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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飞雪

寂寞的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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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我的爸爸现在居然开始主动找话题和我搭腔。可是遗憾的是我已经对他无话可说。对于这一点我也很纳闷,因为这曾经是我童年时代最大的梦想。现在这梦想实现了,我却觉得很无聊。仿佛很多的热情,都在孤寂的岁月里耗尽了。


后来,我考上了清华大学的计算机系。就在北京,但是离家挺远。我的父母一直认为我上了大学住进集体宿舍后情况会改变,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和另外五个完全陌生的人分享一个空间。于是我坚持每天回家住,即使每天在路上要耽搁很多时间。


如果说上了大学使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转变的话,那就是我学会了上网,并深深痴迷在网络世界里。我第一次发现世界上还存在着这么一个如此瑰丽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别人是谁。你可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而且要多大有多大。你也可以和可能代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的ID交谈,而不必担心产生任何挫败感——因为你们之间只有语言,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没有动作,没有一切可以让你感到被侵犯的东西。


不久以后我自己做了一个名字叫做“撒旦之城”的个人网站。它的主题是电影和与电影相关的一切。我把我对电影的一切热情都倾注在这个网站上。至于它的名字,我却没花多少心思。我只是觉得相对于那些光彩照人成双成群的天使们,我更像是一只孤独的魔鬼,心满意足的经营着属于自己的城市——地狱。我模仿了一下王家卫的矫情,尽管我没有他那么绚丽的想象力。


我没有为我的“撒旦之城”宣传,因为它实在有太多“私人空间”的意思。我在这个空间里宣泄,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尽管如此,还是会有人偶然的闯进来。这些我无法避免。任何一个开着窗子脱衣服的女孩不该责怪窗外偶然经过的路人,这我理解。


很快我也拥有了一批数量相当可观的“朋友”。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性别和家庭住址,甚至不能肯定他们究竟是不是实在人,他们可能是哥伦比亚的大毒枭,也可能是某个###国家的王储,甚至可能就是睡在我下铺的那个深度近视的小胖子。我和他们很谈得来。我才发现其实我也可能和别人分享一些东西。但是这些可分享的东西实在有限得很。


寂寞的撒旦 (8)


      


22岁那年大学毕业,我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继续读研究生,也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开始工作赚钱——我家里根本不缺那点钱——我仍旧每天呆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继续过着只有电影和网络的日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一辈子。


[撒旦之四]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努力找寻自己在这个城市中的位置。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因为我发现,无论自己做出怎么样的努力,这个城市都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我在美国做访问学者那两年,心里是如此的想念北京。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我的离去并没有让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有什么伤感。这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其实很卑微——尽管我已经拥有了好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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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直到今天我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个相当幸运的人。


家父是位受人尊敬的大学教师。他穷尽一生的时间把自己的书房里堆满了书。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趁爸爸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偷偷溜到他的房间里找书看。爸爸是不允许我动他的书的。也许他已经预见到那些书最终会招致祸害。我记得12岁那年我在他的书房里偷看一本文学史教材的时候被他逮到。于是我被罚站,一直站到晚饭时间。尽管被惩罚,我却丝毫没有怨怼之意,相反有一种偷欢后的愉悦。这种异样的快感伴随了我很多年。


没过几年,父亲就因为那一大屋子书而被送到江西的农场去劳动改造,并且最终死在那里。作为他的妻子的我的母亲独自一个人担负起抚养我的重担。万幸的是我家只有我一个儿子,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至少我还能吃饱。


高考恢复后,我顺利地考上北京大学。那时大学没有如今这么难考,读书的人也远比现在少。那一年是1978年,我18岁。可以说,我的绝大部分青少年时代没有耽误在上山下乡或义务劳动中。这也是我的身体一直比我的那些同学们稍稍好一些的原因。直到我快40岁的时候仍然没有得上腰肌劳损等疾病就是佐证。


与我同届的同学中我几乎是年龄最小的,更像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其他人则多半经历过###的残酷洗礼,生命已经苍老和疲惫不堪。整日和那些比我大几岁十几岁的人们厮混在一起使我看上去比同年龄的人稍微老一些。因为父亲的客死他乡和这些同学的耳濡目染,我总是喜欢考虑一些生活中的不为人注意的阴暗面。所以我总爱皱着眉头——那在我的大学阶段形成的习惯伴随了我的一生。不过皱着眉头并不代表我的心情欠佳,而仅仅表示我在思考。


大学毕业后,我顺利地留校任教——那时留校很容易,大多数人仍然回味着###的噩梦,不愿意做教授——像我的父亲一样做了一个大学教师。我教西方文学,顺带也在其它语言学校教教英语。这是一个赚不到什么大钱,却受人尊敬的职业,因此无论我在什么场合出现都会受到在场的人们的礼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当年的遭遇始终像是个噩梦在我的头脑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24岁那年,我爱上了系领导的女儿。一个文静和清秀的女孩。我对她一见钟情,热烈的追求她,并最终把她娶进门。那段时间我几乎误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很多人眼中事实似乎也正是这样。有了这位尊贵的夫人,没多久我就被破格提拔为副教授,并且得到了很多出国进修的机会。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娶了这位夫人。


不过“隐藏的缺憾使任何看上去完美的东西都带着点让人厌恶的斑点”,这句话是我婚姻生活中感受最深的一点。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漂亮的女人都喜欢在性事上刁难他的丈夫。总之我们每一次做爱都像是在例行公事——结婚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没有见过她的裸体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她坚持在做爱的时候关灯。而且她拒绝前戏。在这一点上,她更像是中世纪的那些被无数骑士顶礼膜拜的贵妇。而血气方刚的我则不得不成为圣堂下为基督禁欲的苦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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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寂寞的撒旦 (9)


       幸运的是,结婚后没几年,我们就有了孩子。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我觉得这的确是个低概率事件,因为即使是在我们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也不过两周做爱一次。而有了孩子以后,她便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拒绝与我亲热。我甚至怀疑过她在信仰某个邪教,而她本人就是那邪教的圣女,不能被丈夫侵犯。


后来我才知道,她憎恶性爱的直接原因是她的洁癖。因为有一次她曾无意间对我说如果不是为了要孩子,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男人的体液进入她的身体的。这种说法让我毛骨悚然。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处理自己的那些欲望,但因为对洁净的追求而拒绝和丈夫做爱的确是一个很让人费解的事。


于是我的大部分性生活都是自己度过。每当我想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躲进厕所,然后在和世界上最风骚的女人风流大做的幻想中自慰。有趣的是,在自慰的时候我的头脑中往往能够产生出许多奇异幻象,并以此为灵感写出了很多东西。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艾伦•金斯堡为什么有边手淫边写作的习惯了——压抑的人性往往是最强大的灵感来源。


偶尔我也会去找其它女人。比如在外地出差的时候和打电话到宾馆房间里的卖淫女做一两笔小交易,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不喜欢那样。那使我感觉我的性生活是一件需要购买的奢侈品——这使我相当自卑。


我经常会产生这样的幻想:一个月光明朗的春夜,我和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女人静静地躺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房间的窗子开着,窗子上挂着银白色的薄纱般的窗帘,窗外的春风徐徐的吹进来,抚摩着我们的肌肤。她穿着性感的睡衣,似笑非笑的用眼神挑逗我,柔弱无骨的手指在我的胸前有意无意的划过……我不知道是否这个并不过分的希冀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希望是在我的性能力消失殆尽之前。


于是莫名其妙之中,我的大半生就伴随着对不同类型的女人的幻想中过去了。我终于明白上帝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他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设置了一个平衡的支点。一个事业顺利、生活优裕的男人不该苛求自己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性生活。平心而论,我是爱自己的妻子的。可是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不过是她另一副灵魂的一个傀儡躯壳。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我的,而我却无法用男性的最后一种力量去满足她。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身体在我们结婚10几年后仍然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我甚至想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可以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换取一个也许并不漂亮,但是却可以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男人的女人。


40岁那年,母亲去世。那天我嚎啕大哭了一场。她为我付出了她的一生。虽然我使她拥有了一个安逸而舒适的晚年,可是她的死仍然让我背负着沉重的愧疚。我哭了整整一天,别人都说我是个孝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哭得是什么。不仅仅是为了亲人的去世,也是为了我活过的这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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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我美丽的妻子一直陪在我身边,默默的。她不停地说她理解我的心情。


她什么都不理解。


母亲的死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我维系的了。


有的时候我会突然想离家出走,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去。在那里隐姓埋名,重新找一个愿意和我上床的女人,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当然这种想法只不过是一种幻想罢了。尽管我和我的妻子没有性生活,但是这不妨碍我们做一对恩爱夫妻。何况还有孩子。


我不知道中国总共有多少男人的生活和我一样。他们为了孩子,为了手中拥有的一切可以让人羡慕的东西而忍受苦行僧的生活,放弃人世间最大的快乐。我想,如果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们会慎重得多吧。就像我一样。


寂寞的撒旦 (9) 之二


       北大的生活似乎让我更加快乐一些,因为在这里看不见那些让我讨厌的人。


继母经常会打电话来问寒问暖。虽然很烦,不过每次我都很客气。因为在离开家之后,我多少也反省了自己过去的行为:尽管我憎恨她,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情。所以我那样刻薄地对待她是有些过分的。


不可否认我跑出来上大学有一半是为了躲避她,不过跑出来之后的这些年月里我对她憎恨的程度竟然有了相当程度的减弱。当然不是为了她对我的那些亦真亦幻的关怀和问候,或许只是被时间冲淡了罢。


寂寞的撒旦 (10)


      


事实上,对于已经失去了东西,无论你是否喜欢它,在失去以后你都是会有所怀念的。尽管这样的母亲和这样的家庭并不为我所喜欢,可是真正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又总会有一点想念那种有人为你做饭,为你跑前忙后的日子。人真是很贱的东西。


幸好一个人生活一直是我所向往的生活方式。尽管有些累,不过很快我便习惯并深深喜欢上了这种生活方式。独自生活后,我也比以前宽容了一些。对于一些东西也能够理解。我感觉自己有一点点成熟了。


戏剧系的课程原本就是有些枯燥的。那些我仰慕已久的“名师”们的面孔乏善可陈,而且他们讲课的水平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好。好多事情都是如此,远远地凝视比贴近了观察美丽得多。在真正看清事实以前,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那些没有根据的传闻,并在自己的脑袋中形成一个先入之见。我也未能免俗。于是我便不得不在课程之外寻找乐趣了。


北大的校园名唤燕园,极漂亮。如果不看那些奇形怪状的被称作教学楼的建筑物,我倒宁愿认为这是一座国家级的森林公园。学校把大把的钞票都花在了校园建设上,以至于校园过于美伦美奂。在北京这样的大学校园并不多,多数大学和学院都是在拥挤和喧闹的市区里盘亘着的,于是那些校园里的男男女女们便更容易在车水马龙中迷失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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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校园里有个非常有名的“未名湖”,那里是北大的浪漫男女谈情说爱,甚至偷尝禁果的地方。每天黄昏至深夜这个时段里,湖边的靠背椅和大石头上总是坐满了一对一对的情侣在谈情说爱。湖水在月光下看还算清澈,湖上的零星白色漂浮物也往往被夜色掩盖。这个时候观望未名湖还真是有点浪漫的感觉。


一个上届的师兄更给我讲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说得是一对情侣在湖边做爱的时候突然掉到了河里,男的会游泳,女的就淹死了。后来听那男的说是被人从后边猛的踢下去的。这个踢人的人至今没有被找到。不知道他是想恶作剧还是这对情侣中的某个人得罪过他。我分析可能这个凶手是该对情侣中某个人的仰慕者,踢人下水完全是因为嫉妒。于是这个原本浪漫的湖又带上了一些色情和神秘的色彩,更成了那些追求新奇的情侣们顶礼膜拜的图腾。


湖边有座张牙舞爪的水塔,令人恐惧,我几乎不敢直视。


总之未名湖在北大有特殊的地位。


夜晚我经常在湖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读书,因为我发现偌大个校园里似乎只有这小小的湖泊能让我稍微静心一些。何况任何人对男女之间的事都有猎奇和窥视的欲望。我也不例外。每天在男女互相抚摩和亲吻的声音中阅读和听音乐,也未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除了这个小小的湖泊,带给我最大乐趣的就是网络了。


那两年,上网已经不算什么时髦了,每个人都有若干个ID,若干个电子邮箱,若干个QQ号码。


网络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渴望能从网络上找到快乐。从小到大我没有相信过身边的任何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更何况是这种极其“后现代”的交际方式下的那些由希奇古怪的数字和字符拼凑成的ID了。


但是毫无疑问网络是最适合我这种人的活动场所。就是因为在这里你不必相信任何人,却可以知道任何你想知道的东西。我一直就是在期盼能拥有这么个生存空间。网络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我,因为网络能给我一种几乎是绝对的自由。有爱与被爱的自由,发泄与承受的,自由,发呆与活跃的自由,侮辱与被侮辱的自由。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有人干涉。


和其它人一样,我上网也是先从聊天开始的。第一次聊天是和一个名字叫什么“太阳神”的人,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聊天室里,我的名字叫“撒旦的儿子”。我本想直接叫“撒旦”,但我突然觉得“撒旦”这个名字有点太老,于是我人为的把自己年轻化了一些。聊天的内容我至今还记得。偶然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太阳神:你好


我:你好啊^-^(因为是第一次聊天,所以格外热情)


太阳神:你几岁?


我:我19岁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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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太阳神:你是哪里人?上班了吗?


我:####你还没回答我呢!


太阳神: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当然是男的


太阳神:真的吗?


我:是真的啊


太阳神:我打赌你是女的。


寂寞的撒旦 (11)


      


我:………


太阳神:小姐,为什么不说话?


我:我真的是男的。


太阳神:你是女的


我:我是男的


太阳神:你真是男的?


我:我的确是男的!!


太阳神:那你他妈不早说,害老子废话这么半天!!


我:…………


于是我的第一次聊天就这样查户口般的盘问和撕破脸皮的漫骂中结束了。网络上就是充斥着这些无聊的东西。比如这个聊天室。


当然后来我从别的网友那里得知这个上这个聊天室聊天的人多是女孩子,其中很多人喜欢起男孩子的名字。于是那个哥们一口咬定我是个女的,这也是可以原谅的。但这让我很不舒服。我恨女人,所以如果有人把我看作女人,那几乎是对我的侮辱。


于是我干脆就放弃了聊天。本来我也是不太喜欢与人沟通的,何况是素昧平生的阿猫阿狗。人们不过是网络上的一堆堆具有象征性的符号,他们的作用是使这个网络显得稍微热闹些,而不是让其它上网的人心烦——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泡在网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四处闲逛状态中的。偶尔会到一些常去的BBS上写点东西。门户网站我是绝对不去的,因为那些网站就像豪门深宅一样倨傲而迟缓。我喜欢那些自由网民们自己制作的个人站点。这些规模不大但是绝对清新的微型网站绝对是网络上最耀眼的东西。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偶然闯进了一个名字叫做“撒旦之城”的网站。这是一个和电影有关的个人站点。其实我对电影本无多大偏爱,可是因为我热爱的戏剧和电影关系密切,因此我便不得不稍微关心一下电影里的东西。何况它和我的名字那么相似。“撒旦的儿子”,自然是应该住在“撒旦之城”里的。


站点的色调很黑。可以品出主人内心世界的残缺。


网站的扉页上写着这么几行字:


“人,人生,在本质上是孤独的,无奈的。所以需要与人交往,以求相互理解。然而相互理解果真是可能的吗?不,不可能,宿命式的不可能,寻求理解的努力是徒劳的。那么,何苦非努力不可呢?为什么就不能转变一下态度呢——既然怎么争取理解都枉费心机,那么不再努力就是,这样也可以活得蛮好嘛!换言之,与其勉强通过与人交往来消灭孤独,化解无奈,莫如退回来把玩孤独,把玩无奈。”


我认得出来这是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里的一段。我读村上春树的时候,基本是就是被这段话所引诱。而今天在一个陌生的网站上看见它,心里更是有一种像张爱玲说的那种“惘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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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它似乎把我的内心袒露在众人面前。可是直觉还是使我鬼使神差的按下了那个做得像地狱之门的“ENTER”标志。


网站里边最让我心仪的是一幅《堕落天使》的大海报。电影中的那几个“天使”都以各自独特的姿态向我展示着什么。


黎明展示着他哥特式的微笑,李嘉欣展示着她裹在鱼网连裤袜里的美腿,还有金城武忧郁的眼神,杨采妮恶毒的嘴唇,以及莫文蔚放荡的眉梢。这些魔鬼般邪恶般的人被称为“天使”,还有什么人可以被叫作“撒旦”?


背景音乐是关淑怡的“忘记他,等于是忘了一切……”。


那一刻我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用表情掩盖内心。“哭”这个字在我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听我爸说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完全不哭了。而今天,一个乱七八糟的网站居然让我有想哭的冲动。


于是我很自然地记录下来这个个人网站的主人的QQ号码。尽管我一贯对聊天没什么兴趣,不过我还是有想和这个素昧平生的人说上几句的冲动。因为我从他的文字和图片中找到了一些和我骨子里的某些情结极为相似或者说根本就是完全一样的东西。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过什么朋友。我想或许从今天以后,会有些改变。


我把他加为好友的时候,当时他恰好在线。他的名字很简单,是一个英文单词“ALONE”。


人们说网络上的缘分大多始于对对方名字的惊艳。我得承认,他的名字吸引了我。我对这个代表状态而不是心情的单词有天然的好感。


于是我很随意的打上去了一个“你好”。


“你真的是撒旦的儿子吗?”


“是的。”我说


“那我们聊聊吧。”他给了我一个由符号拼贴成的笑脸。


[撒旦之三]


彬彬闯进我的撒旦之城的那天,正好是我22岁的生日。


寂寞的撒旦 (12)


      


那天家里来了好多人,有一些甚至是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因为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所以家里请来了好多亲戚和朋友。事实上,每年我生日的时候,家里都是很热闹的,因为我的母亲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让我融入人群的努力。尽管我对此一贯不屑。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尽管一个人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并不能由自己做主,而是在这个人还是孩子的时候由种种复杂的因素杂糅而成。可是当某种方式成为习惯的时候,想要改变却十分困难。美妙的是,当事人往往会很欣赏这种活法。不想改变,或者说根本不屑改变。


这种想法在我认识了“撒旦的儿子”之后变得愈发的清晰。


那天晚上,家里的人走光之后,我周身非常疲惫。可以感觉到我的妈妈仍然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中,她反复和我爸爸絮叨某些亲戚样貌上的变化。爸爸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在我患上忧郁症之后,父亲在家里变得越来越沉默。他对于我母亲那种典型更年期式的唠叨作风不闻不问。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在为前些年在家里的跋扈而懊悔。但是一切都来得太迟,他的形象在我的心中已经定格,永远无法改变。他俨然已经成为我心里的一个男权家长制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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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我希望自己也有男权,有一天。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后,心情就变得格外的清爽。因为我明白在这个地球上只有这唯一的一个房间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


我脱光自己的衣服,打开计算机,连接网络,走进我的“撒旦之城”,就发现了他的QQ验证信息。


那天晚上我一直都无法忘记。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


“撒旦的儿子”是那种典型的偏执狂。他的名字是最让我兴奋的东西,我感觉我会和他很谈得来。


这不是缘分,是魔鬼之间的默契。


ALONE(我):你真的是撒旦的儿子吗?


撒旦的儿子(他):是的


ALONE:那我们聊聊吧


撒旦的儿子:你为什么叫ALONE?你很孤独吗?


ALONE:ALONE不是孤独,是独处。我是独处的,可是我并不孤独。或者说,我喜欢孤独。


撒旦的儿子:我们聊点什么?


ALONE:电影


撒旦的儿子:你很喜欢《堕落天使》?


ALONE:不喜欢。实际上除了孤独我不喜欢任何东西。只能说那部电影很适合我。


撒旦的儿子:那部电影根本不适合任何人,因为里面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ALONE: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寂寞。


撒旦的儿子:你喜欢孤独,自然也该喜欢寂寞。


ALONE:你错了,孤独和寂寞是不同的。


撒旦的儿子:?


ALONE:孤独是身体上的,寂寞是精神上的。身体属于自己,精神属于全世界。


撒旦的儿子:所以你喜欢孤独,却并不喜欢寂寞。


ALONE:准确的说,我是喜欢伴随着孤独的寂寞


撒旦的儿子:我看过的电影不多。不过你还是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里的主人公。


ALONE:是什么


撒旦的儿子:是《性•谎言•录像带》里的那个人。你觉得自己像他吗?


ALONE:是有些相似的。


撒旦的儿子:我猜你也是喜欢边看录像带边自慰的吧^^^^


ALONE:其实自慰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性爱方式了。


撒旦的儿子:只是因为自由?随心所欲?


ALONE:不止这些。我说过,人的身体是专属自己的,任何其它人的触摸都是对孤独的玷污


撒旦的儿子:其实自慰的人本质上是没有欲望的。他们的欲望实际上只是一种需要


ALONE: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欲望究竟该叫个什么东西。我并不能从自慰中得到满足,却能从中得到乐趣。我想这就是对于我而言最理想的生存状态了。


撒旦的儿子:只要你自己满意就好。


ALONE:其实我很想知道一个正常人的欲望该是什么样子的。


撒旦的儿子:如果你看过亨利•米勒的书,你就会明白。当一个人的全部欲望被一个旁观者袒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也就没什么欲望可言了。


ALONE: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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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撒旦的儿子:因为那样你会明白欲望可以属于一个人,也可以属于两个人,可以属于男人和女人,也可以属于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甚至可以属于很多人,所有人。如果你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会清楚自己的任何需要都可以被称作欲望。


ALONE:可以对我讲讲你的欲望吗?


寂寞的撒旦 (13)


      


撒旦的儿子:我最强烈的欲望就是让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一个都没有。


ALONE:你为什么这么恨女人?


撒旦的儿子: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可恨。不过几个可恨的女人就足可以让我憎恨全世界的女人。


ALONE:可是如果没有女人,你靠什么来满足你的其它欲望呢?


撒旦的儿子:我说过,欲望可以属于任何两个人。没有女人,还有男人,没有男人,还有自己。


ALONE:按照我的理解,你是一个际遇型的同性恋者。不知道这么说你是否在意。


撒旦的儿子:哈哈,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考虑。可是一直都想不清楚。我本来就是比较懒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呢。不过点解“际遇型”?


(点解:网络流行语,源于广东方言,大概意思是“为什么说……”)


ALONE:就是你可以对男人有欲望,却不是出于性的原因,而是由于对女人的排斥。


撒旦的儿子:不过可笑的是,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对任何男人产生过欲望。具体的说,我正处于禁欲状态~~~哈哈


ALONE:也许我会对你产生欲望的,哈哈


撒旦的儿子:不可能的,因为你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自恋


ALONE:可是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我自己。


撒旦的儿子:我们绝对不会是相似的。不过我们之间有最本质的共同点。


ALONE:是孤独?


撒旦的儿子:是的


ALONE:你也喜欢孤独?


撒旦的儿子:曾经不喜欢,可是当某一天我发现自己的身边充斥着让你讨厌甚至恶心的人的时候,我也爱上了孤独。


ALONE:我们至少有一点不一样。


撒旦的儿子:什么?


ALONE:你喜欢孤独是被迫的,我喜欢孤独是自发的。


撒旦的儿子:哈哈,是啊。


ALONE:说实话我很想见见你。


撒旦的儿子:自恋的人终究也有一般人该有的一些好奇心。


ALONE:不是为了见你的人,而是为了真实的看看我可以选择的另一种生活。


撒旦的儿子:我们在哪里见面?


我是在凌晨三点走出家门去和“撒旦的儿子”见面的。在出门之前我甚至精心的挑选了一件比较好看的衬衫。其实这类举动按照我一贯的思维来看是极其无聊的,不过我总觉得今天我见的人会有些不同。


说来可笑,我甚至有点希望这个“际遇型同性恋者”能够对我发生兴趣,因为我本人已经在同他的对话中,对他发生了一些兴趣。我强烈的感觉到他身上有我的影子,我甚至怀疑他就是另外一个我。也许从他的身上我可以看见一个比较完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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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3 00: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我很少在深夜一个人出门,——我甚至很少出门。因此我从来没有想过凌晨三点竟然这样美丽。在幕帐般的夜色中,那些白天飞扬跋扈的高楼大厦显得如此委琐和不堪。因为还只是四月份,所以深夜三点的时候是非常冷的。宽广的街道上没有人声鼎沸的嘈杂和车水马龙的喧嚣,使得这个巨大而迟缓的城市也有了几分妩媚,像是个脱光了衣服的守夜的女人。


马路上已经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神色匆忙地行走,这使得原本静谧的夜空多了一丝的不和谐。


一直以来我都向往着能住在这样一个城市里。一切都是黑色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刺眼的和侵犯的。所有人都可以在城市的任何一条街道、任何一幢建筑里放肆地幻想而不会被人侵犯,只要你没有把自己的精液溅在别人身上,就与他人无关。就像《堕落天使》里的城市一样。人们沿着自己的轨道行走,偶尔和别人的脚印有交叉的时候,也只是彼此满足暂时的欲望,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我和“撒旦的儿子”约定见面的地点是在距我家不远的一个过街天桥上。之所以约在这样一个地方,是怕对方不够高大,被行色仓促的夜行人掩盖。


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个面容清秀、身材消瘦的男孩靠在天桥的扶手上专注地看着雾蒙蒙的夜空。


就是他了。“撒旦的儿子”竟然是个美少年,至少在我的眼中。


[撒旦之二]


下飞机的时候,我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并不是为离开生活了19年的城市而伤感,而是因为在我走的时候没有抱一抱我的爸爸。至于妈妈,我是根本不在乎的。我不知道几年或者十几年之后我是否仍然这样抗拒她,不过至少现在离开她我觉得很舒服。踏上北京的土地的那一刹那,我的心情开始爽朗起来,因为我第一次呼吸到没有束缚的空气。北京的空气风尘肮脏,但对我来说意味着自由。


寂寞的撒旦 (14)


      


刚走下飞机,远远地我看见一个身材瘦小但是精神很好的女人微笑着向我走过来。登机之前妈妈交代过,这是我的舅妈,就是我那个当大官的舅舅的妻子。如果事先不知道,我大概会以为她是个和所有自由市场上的一切提着篮子买菜的家庭妇女一样的女人,因为她实在缺乏绝大多数的官太太的气质。如果说得好听些,就是说这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官太太。


舅妈是一个很亲切的女人——比我妈亲切得多。她一边向我解释舅舅无法亲自来接机的原因,一边让随同的几个高个子男人把我的行李拎上了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便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上车之后,舅妈就拉着我的手,开始絮絮叨叨一些我根本不感兴趣的琐事。她说她上一次见到我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不会走路兼经常把口水流满衣襟的小姑娘,整天赖在妈妈的怀里,现在却出落成一个这么漂亮干净的女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忧郁。这使我突然想起,这个舅舅是有一个独生子的,比我大几岁。于是我顺势接下了舅妈的话茬,问她我的表哥是不是已经大学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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