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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看书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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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就像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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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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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11#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4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把阮质的歌在节目里放了,好多人说不错呢!” 她说。“是吗?他都没配器啊?” 我说道。“有人喜欢!” 她说。


      方文那时在一家电台做业余主持人,我把阮质从北京给我寄的歌放给她听,她觉得好,就拿到电台去了。那首歌叫《拇指姑娘》,是阮质给一个童话音乐专辑写的,我觉得也就一般,但是方文很喜欢。


      “儿童节你送我什么礼物啊,老婆?” 我问道。“你想要什么呀?” “你还不了解我?” 我说道。


      “那咱们回家莋爱吧!” 她说。


      “走!儿童节快乐!”


      我拉着方文的手,两人飞速地穿越了糖人摊,谜语,儿童和花坛。穿越了节日,杜甫草堂,光阴和历史。“回家莋爱去喽!”——在公园的门口,我像一个真正的儿童那样高声地叫喊着,我的女人方文用怜爱的目光看着我,温柔地伸手,捂住了我猖狂的童声。


      浅浅小溪,流向远方,小小姑娘,顺流而往;


      树叶是船,她没有浆,水向何方,她向何方。


      穿过花香,野草芬芳,小小姑娘,轻轻歌唱;


      无人倾听,满心惆怅,美丽脸庞,点点泪光。


      小小姑娘轻轻歌唱,想要一双美丽翅膀,飞向远方。


      方文用手抱着膝盖,坐在桌子边上听着那首《拇指姑娘》,她忽然回头对我说道:“你知道吗杨想,我有时候觉得我就是那个拇指姑娘,在树叶上头坐着,也不知道它会漂到哪里去。树叶那么薄,好像轻轻一脚就可以踩穿了,我动都不敢动,河又宽,我连岸都看不到。我只能在那儿坐着,不知道它会把我带到哪儿。我那么小,我只有拇指那么点儿大。”


      我把我和方文的合影拿出来,在背面写上“杨想和方文”,某某年六月一日。然后我拿


    出那个被我刻成了章的小佛像,蘸上印油,稳稳地盖上。我拿开佛章,看着那个图案:两个交欢的小人,背姿,线条清楚,姿态生动。我满意地把照片递给方文,说道:“老婆你看。”


      她看了看,“扑哧”笑了起来,说道:“你就只会刻这种东西,这也是篆刻吗?”


      我说:“这叫欢喜佛。”


      ……


      她轻轻地在我嘴上吻了一下,说道:“儿童节快乐!”


      我沉沉地睡去。


      ……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打开台灯,方文不在身边。我起身到厨房和厕所看了看,也没有,她可能回学校了。我揭开炉子上的锅盖,看到她给我留下的饭菜,就点火热了热,吃了起来。


      我看不到,但这时肯定有人,能够看到,她正在离我远去。准确地说,有人能够看到她远去,但并不能理解这有什么意义。她坐在一列火车的卧铺车厢里,靠着窗户坐着,呆呆地看着黑暗的窗外。黑暗笼罩,从车轮声音的忽高忽低,能够判断列车是否行进在隧道中。列车在山谷间穿行,虽然它拐过了无数个弯,但坐在里面的人,只觉得它在前进,和前进。方文单手托腮看着自己在车窗里的影子,如果没有车窗外面的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挤满了六个人的狭小空间里弥漫着人体的气息,鞋子的味道,方便面的恶心香味。对面下铺的男人犹豫了很久,试图和方文搭话,但她没有听见,她的耳朵里是随身听里传来齐豫唱歌的声音,她的身体在跟着齐豫哼唱:“你在天空飞翔/我在地上游荡/看似两个地方/其实都是一样/其实都是一样/其实都是一样/其实都是一样/其实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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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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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12#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4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此时在彼处,我又睡着了。我侧着身子,蜷缩着,右手臂却奇怪地伸出去,像要拉住两米外的灯绳一样。然而我什么都没有拉住,只是全身蜷缩而右臂伸展地,矛盾地沉睡着。草绿色载着死刑犯的卡车从我面前驶过,我在人群里面雀跃地欢叫着,和人群一起雀跃欢叫。女孩子们身上都别着刚摘下的栀子花,白嫩的花瓣,栀子花香扑鼻。犯人红白相间的脸汗水湮湮,坏人啊,坏人,情节极其严重,手段极其恶劣。我们要在节日里打你们脑壳!金黄的油菜花铺满了大地,亲家母,慢些走,菜子开花有疯狗!亲家母,慢些走,菜子开花有疯狗!柏油的街道中间高两边低,我挤到台阶上,看得更清楚些。吴有诚吴有诚!吴有诚来了!载着那个脸色白皙的家伙的卡车开过来了,脖子后头长长的木标上,“弓虽.女干犯吴有诚”的大字我认识,每一个字都学过了,强,奸,犯,吴,有,诚。那个大红叉我也认识,跟老师在作业本上划的一模一样,可是人家多大多神气!我身边一个大妈正在问我姐姐,吴有诚是你们同学?姐姐说,是啊,他拿砖头打昏那个女孩也是我们同学。大妈说活该!未遂又怎么啦?这种人就是该打脑壳!我回头问姐姐,什么是弓虽.女干未遂啊?那个女孩叫未遂吗?姐姐说不是。大妈说活该活该!未遂才活该!我只觉得糊里糊涂的,不是打吴有诚的脑壳吗?为什么又说未遂活该呢?未遂是谁?为什么都要欺负她?吴有诚哪吴有诚,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我蜷缩着,右臂却执著地伸出去,像是侧泳中的一个剪影。这姿势决定了我不可能被任何子宫容纳和怀孕,我会让子宫不舒服,让它破裂。严肃的表情是我沉睡的表情,看过我睡觉的女人,方文对我说,我睡觉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好像很不舒服。我说没有啊,我睡得很舒服,什么梦都没做,做了我也记不住。可是你为什么会皱着眉头呢?你肯定有什么不满意?我没有,我没有什么不满意,我干吗要皱着眉头睡觉?真滑稽。你知道吗?吴有诚在彭州师范专科学校就读于化学系某某级,彭州市君平乡人,21岁。当日晚十时许,吴犯于学校公厕附近,试图对同校女生关某进行弓虽.女干,关某反抗并大声呼救,吴犯惊慌失措,用砖头将关某击昏后逃逸。经审讯,吴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多少多少条,现宣判如下:打脑壳!


      如果你离我而去,我将伤心欲绝,我将悲痛,无以告解。


      如果你离我而去,此后的人生空乏惨白,不值一过,多余而且画蛇添足。这和死没有什么两样,我将成为一个傻人,嘴角流涎的孤独儿童,怀念和伤痛刻蚀我心,悲哀不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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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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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4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如果你离我而去,我不用自残,自杀,自闭,我的生命,连糟踏的价值都不具备,不过是一摊烂泥。我行走坐卧如常,时时迷惘,偶尔自慰,在黑夜里痴笑和抽搐。


      我将无法再生,我将无法再死,因为在你的怀里,我已经死过了。这是我惟一的幸运,是你离去的礼物,我拥有了死去之后的自觉,在死亡中仍然能够看到一切。


      看到你舒展的衣裙,胸前的栀子花,黄桷兰,小块的玉,红丝线。


      看到栀子花雪白的香味,深深呼吸你亲切的笑容,你的温存,柔软的手。


      把你的手从棺缝里伸进来吧,用指头滑过我冰冷的肌肤,我只要一点点指甲就可以了,划一道血痕吧,别吝惜。


      你走啦,你就这样离我远去,你留下的是残骸,尸体,恐惧与灰烬。我是残骸,是恐惧,是彷徨无地的弱智;


      会咬着铅笔想给你写一封信却不知道地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文字;


      却不知道什么叫写,


      什么叫一,


      什么叫封,


      什么叫信。


      我在镜子里面看见窗外的草地上有我们约会的图景,被一次成像的机器记录然后咔咔地销毁在轰鸣机床的齿轮底下,在白雾蕴蓄的盆地底部我们交错的童年娃哈哈呀娃哈哈像花朵一般绽放,你穿在长裤外面的绿花短裙,你的语文试卷,你用跨越式跳高的身影,你椭圆形亮晶晶的饭盒,你和同行的玲子掩嘴偷笑的神情。你的数学,你的物理,你的政治,你的团委书记;你和我翻滚碾压过的草地,坐过的每一辆三轮车,搬过的褴褛之家,每一个我们絮絮叨叨含在嘴里的音节,你的蜡染T恤左边衣襟上那个像你屁股上那颗痣的小点儿,把它们拿来比一比,我说得没错吧,所以你还欠我亲它一千次的权利。


      一千次,一千次。


      我把你的米老鼠闹钟摔坏了你就不要我赔了吗?


      我们说过要生的孩子你就不生了吗?


      你信誓旦旦要扇我的耳光你就不扇了吗?


      你和最要好女友开的脱衣舞会不是刚刚才讲了一半吗?


      你的挖耳四件套你就不要了吗?


      别,别离去,我舍不得你离去,我爱你,没有什么比喻,我就是爱你,就是爱你,就是他妈的爱你啊,怎么能够活得下去?怎么能够这样呢?小杨想谁来生呢?如果放一些高锰酸钾他就是个男孩,如果放一些醋酸她就是个女孩,如果什么也不放,当然什么也不放,当然,我们的孩子,像你一样健康美丽,不要像我,一点儿都不要像我,我要抱着你们俩,我要把字典改过,把世界解释,安排星辰的运行,重写物理定律,谁也管不着我,因为有你的世界才是一个世界啊,没有你的世界就是狗屁,它不应该存在,不应该被提及,不应该被设想,它连作为一个词组的权利都没有,没有你的世界,这难道不是纯粹的谵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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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4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爱你的时候我才存在,你若离去,你抽走的就是意义。我该如何做才能把你留在身边呢?为什么两个同床共枕的人居然可以分开一千公里,两千公里,三千公里?居然可以音讯全无,居然还可以活下去?


      我们是一个人啊,你把我们劈成两半然后想让那个一人高,一人宽,一人深的伤口愈合?我不行啊,我做不到,我长不好,我长不好。我会想你的呀,我的创面太大,我的思念太多太密,我的心跳太快太急,我的脉搏杂乱无章。我的记性又太好了呀,我什么都忘不掉,什么都丢不下,你干吗要留下这么多东西,你干吗呀?我是个SB,我是个小瓢虫,是个不知死活的偶然,是几颗可有可无的分子,是风暴里的灰尘,是莫名其妙的单细胞生物,是干燥混凝土上奄奄一息的水螅,是在写字楼上班的孑孓,我没有任何存续的理由,我不该来,不该在,不该往这世界里凑,不要脸,不配赖在人间。


      你肯定又笑了,你看见我皱着眉头,在沉睡之中。


      在人民南路东南角的一条商业街上,我在路边吃“串串香”,就当是午饭了。“串串香”其实就是小火锅,用竹签串上各式荤素吃食,在锅里烫一烫便吃。我最喜欢吃的是兔腰,一个个穿上烫好,蘸上干辣椒、盐和味精,一口一个,好吃死了。兔腰凝聚了兔子的精气,被人调配成如此的美味,我高居在食物链的顶端,大快朵颐的同时心存歉疚。


      我的传呼响了,我看了看,一个带区号的陌生电话。我起身走到“串串香”边上一个公


    用电话。


      “哪位打传呼?” 我问道。


      “是我。”


      我看了看传呼,问道:“怎么回事?你在哪儿?”


      “我现在在广西,明天还要走。你不用找我了,你也找不到我了。”


      “你什么意思?” 我说道。


      “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你保重吧!”


      “你干吗?喂?喂?” 我大声叫着,电话里传来断线的声音。


      虫子在拿着那个弹弓看的时候觉得伤感。那个弹弓做工粗笨,有20厘米左右大小,皮筋结实有力,可以把小石子儿打到很远的地方,有一次我们开车出去玩,就在路上袭击了很多车辆,那帮挨打的司机肯定莫名其妙。弹弓是虫师母五一节出去玩的时候给他买的,虫师母跟别的男人出去旅游,在不知名的山脚下给虫子买了一个弹弓。


      “我老婆好啊,我舍不得我老婆啊,我老婆跟别的男人出去玩还记着给我买弹弓,我老


    婆对我太好了!” 虫子唏嘘道。


      “那有什么NB的?我老婆跟别的男人睡觉还想着要把细节记清楚,回来好讲给我听呢!” 我说道。


      “去你大爷的!” 虫子抚摸着他心爱的弹弓,像在抚摸他的女人。他的心中洋溢着爱情,人生苦长,然而爱情洋溢。24个小时以前他和老婆走进民政局的办公室,怯生生地对大妈说,我们来办离婚。大妈说,证件介绍信都带了吗?虫子说带了,他捏了捏手包,硬硬的还在。介绍信是杨总给他开的,以我公司的名义,因为虫子是个没单位的人,公章是我亲手盖的,红红圆圆的,像太阳。虫师母的介绍信在她自己的包里,是学校开的。他们就是那么走进那儿的,带着一大堆验明正身的文件,和一千个日夜的夫妻生涯。大妈说,考虑好了吗?两人谁也没说话。大妈又问,你们考虑好了吗?两人还是没说话。大妈就说,你们到那边儿坐一会儿,考虑好就过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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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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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5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那时是下午两点,两人坐在长椅上,呆着,没有说话。过了3个小时,人家下班了,他们就灰溜溜地回家了。


      事后虫子说,大妈的问题让他们两人都感到了压力,好像谁先开口说考虑好了,就坐实了一项罪名一样。虽然他们的确是考虑好了才到那儿去的,虽然如果分头问他们俩,他们谁都会回答说“考虑好了”,可是,大妈当着俩人的面那么问的时候,两人偏偏就谁也张不开嘴。


      当晚,虫家两口子在我的隔壁言归于好,离婚胜新婚,足足折腾了三个时辰。肉麻的话我当然听不见,然而浪声四起,穿墙透壁,令我惊叹不已,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的?民政局究竟是处什么所在?怎的离了趟婚回来,就成了金枪不倒霸王十三式?


      离婚的事是到处都有的,开好了介绍信进了民政局的门却没离成的,应该也是到处都有的。由此想来,离婚未遂导致当晚超水平发挥的男人,也是到处都有的。经历重大的情感波折,这也是应得的补偿,可是怕就怕这些家伙食髓知味,三天两头去离婚,那就糟了。


      陈若愚也离婚了,而且还办成了。他付出巨大的代价和前妻达成了协议,总算如愿以偿,结束了他每日驱车几百公里往返于两个女人之间的生涯。他和导致他离婚的女人拥有了一个短暂的蜜月,然后马上就因为双方的孩子,双方过去的婚姻关系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吵得一塌糊涂,发现事情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他失去了旧的婚姻,但没有得到新的婚姻,甚至连本来拥有的感情,也被这一通折腾搅得所剩无几。他还是和前妻住在一起,还是驱车几百公里往返于现在和未来之间,所有这些现在和未来在他的车轮底下统统变成了过去。


      我看到陈若愚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他很忙,到处飞来飞去。他的精力是超人才能有的。每天要操盘,手里拿着两三个电话买卖交易,根据盘面和原来的计划,随时做各种判断和决策;应付各营业部要钱的电话,分轻重缓急还钱,安排手下人或者亲自跟各种游资持有者谈融资,敲定合作条件,把数亿股票市值在全国搬来搬去,签订无数的三方四方协议,平均每个月必须借新钱还旧钱五六千万,但凡有一笔搞不定出了岔子,整个资金链就有可能断掉。他还要应付监察,跟各种有用没用的人吃饭洗桑拿,和老板商议下一步的战略,给手下人打气。他还要应付两个女人,陪儿子下围棋,处理老家的大家庭里几十个亲戚之间的关系。他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吗?


      我坐在沙发上,把脚跷在软面的方凳上,身体放松,觉得舒适无比。空调无声地吹出凉爽的空气,干净的玻璃窗外,商业街的灯光迷离而盲目。巨大的蹦极机在空中弹跳,却是无声的,像科幻电影。多美好的夜晚啊,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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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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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5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发现,玻璃窗的光学性质,具有形而上的意义。因为它既透明,又反射,将窗外和窗内的世界,叠加在一个二维面上;这情形,难道不是和生活在此刻的我们,将对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想像都整整齐齐地捏合在我们乏味的小脑袋瓜里面的情形一模一样吗?


      我之所以能做出这项贡献,其实是因为,除了王府井的夜色以外,我似乎还在玻璃窗上看见我最要好的朋友陈若愚和最公道的小时工三百块在我的背后翻云覆雨。我耳边似乎传来他们南腔北调的声音。个婊子!个婊子!哎哟妈也!


      我忘了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读者解释,所谓小时工,跟你们原以为的,可能有些不同。说起来有点费事,你去买一本市面上最流行的周刊,翻到小广告看一看就明白了。那些写着“爱之时计时”、“梦儿计时服务”、“高素质大学生专业陪伴,流连温馨港湾”之类的豆腐块,其实都是淫媒,专拉皮条的。光看那“每小时50 ~ 150元”的说明就很清楚了,又不是律师,哪儿有聊聊天收这么高的?


      三百块跟我就是这么认识的。她介绍过几个姐们儿给我,我也介绍过几个哥们儿给她。陈若愚就是其中一个,他其实不是很喜欢三百块这种体形的,他最喜欢的是那种小巧玲珑的。


      “我现在日子难过!” 陈若愚靠在床头,吐出一个烟圈,仰头看着。三百块已经走了,包里揣着我给她的三百块钱。


      “出不了货?” 我说道。


      “不光是出不了货。老板不听我的。好几次有机会出一部分,他都不听。老孟进来的时候,我跟他说是个机会,他进我们就出;结果他不听,还让所有朋友都卖出来,让我全接下来。结果老孟没钱,我这边立马就傻了!” 陈若愚说道。


      “那老孟这么干图什么呢?” 我问道。


      “他就是诈骗。他拿1 000万出来,诓了我们几个亿市值过去,营业部又都是他找的,他找着机会不就把钱提走了吗?” 陈若愚说。


      “不会吧?他要敢这么做,归总还不废了他?” 我说。


      “我真佩服他。不怕死的人我见过,但是身家上了千万还不怕死的,我就见过老孟一个!” 陈若愚说道。


      “他真把钱提走了?”


      “没有。我事先给每个营业部都打了招呼,没我这边签字,他们也不敢。但是现在我还有一个亿的市值动不了,找老孟也找不着。”


      “等于这么一折腾,手里票多了,钱没了?” 我说。


      “没钱是一方面,关键是你把这只股票给做死了。你把筹码都拿到手里,人家想买的买不进来,想卖的卖不出去,这票就没有流动性了,死了!” 他说道。


      “那怎么办?你成本可天天在往上涨啊!” 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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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5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还有些办法,” 他说到这儿,把烟掐灭,起身说,“走,咱们吃饭去!”


      我看着他穿衣服,笑着说道:“你现在可真是我的领导了啊,董事长!”


      他摇摇头,苦笑一下:“债多不愁,虱多不咬。”


      陈若愚虽然是专家,但老板是归总,大主意都得归总说了算。这不光是个上下级的问题,陈若愚既不能越俎代庖,又不能简单服从,因为归总没什么文化,做事全凭一股气,要全听他的,这个庄早就垮了。要是垮了的话,后果是灾难性的,归总陈若愚两人不是进去就是跑路,一大批金融机构都会受牵连。所以陈若愚所受的压力非常人所能想像。相比之下,我的工作简直就和在幼儿园里带娃娃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带娃娃也不是那么好带的,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折腾龚主任的事儿,大半年之中业务基本没有什么进展,等我真正上了手,发现环保这行还真不是那么好干的。你要么有决定性的技术优势,要么有过硬的关系,要么有大把的钱去砸公关,三者必居其一,才有项目做。我们公司在技术、关系、资金这几方面都不怎么样,惟一仰仗的是B大的牌子,也只有到边远省份去蒙蒙事儿罢了。


      要达到归总的目标,只有靠银行了。挣几千万肯定没戏,只能争取先欠几千万。我和以色列一个集团公司签订了协议,合资兴建一个5公顷的温室,用以色列的技术栽培鲜切花卉,总投资500万美金。跟我谈判的大胡子犹太佬狂拍中东马屁,一会儿夸我有眼力,一会儿夸我英文好,一会儿又说下个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说得还特诚恳,眼睛直直地看着你,狐臭浓浓地熏着你。对方是荷兰花卉交易市场的会员,将来我们生产出来的鲜切花卉70%由对方包销,直接卖到荷兰,价格按国际市场随行就市但不低于某个保底数。只要我的温室一开始出花,对方就打来90万美金的循环信用证。中国劳动力便宜,按协议来看,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光以色列人包销这部分,就可以保证我两年半收回投资。


      当然我并不相信以色列人,要是他们都这么做生意的话那犹太人早就被灭了。他的最大目的不过是想把那几百万美金的设备和生产资料卖给我,真要到了收花的时候,他自然有一万个理由挑肥拣瘦,除非销售上真的有利可图。但我不在乎,我要的是这个有包销条款的合同,要的是这个符合农业产业化发展方向的项目,这是我要拿去和陈处一起运作的,我们的目的是贷款。至于那个5公顷的温室,建不建就再说了。


      我和老汤一起出差到贵州,谈几个污水处理项目。老汤现在位置摆得很正,总是杨总长杨总短的,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他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充满书卷气的谄媚姿态。不过老汤还是比较专业,技术问题懂得很多,跟我配合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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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5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当地环保局的周局长刚退下来,急于发挥余热,看到我们的牌子很响亮,带去的“纯氧曝气技术”也说得过去,很快就跟我们打得火热。三顿两顿酒下来,大家已经在一起洗脚了。


      周局长伸展着粗肥的大脚,享受着小妹的按摩,花白的头发因为刚刚洗过,就那么几根儿粘在头上,很是滑稽。我知道在桑拿房里面人人都是这样,我和周局长穿着同样的睡衣睡裤,胸襟敞开着,我眯着眼睛瞥着自己的肚脐,知道再过弹指光阴,那里就会变得和身边的周局长一样白皙松软鼓胀,像一堆圆圆的肉冻,在小妹用力的按摩中无序地晃动。


      “杨总啊,我们这次合作真是有缘哪!你们有实力,有技术;我这里呢,别的不敢说,干了这么多年环保,资源还是有一点,方方面面也还说得上话。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做好做大,也为国家西部大开发做点贡献!”周局长扭过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


      “一定一定!我们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做点事情,各方面还要靠周局长多多指点。您放心,我们做项目不是一锤子买卖,一定要保证质量,不会给局长丢脸,再说也要对得起B大的名字啊!” 我说道。


      周局长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以前也来过一些环保公司,但是合作意识总是不够,不够大气。我看杨总虽然年轻,做事就是大气。”


      “哪里,我只是觉得利益要分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要看得远一些!” 我说。


      “是该这样。我看杨总可以考虑在这边设立一个办事处,一来开展业务方便,二来,我们这边去跟人谈项目的时候,有个实体,也名正言顺,毕竟我也不是一个人在跑,总得给人一些名分。小妹,再用力一点,对,对!” 周局长说道。


      我说道:“可以考虑。现在我们不是有几个小煤矿的项目吗?如果能够上马,反正我也要派人过来,有个办事处也挺好。”


      周局长说:“是啊。小煤矿的事情,问题不大。只是有几个同志前期做了很多工作,有点成本,要把大家的心稳住,免得好好的项目到时又出岔子。”


      我说道:“没问题。回头我们商量一下,前期费用怎么个处理办法。”


      几个穿着制服,但眼神直勾勾的小姐从我们的沙发边上过去,有一两个还不错。周局长回头对我暧昧地笑着说:“杨总,这里的小妹可是有名的噢,环游世界,冰火,小鲤鱼跳龙门,都有,要不要试试?”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周局长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和散落的棕黑色老年斑,他用他肯定我也会有的暧昧默契的眼神看着我,建议着一次苟合。我浑不知身在何处,我怎么会躺在这样一个昏暗的桑拿里面和一个可以做我父亲的男人一起窃窃私语呢?而我真正的父亲在远方,舞蹈症让他手足无措,他正准时按开新闻联播,注视着电视屏幕。他比周局长还年轻,但他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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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19#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5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嗯,黔妹子确实是不错。不过局长可得与民同乐哟!” 我用暧昧默契的眼神看着周局长,笑着说道。


      周局长呵呵地笑了两声,带着浓浓的痰音,像用揣子通抽水马桶时发出的声音。“杨总真能开玩笑,我都这把年纪了,跟你们不一样喽!” 他说道。


      “不一样有不一样的干法。小鲤鱼跳龙门怎么样?” 我笑着说道。


      周局长会心地笑起来,皱纹挤到了眼角,指着我说:“杨总会玩,杨总会玩。”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不要问周局长从哪里来。不要问一个钟多少钱,不要问我喜欢什么。


      洗干净了,脱光了,和老人一起欢乐吧!无声的房间,小妹,局长,乳防,老年斑。我哪儿知道他们会怎么玩?我哪儿知道外面已经几点,谁在街边乞讨,谁在度日如年?谁把蜡烛点燃,烤焦了黑亮的辫子,把陈旧的靴子砸在铜像的头上,使劲砸呀使劲砸,使劲砸呀使劲砸,直到手臂脱臼,浑身瘫痪,坐上轮椅,从山坡上滚下去,永远滚不到结束,永远滚不到末日,永远滚,永远滚,永远滚你妈的蛋!哈哈,小鲤鱼跳龙门是个小谜语啊,可爱的小谜语,猜去吧!猜去吧!猜去吧!


      周局长带我们去了山区,这里有很多小煤矿,污水都是直接排放的,根本没有处理。污浊的黑水,在挖得乱七八糟的山谷之间流淌,流到远方的河流之中。如果环保局不上门,他们是绝对不会花这个冤枉钱的。周局长安排我们跟几个甲方谈了谈,虽然不情愿,但在关门和出血之间选择,他们只能上污水处理项目。每一个项目都不大,十来万块钱,但是这里的小煤矿太多了,我要是能做出品牌,还是很可观的。


      我们用纯氧曝气技术,成本比别的方式要低几万块钱,效果也很好。老汤向甲方介绍着。甲方心不甘情不愿地听着,心里肯定恨不得把污水直接排放到环保局的大院里。周局长用眼色制止了想继续谈成本的老汤,说,B大的技术,我们信得过,肯定是保质保量,环保局验收那边肯定没问题。甲方不甘心地说道,那肯定是没问题,要验收再有问题,干脆给我关门算了。


      从小煤矿回来的路上,周局长说,价格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反正他们挣的也是黑心钱,每年都死人。成本低那是咱们的本事,对吧杨总。我忙说那是那是。


      周局长被当地一个亲戚请去吃饭了。我和老汤不愿跟着凑热闹,就在旅馆里呆着,也算是休息一下,跑了好几天,山路颠簸不平,感觉有点累。旅馆坐落在一座小山脊上,周围是起伏的群山,五六点钟,太阳已经落到了远方的山峰背后,红色的黑色的云彩无声地蠕动着。我和老汤一人搬了一把藤椅,放下靠背,半坐半躺地靠在走廊上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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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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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20#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5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老汤掏出钱包打开,静静地看着。


      “想儿子了?” 我把脚支在走廊低矮的栏杆上,感觉很惬意,山气凉爽袭人,四周很安静。


      “不是,是我老婆,” 老汤叹了口气,“我老婆,唉——”


      “讲讲,跟你老婆怎么勾搭上的?”


      “我们还能怎么?就是同学呗。唉,不容易啊,我们那时候还讲分配,她分回老家了,家里不让她走。那时候我都以为我们完了!” 老汤感慨地说道。


      “然后呢?”


      “我们在电话里吵了好多次,那时候我想出国,就跟她说反正也见不着,干脆咱们到美国见。她就哭。然后有一天,我永远忘不了那天——” 老汤仰起脸,好像有些激动,“我一下班,走回宿舍,看见她蹲在宿舍门口,一个大行李箱子,一看见我,她想站起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箱子上,跟我说,我不走了。”


      我没有说话。


      “她等于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工作,档案,什么都不要了。她父母为这事儿两年没理我们,后来结婚了,生了孩子了,才慢慢好起来。”


      “不容易啊!” 我说道。


      老汤看着远处,说道:“就是从那天起,我发誓要让她幸福。”


      在贵阳城一个卖旅游用品的商店我看到了一件银饰,让我呆呆地立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那银饰据说是苗人手工打造的,是一个直径四五公分的环,由两条互相吞噬尾部的蛇绕成。蛇的形态很生动,三角形的脑袋,撑开的吻部,专注吞噬的神态。两蛇吞食着对方,不吐不咽,不离不弃。我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我上次看到这个东西,是在电视里面,一个美国的电视剧,讲述一个竞选失败的议员,在幽静的湖边杀妻的故事。他和妻子刚刚相爱的时候,他送给妻子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个银环,两条互相吞噬的蛇。他对妻子说,


    这是印第安部落的首饰,是送给最爱的人的,他们就像那两条蛇一样互相吞咽,永远不会分离。


      我看那个电视剧的时候是和方文一起看的,我记得当时还跟她说,这个生日礼物挺别致的哎。她说,挺可怜的。我说,你是说他老婆吗?她说,蛇挺可怜的。我说,我也要送你一个。她说,你是不是也要杀我?我说不,我觉得这个东西挺好玩儿。


      我手里拿着那个蛇环,惊诧莫名。苗人和印第安人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同样的东西?这里有什么样的联系?难道所有的人都是一样?或者有一个奇怪的艺术家在主管世上所有银饰的浇铸?这个家伙是人还是蛇?


      我买下了那个蛇环,挂在脖子上,又想给方文打电话说这件事,可惜她不在宿舍。我用手摩挲着那两条小蛇,慢慢地,在阴天的贵阳城里闲逛着。


      我对戏果儿日益丧失了兴趣。没意思,实在是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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