悟。”

        魏惠王开心地大笑:“上将军,今日难为你了。说说,何事?”

        庞涓拱手道:“魏王,臣昨日去探视了公叔夫人,一则抚慰老夫人;二则想听听老丞相可否有过对兵事的叮嘱。不想,老丞相竟对我只字皆无。”

        魏惠王慨然一叹:“老丞相久病无治,去了也好。他弥留之时已经失心了,不会有如何话留下的。”

        “莫非他对后任丞相的国事都没有提及?”

        魏惠王恍然想起似的笑道:“庞卿,你可知丞相府那个中庶子?名字?噢,对了,好像叫卫鞅。”

        “中庶子?臣如何能知道一个小吏?不知我王所问何意?”

        魏惠王哈哈大笑:“上将军说,老丞相是不是失心病发昏了?他派特使请本王从逢泽火急赶回安邑,竟然就是为了这个中庶子。人之将死,其言也昏矣!”

        庞涓一怔:“臣推测,老丞相要我王重用这个中庶子。”

        魏惠王点头:“还真让你说对了。老丞相劝本王重用这个小吏,说让他做魏国丞相。还说,不用他就要杀掉他。你说,堂堂大魏的国王丞相,折腾一个小小中庶子,岂不贻笑大方?”

        庞涓正色道:“人才难得,我王当对老丞相之言三思而后行。”

        魏惠王豁达自信地笑道:“不用人才,大魏国能有今天么?可人才,尤其是宰辅之才,就那么容易得到么?那是可遇不可求也。”

        “魏王,臣请查核丞相府这个中庶子。”庞涓一脸肃然。

        “算了,算了,一个中庶子还用你上将军出面?大魏国要有点儿胸怀天下的气度,要走就走。你要留他,反倒使竖子成名也。”

        “臣请大王不要忘记孙膑逃齐的旧事,不能让奇智之士逃到他国,反为魏国树敌。”庞涓颇有些固执。

        “啊哈哈哈……”魏惠王一阵大笑,“好好好,上将军自便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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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书店  魏国好牛啊 名人辈出。孙膑,庞涓 都是大将之才,改变一国之命运;吴起,李俚 都是治国良相,出将入相,在这个国家,则该国兴盛,不在该国则该国衰败;商鞅,张仪,这都是日后即将改变历史之人,居然也都是魏国人,魏国出过这么多牛人,居然最后不是他统一天下,可见君王之眼拙啊,魏惠王啊,你活的时间太长了,耽误了魏国的强盛啊  详情 发表于 2013-9-13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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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2013-5-30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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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臣谨遵王命。”庞涓深深一躬,转身大步走了。他觉得在这样的后宫再谈国事,未免不伦不类,连自己都觉得滑稽。

        仔细思忖,庞涓总觉魏王不可能起用公子卬做丞相,但对他却也没有任何暗示。丞相人选究属何人?一下子总是想不清楚。庞涓对军旅之事极为自信,但对宫廷官场的纵横捭阖总是感到有些不得要领。譬如目下他就难以决断自己该如何争取主动,甚至连窥探魏王心意的办法也没有。但他对平民士子在魏国的动向,历来却很敏锐。魏惠王不经意说到的中庶子使他蓦然警觉起来。公叔痤的识人慧眼是天下闻名的,只有老师鬼谷子笑他是“识人有眼,用人无胆”。魏王今日既没有透漏丞相人选的蛛丝马迹,安知没受老公叔的影响?安知不用这个中庶子是魏王真心?庞涓蔑视贵族阶层,觉得在贵族如林的庙堂之上自己有他们决然不能取代的位置和才能,纵然自己不能总揽国政,可是贵族永远也无法淹没他。因为这是战国,离开他这样的名将,贵族们有可能自己也变成丧家之犬。但他永远不能蔑视那些像他一样锐意进取的风尘士子。这些人周游列国,以真才实学求官入仕,一旦掌权往往便迅速崛起。庞涓本能地觉得,只有这种人才是自己真正的竞争对手,真正不可小视的敌人。正因为很早就有这种自觉,庞涓才对和自己同来魏国的同门师弟孙膑用尽机谋,将孙膑逼到齐国去了。当然,庞涓决不相信这个中庶子会有孙膑那样的旷世才华,但这个中庶子既然能被公叔痤作为丞相推荐,定然也非寻常之辈,对这样的人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庞涓决意要亲自掂掂这个中庶子的分量。

        次日清晨,一个三十来岁普通吏员模样的中年人骑着一匹黑马,来到安邑郊外的公叔痤陵园。刚进石牌坊有一排石屋,住着二十个看护陵园的步卒,此时正在屋前扑跌作乐,看见黑马吏员来到,小头目惊讶得直揉眼睛。他怎么看也觉得这个人像上将军庞涓,可又拿不准,也不敢问,期期艾艾道:“大、大人,有何贵干?”来人冷冷道:“丞相府主书,找中庶子卫鞅。”小头目急忙道:“就在陵前石屋里,小人领道。”来人挥挥手道:“不用,我自去便了。”说罢走马沓沓而去。

        公叔痤陵墓是按照当时“依山为陵”的阴阳家理论修建的。一座苍翠的巫真峰做了天然的陵墓。巫真峰之后是九座连绵起伏的小山,正是零山十巫。南望盐池,北依十巫,陵园恰在幽静的山谷。守陵的石屋正在陵前三丈开外,屋前是疏疏落落的高大石俑与一片松柏树林。中庶子卫鞅从相府里带来了整整一车有用之书,整日便在这里细细研读品味。今日他正在重读李悝的《法经》,读到酣处,不禁吟诵起来:“善为国者,使民无伤而农益劝。国当善籴粜。小饥则发小熟之所敛,中饥则发中熟之所敛,大饥则发大熟之所敛而粜之,则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余而补不足也。行之善者,国以富强也!”慷慨之中,拍案思忖,竟是深为感慨——李悝号称“以法为教”,不想于商道治国却也如此精通,魏国安得不富?安得不强?他日自己若在一国为政,李悝的《法经》当是不朽之师……正在深思遐想,忽闻门外马蹄之声,便警觉地将《法经》卷起插入木箱,摆上一卷《阴阳家》竹简刻本,未及坐定,已闻轻轻拍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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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客人么?请进。”卫鞅淡淡地回答。

        “吱呀”一声,厚厚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红衣长须者抱拳一拱道:“敢问足下,可是中庶子卫鞅?”

        卫鞅眼睛一亮,一下子就看出了来者是上将军庞涓。在丞相府的五年中,他很少露面。然庞涓每年总有几次,是必须去丞相府调拨军粮协调军务的。他虽只远远瞄过庞涓一次,然卫鞅眼力极好,记忆力更是过目不忘,如何能将此等人物疏忽了?瞬息之间,他决意以静制动,随机而变,随即笑答:“在下正是卫鞅。”

        庞涓笑道:“在下上将军府掌书,素闻中庶子才名,今日路过,特来拜望。”

        “掌书大人,请入座赐教。”卫鞅很是谦恭。

        庞涓哈哈大笑:“高才名士,素不拘礼,中庶子如何忒多俗气?”

        卫鞅脸上堆满惶恐的笑容:“卫鞅小吏,何敢当高才名士?大人请。”

        庞涓坦然坐在粗糙的书案前,瞥一眼展开的竹简:“中庶子对《阴阳家》情有所好?”

        “回大人,在下正在参详公叔丞相的陵园风水。”卫鞅毕恭毕敬。

        “足下哪国人氏?祖上官居何职啊?”

        “大人,卫鞅是卫国濮阳城外山里人。祖上经商,从未做过官。”

        “何处修学?恩师何人也?”

        “大人,在下濮阳修学,恩师是子思的高足子前。”卫鞅露出满足的笑容。

        庞涓不禁爽朗大笑:“子思乃孔子后裔。你是子思的徒孙,看来是儒家一派了。儒家素称博学,你读过哪些书啊?”

        卫鞅掰着手指认真道:“《论语》、《大学》、《周礼》、《易经》、《尚书》、《农经》、《乐经》、《诗经》,还有六艺——诗、书、礼、乐、射、御。大人,儒家之学,卫鞅尚算通达。”

        庞涓不禁笑道:“卫鞅,你很有学问也。我来问你,法家、兵家、墨家、道家的书读过么?还有鬼谷子,听说过么?”

        卫鞅木然摇头,又深深一躬:“小吏才疏学浅,尚请大人栽培。”

        “卫鞅,你读书如此之多,可给老丞相谋划过几件大事么?”

        “回大人,卫鞅曾向公叔丞相上书多次,皆言及魏国根本。”

        “噢?”庞涓眼睛炯炯有神,“是何根本?”

        “大人,都是事关魏国文明昌盛之大计。在下以为,魏国当大办学宫,广召天下贤士,大兴私学,与我儒家祖师在鲁国一般。卫鞅自请领一学馆。公叔丞相文治武功皆为第一,就是没有大兴文风之功业。为此,公叔丞相很是嘉许在下之谋划,屡次向魏王提及,惜乎魏王尚未采纳。”卫鞅不胜遗憾地叹息。

        庞涓大笑一阵:“也许魏王会采纳,何急之有哉!”

        卫鞅却是叹息一声道:“魏国不用我大计,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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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天骄  韬光养晦啊,哈哈  详情 发表于 2012-5-17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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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庞涓觉得很开心,一个仅有几分精明几分死学的儒家士子竟让老公叔如此推重,未免太可笑了;看来老公叔的确是老眼昏花,走水了,想想又转为真诚微笑:“卫鞅啊,我看你尚算读书有志,谦恭谨慎。我回安邑,向上将军荐举你做个书房缮写如何?老丞相过世了,你总得有个出路也。魏国如此富庶,何须奔走他乡?”

        卫鞅又是深深一躬:“多谢大人提携栽培。”

        庞涓起身离座,看着卫鞅,不禁又一阵哈哈大笑。

        卫鞅惶恐道:“大人笑从何来?小吏是否有不妥之处?”

        “我笑世人有眼无珠,庙算歪打正着也!”大笑间出门上马扬长而去。

        卫鞅在松柏林中望着庞涓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间放声大笑。

    第三章安邑风云(4)

        四、安邑王街的神秘商人

        安邑有一条街很是特别,处在王宫的最后面。说它是条街,又在王宫的老红墙之内,说它是王宫,却是车马如流而没有任何护卫甲士。这便是安邑城最特殊的王城街,也就是魏文侯最早建造的宫殿区域。魏武侯时,这片老宫殿区还用做国府各种官署。魏惠王的新王宫落成后,官署迁走,这两层旧宫殿便闲置起来。后来在主管王室事务的官宰谋划下,魏惠王将这片最老的宫室区域分赐给了王族大臣和王族近支的后裔,这里便成了王族贵胄们集中居住的地方。经过一番合乎时宜的改造,几年之间这里变成锦绣豪阔的一条长街,安邑人称为“王街”。

        这条街的最特别处是高车驷马川流不息,鲜有车马冷落的时日。且不说王族贵胄们多有车辆,便是天下诸侯特使和魏国官员们到这里来拜访的车辆,就已经是往来如梭了。如果说洞香春所在的天街是魏国的文华之地,那么这条王街便是魏国的阴谋渊薮。魏国虽然经过了大变法,但在王族权力上却没有任何触动,依旧和老晋国时代没有多大差别,和同时代的其他战国与中小诸侯更没有什么差别。这些王族贵胄表面上很少出任国家重臣,更没有显赫的功业可言,但他们的权力伸展却大得惊人。一则,他们依然有自己相对独立的世袭封地,虽然这种封地只能收缴赋税而不能治民建军,但毕竟使他们有了雄厚稳定的财富基础。二则,他们在宫廷盘根错节,渗透力极强,对国君的牵制与影响很大。三则,他们有高贵的身份,却没有实际执掌的官署权力,好像一个清流阶层。这使得他们伸缩自如,既能对任何掌权做事的重臣寻隙发动攻讦,又决不会因为没有权力而受到轻视或罢官黜职,更不会有问斩杀头的威胁。对这样一个王族阶层,任何官员都必须将它划进自己所必须计较的势力架构。同样,任何外国特使密使想要达到比较艰难的目标,也必须到这里投送财富寻求变化。魏国是最强大的战国,其内政外交的些微变化都会波及列国。所以,这条王街事实上是天下闻名的阴谋交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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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目下,一辆六尺车盖的华贵轺车正挤在车流中向王街深处而来。

        夜幕已经降临,王街虽然没有商家店铺,街边风灯却是二十步一盏,照得川流车马一片灿烂。随着华车一辆辆流进两边府邸,王街渐渐到了尽头,车流也渐渐疏落下来。最后,便只有这辆六尺车盖的轺车了。

        王街最深处,住着公子魏卬,确切说,应该是王子魏卬。战国时,只有对诸侯国国君的子弟,也就是“公”或“侯”的子弟才能称“公子”。大约秦汉之后,“公子”才与其实际身份脱离,化作了一种普遍的尊称。公子卬是魏武侯的庶出子、魏惠王的同父异母弟。就现下官职说,公子卬是白身。然而就实际影响力说,那可是一言九鼎。凡魏国官吏名士,都对公子卬的权力地位非常清楚,对他的为人做派更是心中有数。

        六尺车盖的华丽轺车在大门前刚一停稳,便有一个白发红衣的老者碎步走来迎接。这是府中总管,魏国人称为家老。老人笑意殷殷拱手道:“敢问先生,可是薛国贵客?”华车的主人已经下车,却是一位面色黧黑气度高贵的年轻人,身后跟着的一个仆人也是面白如玉,俊秀英武。客人向总管老人拱手道:“家老安好。在下正是薛国猗垣。”家老道:“公子已在府中等候多时,先生请。”猗垣从容笑道:“家老,我猗氏老族有个讲究,首次遇家老必得送一件薄礼,叫一路通吉。不成敬意,请家老笑纳。”说话间,身后俊仆已将一个精致的小木匣捧到家老面前。家老一看木匣四边包铜,便知里面决然是名贵珠宝,惊喜得深深一躬:“先生大富大贵,小老儿三生有幸也。”怀抱木匣忙不迭道,“先生请。”

        猗垣笑道:“在下有件小事相烦,不知家老肯赏方便否?”

        “先生有事但讲,小老儿在公子府尚算通达。”

        “在下有一爱妾,心慕公子夫人已久,托在下为夫人带来一件礼物。因在下行程匆匆,未必有幸一睹夫人风采。相烦家老代在下转呈夫人,在下他日再专程携小妾拜见夫人。不知可否?”一席话温文尔雅,给人好事却像求人一般,教人好生受用。

        家老脸泛红光,抱匣拱手道:“能代先生为夫人效劳,小老儿深为荣幸。”

        猗垣从俊仆手中接过一个在风灯下发着幽幽绿光的玉匣,双手捧起:“家老,这是西域雪山之国的一件貂裘,消融大雪于三尺之外。匣内尚有小妾一柬,请转呈夫人。”

        家老毕恭毕敬道:“先生真乃大雅之士,小老儿即刻去见夫人。”又回身高声道:“典门何在?”一个将领模样的守门将官跑步而来。家老肃然吩咐:“领先生去见公子,对公子说夫人唤我有事,即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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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典门将官一声答应,谦恭地领着主仆二人向正厅而来。

        公子卬正在厅中欣赏一口名剑。在剑架上看来,这把剑的剑鞘铜锈斑驳,剑身长二尺许,显然是一口名贵古剑。凡在厅中等候贵客时,公子卬都在赏玩这口名剑。在他看来,府中所有珍宝的价值都不如这一口名剑。战国兵争之期,拥有一口名剑非但使身价地位倍增,且其实用价值更是异乎寻常。目下他之所以在这里耐心等候,是因为叔父公子梁向他竭力推荐一个薛国巨商,说这位商人如何有古人之风、如何有名士情怀、如何拥有天下罕见的珍宝且性格又如何豪侠,说这位商人就常住洞香春最有名的雅室,已经成为名士官员们争相结识的人物等等一大串。公子卬本来生性好奇,听叔父公子梁如此一番绘声绘色的介绍,不禁想见见这个神秘的大商人。公子梁慨然为他相约,说定今晚来访。如何掌灯已有三刻,客人还未到来?当然,最大的可能是王街塞车,否则见他公子卬的客人是不敢在酉时首刻之后到来的。说起来,王街这车流真是叫人无可奈何,看来还得和魏王提说一番,最好是将老红墙拆掉,将王街再加宽三丈,否则还真不方便。

        这时典门将官走了进来:“禀报公子,薛国先生猗垣到。”

        “家老何在?”公子卬隐隐不悦。

        “禀公子,夫人唤家老有事,家老特命末将先行领引先生,说他片刻即来。”

        公子卬本想到厅门迎接,想想未动,挥挥手道:“去请先生进来。”典门出得正厅,恭恭敬敬地将客人领入,悄悄退了出去。

        “在下薛国猗垣,久闻公子贤明高义,特来拜望。”

        公子卬眼前一亮!面前这个黧黑的年轻人一领大红金丝斗篷,一顶六寸高的墨玉冠,英挺威武,气度不凡,就连他身后的仆人也是丰神俊朗明目流盼。公子卬不禁暗暗称奇,商人中竟有如此人物?心思转动间拱手笑道:“魏卬不敢当先生高辞,先生请入座叙谈。”这时家老轻步进入正厅,公子卬当即吩咐:“给先生上茶。”

        猗垣在西侧的客位坐定,俊仆肃然立在身后。家老捧来茶器,俯身操作时向客人递过去一个兴奋的眼神。华贵的客人会意地笑了笑。

        公子卬在主位坐定,举起茶盅道:“先生请。”

        猗垣恭敬地举起茶盅:“吴茶名贵,多谢公子。”微呷一口,品味得很是雅致。

        “先生识得吴茶名贵,也算经多见广也。”公子卬没有忘记对方只是个商人,很是矜持。

        “在下别无所长,唯对天下器物略知一二,公子见笑了。”

        “噢?”公子卬微笑道,“听安邑传闻,言先生为商道奇人,多有才具。我有一口古剑,安邑无人识得,先生若能论定,也算得名器方家了。家老,拿古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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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猗垣摆摆手道:“不用。赏剑在架,方显其神韵也。”说话间起身离座走到剑架前端详沉吟有顷,笑道:“公子这口古剑,当真天下名器,价值不菲。”但凡品评剑器,通常总是持剑在手先看剑鞘形制,再拔剑出鞘观察剑身。偏这位贵公子般的商人却只是站在剑架前端详,丝毫没有取剑在手的意思。

        公子卬心中颇有不悦,觉得这个商人未免托大,走过来淡淡笑道:“先生好眼力,相剑堪比薛烛了。”薛烛是春秋末期越国闻名的相剑大师。越王勾践灭吴称霸后,寻觅搜求天下名剑十二口,请来薛烛评定真伪等次。十二名剑并列于大厅剑架,薛烛一路走过,便指出其中五口是后来铸剑师仿制。经越国铸剑师开剑公议,证实薛烛所言无差。一时间,薛烛相剑名闻天下,称为剑器神相。公子卬这样比,显然是在嘲讽这位商人班门弄斧。

        猗垣却似浑然不觉,再度端详,还是没有动一动剑身,凝思有顷道:“此剑当是工布古剑,剑身之曲纹有如大河奔涌,连绵不绝。剑身当长二尺二三寸,连带剑格,长约三尺。”

        “噢?先生如何得知此剑纹状?”公子卬大是惊讶。

        “公子,在下祖上极喜收藏古剑名器与兵器图籍,实乃在下从书中学来也。就实说,在下还没见过这工布剑。”猗垣谦恭豁达地笑答。

        公子卬开始对这个商人刮目相看了,一拱手作礼道:“以先生眼光,这口古剑在当世名器中价值若何?”

        “工布剑自然是名剑极品。寻常人看来,自当是价值连城了。”

        “先生以为如何?”

        “尚非天品神品,只能屈居第三等。”

        “如何?第三等?!”公子卬又一次感到了无可名状的惊讶,摇头大笑道,“先生何其夸张也!请问,天下何剑堪称一、二等?”

        华贵的商人并未局促,不卑不亢道:“神品者,非干将、莫邪雌雄剑莫属。”

        公子卬无奈地点点头,这干将、莫邪一对雌雄剑,可是几百年来当世公认的神剑,品格自然比工布剑高了一等。他不禁问道:“难道还有比干将、莫邪更名贵的剑器么?”

        “堪称剑器天品者,当非天月剑莫属。”

        “天月剑?”公子卬轻轻冷笑着,“未尝闻也,却不知何人何时铸造?”

        “天月剑,蚩尤所铸。”华贵商人庄重地回答。

        “你,可是说的……与黄帝大战的蚩尤?”

        “自古以来,只有一个蚩尤。”

        公子卬不禁哈哈大笑:“尔等商人,专一的子虚乌有!蚩尤?蚩尤铸剑,那是坊间传闻,明白么?你还可说天帝之剑,真是!”刹那之间,公子卬对华贵商人的敬意全消,现出了王族子孙蔑视一切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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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客人却平静得一如止水,淡淡地微笑道:“在下对公子久有景仰之心,无以为敬,特将先祖收藏的蚩尤天月剑献赠公子。”

        “且慢且慢!你,你有蚩尤剑?”公子卬收敛笑容,露出冷冰冰神色。他觉得荒诞得可笑,他素来自视为天下剑器收藏的名家,最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公然卖弄玄虚。一个商人纵然有钱,纵然是剑器收藏世家,也不至于如此神奇,竟然搞出一口蚩尤剑来,简直匪夷所思!他目光一扫门口,忍不住就要下逐客令了。

        “小家老,打开天月剑,请公子品评。”客人依旧淡淡地微笑着。

        公子卬一怔,终于没有开口。他要看看这个名动安邑的豪客,究竟要拿一件何等物事来搪塞他。目不转睛地看去,那个丰神俊朗的仆人手里拿着的,原来是一支形状怪异的竹杖。此刻这个俊仆闻声将竹杖两端一扯,“嗒”的一响,赫然显出一支黑沉沉的弯月形物事,双手捧到公子卬面前。

        出于习惯,公子卬单手一托,只觉沉甸甸凉冰冰大是异常!莫名其妙的,他心中随着这冰凉的感觉便是一阵不由自主的震颤,连忙双手托住,发现这黑沉沉物件竟是通体一根,恍若天生一段生铁,细看之下竟大是困惑。通常,纵然是名贵剑器,剑鞘剑身之分也是决然鲜明的。剑鞘以木制居多,讲究者无非是包裹一层皮革、镶嵌几颗珍珠,但皮下终究须以木壳撑持,方有可容剑身的空隙。正因为如此,任何剑器一上手,剑鞘剑身的形制就会很清晰地感觉出来。但眼前这个沉甸甸凉冰冰的物件——目下公子卬还不能认为它是一口剑——却大是怪异。寻常剑鞘的外形,总是或多或少地对剑身有些须装饰作用。譬如剑鞘顶端有可能是方形的,但剑尖却一定不会是方形。这物件既称之为“剑”,搭手一托却丝毫没有剑鞘的感觉,简直就是一根冰凉的生铁包裹了一层皮革,将那物件的怪异弧形逼真地显露出来。看这皮革,却是质地细密,黑得发亮,却看不出是何种皮质。厚重一端当是剑格护手与剑柄,这是剑形之常理。但这物件却是怪异,通体几乎没有差别,三尺之外难以看出剑柄与剑身之分。上手之间,才会感觉到弧形稍小的一端有一段寸余宽的浑圆突起,之后便是一段圆柱。这便是“剑柄”么?几乎与剑身通体生成一根黑沉沉物件,令人感到怪异之中有一种威猛与神秘。

        纵是公子卬见多识广,也对这物件不敢轻易开口。沉默一阵,心中还是难以相信,不由将剑捧起道:“先生说是蚩尤剑,如何证实?”

        猗垣笑道:“这口工布剑,公子可曾实地用过?”

        “试过多次,削铁如泥,锋利无匹。”

        猗垣沉吟道:“只是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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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天骄  在这里才细细的描述了蚩尤天月剑,果然的不同凡品  详情 发表于 2012-5-17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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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5-30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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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49#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公子卬恍然笑道:“先生是说,与我的工布剑一试?”

        “工布剑天下极品,若有损伤,只怕暴殄天物。”

        公子卬傲然大笑:“若真是蚩尤剑出世,工布剑何足道哉!”将黑沉沉物件递给猗垣,便对着剑架深深一躬,上前双手捧下工布剑。

        “恭敬不如从命了。”猗垣双臂架剑,拱手道:“公子,请开工布剑。”

        公子卬缓缓抽出工布古剑,但闻隐隐振音,一股清冷的幽幽光芒在灯下弥漫开来。猗垣却是将天月剑置于长案之上,深深三躬,而后右手持剑,左手一抹,便悠然扯去了黑沉沉的“剑鞘”。明亮的灯光之下,但见这物件似灰似黑长约三尺有余,形如新月,完全没有工布剑出鞘时的龙吟之声与青芒之势,端的是淡淡漠漠。但令人惊异的是,就在蚩尤剑出鞘的刹那间,工布剑竟是光芒尽敛,变得与刚刚出土一般!公子卬揉揉眼睛,细看剑身,大是奇怪,如何一点儿刺眼的寒意都没有?寻常时工布剑出鞘,眼睛是根本无法直视的,今日却大为怪异。沉吟有顷,他伸出剑锋:“来,一试便知。”

        猗垣肃然将天月剑缓缓搭在工布剑上。两剑一搭,天月剑便发出一阵长长的清亮振音,宛若两军阵前的萧萧马鸣,剑身陡放光华,如长空一道闪电掠过,大厅中明亮的烛光顿时幽暗下来!工布剑却是瑟瑟发抖般一阵金铁之声。

        公子卬强自镇静:“来,还是剑锋相抵为好。”在他的记忆中,这工布剑无坚不摧,斩金断玉比砍瓜切菜还来得容易。

        猗垣笑着点点头道:“在下举剑不动,公子可任意砍来。”

        公子卬缓缓举剑,突然发力,向天月剑剑锋猛然挥去——未闻金铁交锋之声,只觉手中一轻,工布剑竟是无声无息地断为两截!断金触地,“噗”的一声没进白玉大砖之中。名震天下的工布剑,刹那之间变成了一段剑根。

        公子卬大惊失色,怔怔地看着手中剑根发呆。工布剑不锋利么?那半截断剑尚能没入玉砖之中,可知锋锐依然。终于,他深深一躬道:“如此天兵神器,魏卬何敢受之?”

        客人已经将天月剑套上黑鞘,伸手扶住公子卬,肃然庄容道:“方今刀兵岁月,此天兵神器藏于家库,何如出世效力?久闻公子高义,力促魏王罢兵息战。天兵神器赠与公子,愿公子建功立业,青史不朽。”说完,恭敬地双手捧上天月剑。

        公子卬惊喜至极,慌忙接过黑沉沉天月剑,再度躬身一礼:“先生如此大德,魏卬何以报答?”转身高声吩咐,“家老,上酒。我要与先生痛饮一番!”家老一直侍立在厅中,闻言比主人还要兴奋,高声应命,急急而去。

        宾主小宴,公子卬频频劝酒,自己也饮得面色涨红。他一再询问客人可有何事让他效力以报?客人则屡屡大笑说没有,有事时一定会来相求公子。公子卬沉吟思忖,突然问道:“先生是薛国人?”客人答曰:“正是。”公子卬大笑:“好!无功不受禄,魏卬保先生之国十年内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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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5-30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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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50#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11:0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谁知客人却无所谓地笑笑:“公子,在下虽是薛国人,却是少小离家,奔走天下在各国经商。近年来,财货之利则主要在秦国。”

        “哎呀!先生如何偏偏到秦国经商?那里可是危邦也!”

        “如何?秦国危邦么?”客人大为惊讶,不禁诉说起来,“公子有所不知,富商驻穷邦,这是家父的经商秘诀。秦国穷弱,才更需要商贾,更容易牟利。

    第三章安邑风云(5)

        五、奇人名士洞香春波诡云谲

        公叔痤陵园里,潜心读书的卫鞅忽然间感到了烦乱。

        庞涓走后,卫鞅默默思忖了一整天,判定庞涓不会再打自己的主意,纵然打主意,也决不会将自己当做对手陷害。然则以后如何?守陵之后该去何处?数遍天下战国,竟是无一满意处。最后想到了齐国尚算差强人意,然而对齐国近年来的情势却是不甚了了。反复思虑,卫鞅觉得自己应当回安邑一趟,尤其应当到洞香春去走走听听,那里是天下传闻聚会处,对想得到任何一种消息的人来说,那里都是好去处。想定主意,便对守陵总管说要回丞相府拉一车书来。总管自是欣然应允。卫鞅便骑了一匹闲置的白马,向安邑城从容而来。

        回到丞相府,卫鞅先见过了老夫人,禀报了陵园安然无事的诸般消息,又说了一车书的请求。老夫人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叮嘱他在府中多住几日,莫要急着回陵园去受苦。从夫人房中出来回到自己的小院,卫鞅脱去守陵孝衣,换上了一身吏员士子通常穿的长布衫,出门对家老说自己去拜望一个友人。家老要派一辆官车送他,却被他婉言谢绝了。

        出得丞相府,卫鞅信步向天街而来。

        洞香春依旧是灯火通明,门外车马场华车云集,一派富贵兴旺气象。洞香春的特别之一,便是大门前的两名侍者,永远都是白发苍苍而又矍铄健旺的老人,给人一种高贵府邸的感觉。白发侍者看见卫鞅虽然安步当车而来,却显然是个气度高华的士子,谦恭地点头笑迎,问要不要领引?卫鞅微笑摇头,径自进入庭院。

        洞香春的布局,中央一座三层主楼,后面的园林中则隐藏着几十幢精致之极的庭院雅室。主楼是聚酒清谈、饮茶交友、传闻论战的场所,也是洞香春的轴心。庭院雅室则是达官贵人和学问巨子、外国大商常住或隐秘聚谈的地方,寻常时日似乎冷冷清清的,然而恰恰这里才是洞香春真正的生财之地。对卫鞅来说,庭院雅室没有多大意义,和绝大部分来洞香春者一样,他是冲着主楼来的。当他踩着铜包楼梯上柔软劲韧的红色地毡从容走上二楼时,一名俏丽的侍女飘了过来,轻柔问道:“先生要茶座,还是酒座?”卫鞅淡淡回答:“酒座。”侍女便将他领到临窗的一张玉案前,轻扶着他在厚软的座垫上坐好,而后跪行案前轻柔问道:“先生是独酌,或是相邀共饮?”卫鞅道:“独酌消闲耳。”侍女莞尔一笑道:“先生真雅致之士也。敢问喜欢何酒?”卫鞅淡然道:“赵酒一桶,好肉一鼎,足矣。”侍女道:“请先生稍待。”便飘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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