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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13-3-30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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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41#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5:5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桔年说:“韩述是真心对孩子的,但是我跟他之前,从来就没有过可能。”她已经不恨他了,但是也没有办法去爱他。他们就真的像二叠纪的海藻和震旦纪的海绵,中间却隔着十几亿年,同时存在却没有任何关联。她要给非明一个家,自己一个人做不到,好的男人也不会选择她,所以那天她宁可承诺唐业的“如果”。她理解唐业竭力摆 脱身陷泥沼的绝望,就如她理解了小和尚毛毛虫的梦想,也许正因为这“如果”之渺茫,她愿意存有这样渺茫的希望。唐业的“如果”可能永远不会降临,这是一个构,但假如真的有那一天,就如同她不知道歌名的那首歌唱的,如果梦醒是还在一起,那就不如相依为命。


      孙瑾龄叹了口气,“我不想说别人的不是,可是你跟你父母真的不一样。”她心里一软,伸出手去想要摸摸桔年瘦瘦的肩膀,不止她儿子,她都觉得我见犹怜。可桔年轻轻的闪开了。


      孙瑾龄收回手,重新置于膝前,“我为什么总记得你很小时候的模样?因为我们家刚调来的时候,韩述才四岁,人生地不熟,幼儿园的小朋友他一个也不认识,没几天,老师说园里有个演出少了个小矮人,问他能不能顶上,他高兴坏了,那天我们给他拍了很多照片,其中有一张还是个乌龙来着,我们家韩述被个小女孩拖着,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我们常用那张照片开他玩笑,所以他特别不喜欢那照片,小时候谁翻出来他跟谁急,他上高中那年,照片不知怎么就丢了,直到他上大学我给他收拾东西,才在枕头底下找到。韩述这孩子,毛病是不少,怪我,所以他爸说慈母多败儿,可他爸虽然动不动就抽他,谁要说他儿子不是,他就跟谁急,我们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他心里还跟孩子似的,也许可恶,但一点不球,他心里藏着……”


      “妈,您说什么呐!”韩述气急败坏地在门口处打断,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他敲打着办公室门口的一块牌,“您是医生还是家属楼上闲着晒太阳的老太婆啊,说病情,别说那些有的没有!”


      说话的关口,桔年已经局促地站了起来,孙瑾龄无奈地看着儿子笑笑,继而对桔年说:“关于非明的病情,我要等更详细的检查报告出来,然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谢谢孙医生,谢谢了。”桔年给孙瑾龄匆匆鞠了个躬,就要离开,走至办公室门口,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面无表情的韩述堵了大半个门口,而且没有半点要让路的意思。


      “借过。”桔年小声说。


      韩述不知道为什么较着劲,黑面神似的,依旧一动不动。


      “借过,谢谢。”桔年说了两遍,也放弃了说服他让路的念头。


      孙瑾龄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你说你这孩子是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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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13-3-30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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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42#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5:5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别管我的事行吗?”韩述嚷嚷道。


      桔年只想离开,见韩述和一侧门槛之间还留有些许缝隙,便硬着头皮,试图侧身从那个缝隙挤出去。


      她努力着不让身体跟韩述有所接触,眼看就要成功,韩述却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你土拨鼠啊,钻什么狗洞啊?”


      桔年成功脱身,心想他哪根筋不对,对损人都没了逻辑,“土拨鼠哪会钻狗洞啊,再说这洞不是你亲手搭建的吗?”


    -------------------------------------------------------------------------------------------------------------


      回到病房,平凤还在那,正逢韩述回来拿他的东西,然后招呼也不打就走人了。


      “这到底是谁啊?”平凤不知道从哪弄了包瓜子,边磕边问,见桔年闷闷地去看非明的吊瓶,又说道:“我一直看着那药水呢,没事……哦,我知道了……他是不是……”


      “行了。”桔年没让她说下去。


      “法院还是检察院的。”


      “怎么了?”


      “大盖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你见得多了?”桔年也隐约觉得这话不对,她心知,这时不由得又想起了韩述文件洒落时平凤看到照片的异样,确定韩述真的是走了之后,小声地问出她的疑惑:“对了你是不是认识照片上的人?”


      平凤点头,“认识其中一个,就是比较年轻那个。”


      桔年没仔细看照片,自然也不知道“比较年轻”的是谁。


      平凤接着说,“长得是人模人样的,有钱人家的老公子哥,姓什么来着也不知道,反正老说他家里开着个什么温泉山庄,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他是……你的客人?”


      “可以说是,也不是,他替人给钱,自己倒有别的相好,我看他在别人面前也点头哈腰地买着好,哎,就我说的那老肥羊,嘻嘻……”她神秘兮兮地覆在桔年耳边说道:“老家伙年纪大了,发神经了,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他干嘛老来,还非让我穿那些莫名其妙的衣服,嗨,反正花了也不是他的钱,咱们照收就是!”


      桔年越听越担心,韩述是做什么的她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揣着别的照片,于是她劝平凤道:“我看这事不太对,你啊,攒着点钱,趁早收手吧,那些人太复杂,我怕你惹祸上身。”


      平凤“咯咯”地笑,“来找我的人,哪个不复杂啊,你就别操心我了,想想你自己吧。刚才那小白脸身上有不少油水吧,你就算不打算跟他怎么样,他送上门来,该拿的你也别心软,凭什么放过他啊?”


      桔年也不跟平凤扯,随便聊了几句,平凤要赶去开工,她便送了出去。


      平凤还是改不了留不住钱的毛病,刚嚷着闹饥荒,手上又添了个新背包,看桔年视线落在了包上,她笑着把包甩过来问:“怎么样,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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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3#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5:5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好……好看。”


      桔年愣了一下,因为她这时才看到平凤挂在背包上的一个草编小玩意。


      “什么啊,这是。”


      “兔子,草编的兔子,别人送了。”平凤看了桔年一眼,语气里忽然有些不确定的东西。


      “手挺巧的啊。”桔年赞叹道。


      “当然,他说这样的兔子是独一无二的。”平凤这才又兴致高了起来。


      “朋友送的?”


      “嗯,是啊。”


      平凤走了,桔年返回病房的每一步都难掩心惊。她再了解平凤不过了,平凤哪有什么朋友啊,除了日日复一日那些客人,她认识的也不过是过去监狱里的一些牢友或同行。而她口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兔子桔年也会做,因为那是小和尚教她的,入狱之前,她曾教会了当时仍是稚童的弟弟望年。


      桔年觉得自己的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的,头也有些发昏。不为望年,为平凤,还有平凤方才发自内心的笑容。怎么可能,望年才二十岁!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她拖着迟缓的身子,浑浑噩噩的走,然而在即将靠近非明病房的时候,却一个激灵。


      病房外,有人在静静张望,那张望是如此渴盼,但脚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还是来了,陈洁洁。


    陈洁洁后来出现过好几次,有时桔年会在陪伴非明的过程中不经意回头,看到她匆匆闪过的身影,有时则在住院部夜晚门禁时间到来之前,看到她肚子坐在公共休息区的座椅上。桔年自欺欺人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陈洁洁出现,也未惊动她们分毫。她只是日复一日地来,来了却不知道能做什么,仿佛只是被一种模糊的本能所驱使,欲罢不能。


       为了治疗和检查的需要,非明原本就脱落得差不多的头发在医生的要求下被全部剃光,桔年给非明织了顶别致的小红帽,那天,她把孩子的落发收集起来,倒进了医院的垃圾箱,回来后,听到了来自病房附近撕心裂肺的哭泣。


      在医院的时间长了,很难不对那些哭泣绝望痛苦感到漠然,就连非明也一样,她甚至已经不害怕那些形如枯槁的病友在身边消失死去,只觉得失落而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有那么一天。所以,纵然那哭泣声如此凄凉,非明喝着姑姑喂的粥,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当然,也没有留意到姑姑时不时的失神。


      桔年知道那哭声源自于谁,陈洁洁曾经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然而,非明所剩无几的几缕落发轻易就压垮了她。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那是她曾经爱过的一个男孩留给她唯一的纪念,她可以假装孩子并不存在,然而,当她得知她努力忽视那存在或许也将小时,如何能够不痛。更痛的是,她发现她再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恣意飞扬的女孩,可以为了自己所爱不顾一切远走高飞,她如今只是活在红尘中一个有丈夫有儿子有家庭的最普通的女人,有了太多的牵挂和羁绊,记忆里的疯狂青春,还有逝去的爱与伤永不复返。总是痛苦一场,然而擦干泪,她没有相认的勇气,是的,今时今地,此情此景,她没有一点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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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6:0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有一回,韩述也跟陈洁洁遇上了。自从哪天韩述打断了桔年和他妈妈的一场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憋着一口气,他还是常来看非明,却不怎么再理会桔年。桔年孜然不会主动的去碰他的冷钉子,也并不为少了交流而感到有什么不妥。反倒是韩述,虽然冷战是由他而起,但是他时常的选在桔年在场时出现,还频频的弄出一点响动,那脸上分明都写这几个字“跟我说话,主动跟我说话”。如果来医院的时间正赶上饭点,他通常会顺道捎来吃的,明明除了自己的,还另买了两份,他偏跟非明说:“两份都是韩述叔叔给你的,由你挑。”等到桔年当真到医院食堂打了饭回来,他又郁闷得不行。


      他心中原就郁结不快,冷不丁遇上陈洁洁更是无名火起,兼之思及非明的可怜还有桔年这些年的艰难,也顾不上自己和陈洁洁以往私交尚算不薄。迎头就是一句:“陈大小姐,周太太不在家享福,怎么就逛到这地方来了。啧啧,闲出病了也不该看脑外科啊?”


      陈洁洁并不打算跟他争,意外之余只说了一句:“韩述,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事?”韩述好整以暇的笑了起来,“难道就关你的事?”


      “我没有得罪你,韩述。”陈洁洁眼睛都红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她都病成这样了...”


      “她都病成这样了,你又能怎么样?再说,‘她’是谁?我可不知道你为什么来,里面是你什么人?要不你大声告诉我,让我长长见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针对我,韩述,你那点心思..你再想也没有用...”


      两人都是要面子的,各自心里计较着,也不会放开嗓门的对吵,可是他们忘了这个争吵的位置离病房着实太近,而长久卧床的人四肢都疲乏了,唯有听力变得异常的敏锐。


      戴着小红帽入睡的非明醒了,头疼折磨的她的每一次睡眠都难以安稳,她迷迷糊糊的对桔年说:“姑姑,我好像听见韩述叔叔跟谁在说话?”


      桔年摸了摸她的脸。门外的针锋相对还在继续。


      “真的,姑姑,我听见韩述叔叔的声音,还有一个阿姨,她们在说什么。”


      桔年其实早已听见了,只不过她龟缩在自己的壳里,拒绝理会那些于事无补的纷争。然而好不容易睡的好一些的非明一再呗惊扰终于让她忍无可忍。


      她对非明说:“乖,你先睡,韩述叔叔在跟护士阿姨说话呢,我出去看看。”


      “这里根本不需要你。”


      “你又有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


      同样愤怒无奈找不到宣泄的两个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桔年是什么时候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等到她们有所发觉,已经不知道她静静站在一侧已经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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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5#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6:0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走廊上冷的厉害,桔年身上随意地披着件毛衣外套,湖水一般的碧色,衬映这她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睛,像冰冻已久却未凝结的深潭,像上古的玉,并不光润,却凝着苍寒的一抹翠。她一句话没有说,面红耳赤的韩述和陈洁洁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争执。


      “走。”


      桔年指着走廊尽头大门的方向对两人轻声地说。


      他们都没有动。


      “桔年...”


      “求你们了,换个地方再吵,求你了,走吧!”


      仿佛从来都不会动怒的一个人,苍白的脸上血色就泛了起来。昨夜非明的癫痫再一次发作,几乎没了小命,桔年担心的一晚上都没睡,白天照例也得守着,惶惶然害怕下一次发病,心枯力竭,只求这两人从视线里消失,她本就不习惯待人强硬,一句话说出来,自己先有了泪光。


      陈洁洁仰起头,不让泪水掉下来,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第十九章      小树的梦


      除夕的前一天,但凡可以出院的病人都走了,外边发病的人估计也忍着,什么都等到节后再说,护士们都在值班室讨论着春节怎么过。医院里很安静,安静地像空旷的山谷,风走了,雨走了,只留孤零零的一颗小树,静悄悄地掉下一片叶子,没有人察觉。


          非明就是这样一棵小树。她闭着眼睛,想象自己还会在一场春雪后抽枝发芽,她长啊长啊,越来越高,枝蘩叶茂,最后与繁育她的那片森林相连,同样的枝桠同样的树叶,她也会开出一样美丽的花……她遗忘了浓重的消毒水气息,在一片绿色的馥郁中充满了归宿感地恬然睡去。


          后来,非明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里有人在哭泣。她不记得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哭声,但这哭泣声是熟悉的,熟悉得仿佛天长地久的存在,并且早于她记忆之前与生俱来。她努力想张望,先是看到一个轮廓,然后是一张脸,一个因压抑在哭泣而颤抖的剪影。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你是我妈妈吗?”也许因为知道是在梦中,而非明又做过太多相似的梦,所以她并没有太多的震惊和意外,跟以前无数次一样,妈妈又在梦境里找到了她,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妈妈的脸特别清晰,清晰得像某一个擦肩而过让她无比艳羡的漂亮阿姨;妈妈的眼泪也如此真实,她几乎要以为它们真的打落在她挂着点滴的手背。


        “你认得我?你真的认得我?”


        非明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眼泪流的益发汹涌,她不是别人,是妈妈啊,非明当然认得她。


        “妈妈,你不要哭,否则我也会掉眼泪,我一掉眼泪,就醒了。我想你多陪我一会。”


        妈妈的声音在抑制不住的痛哭中支离破碎,非明费了很大的劲才听出来她在一遍又一遍地追问:“非明,你恨不恨我,你恨不恨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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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3-30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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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6#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6:0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非明摇摇头,喃喃地说:“恨过一分钟。我想我只是太想念你了……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妈妈的脸贴在非明的手背上,和着眼泪,湿而烫,非明好害怕那种过于强烈的触感,害怕下一秒梦就碎成了午后阳光下的泡影,“啪”的一声,无影无踪,连残片都没有,一如她无数次醒过来,睁开眼睛,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任何人。


        为什么不要我?


        非明只是习惯性地问出久藏于心中的疑惑,这伴随她的成长而从未停息的追寻,其实她没有期待过答案。


        可是她却听到了妈妈在长久哭泣后的回答。


        “妈妈年轻时做过一件错事,不,也许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妈妈不是不要你,为了要你,我发过一个毒誓。”


        “什么叫做毒誓?”


        “毒誓就是妈妈只要能生下你,只要你活着,就再也不能来看你。”


        “否则呢?”


        “否则妈妈就会不得好死,非明,对不起,非明。”


        妈妈说完了她的毒誓,她的眼睛里写着害怕和不安,非明一度以为妈妈是害怕毒誓应验,可是她隐约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妈妈的害怕里还有歉疚,因为姑姑说,一个人歉疚的时候,就会不敢看另一个人的眼睛。


         非明想得头又开始有些疼,她轻轻的呻吟了几声,妈妈的手覆盖在她的小红帽上,小树闭上眼睛,她的枝桠终于和大树相连了。


        非明说:“那你来看我了,你会死吗……妈妈,我不想你死……”


         妈妈的表情是那么地疼,疼得非明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她一只手紧紧地揪住床单,另一只手抓住了妈妈……她坠入了混沌的深渊,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她还记得,妈妈的手是热的。


    --------------------------------------------------------------------------------------------------------------------


         桔年从家里赶回来,拿来了非明非要穿的红色小棉袄。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个春节,恐怕是要在医院里度过了。除了节日里非明喜爱的红色衣服,征得护士的同意后,桔年还带来了几小串红灯笼。但愿鲜艳的红能她们暂时忘却医院的孤寒。


        到了医院之后桔年才知道,就在她离开的下午时分,非明一度陷入了相当危险的状况,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缺氧,好在抢救及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桔年不禁暗暗责备自己为那些红灯笼浪费了太多的无谓时间,自是再也不肯离开非明寸步。非明虽然身体状况明显不好,但兴致比以往每一天都高,她对姑姑说自己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比以往每一次都好。桔年想,能够给她带来快乐的,即使是个梦,也实在太珍贵。


        姑侄俩说了一会的话,天色已经不早。医院部分员工已经放假,只余少数人值班,桔年担心连开水都没人,早早地去准备。她提了两个热水壶走出去,正好听到值班的护士长对着一个女人问到:“你究竟是来看谁的啊?老在这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我看你样子不太好,脸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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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7#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6:0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那个女人没有吭声,桔年最不爱多管闲事,低头从一侧匆匆走过,走着走着,还是放慢了步子。


        “桔年。”


        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她听见有人这样叫她。


        护士长看到两人认识,也不再掺合,施施然走回值班室。


        陈洁洁站在那里,医院的灯光把她原来就高挑的身影拉出很多的影子,医院里打过那么多次照面,她第一次喊出了桔年的名字,桔年却觉得这时的她仿若丢了魂。


        桔年心中也有几分恻然,她不禁想,那天她愤怒地让韩述和陈洁洁走人,他们都吓住了,没有表示任何异议,然而她的愤怒真的站得住脚吗?韩述为非明做了什么自不待言,而陈洁洁是非明的血肉至亲,也可以待见这两人,但不能代替非明将他们拒之门外。


        “你想看看孩子吗?”桔年幽幽地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誓言这东西,是做不得准的,你应该也清楚。只不过非明这孩子,我……我只是怕她失望。”


        陈洁洁几步冲到桔年面前,把桔年吓了一大跳,忙后退了几步,背抵到了走廊的墙壁,手上的热水壶跟水泥墙相撞,“砰”的一声。


       在她回过神来之前,陈洁洁从包里掏出了一堆东西,不管不顾地往桔年并不闲的手里塞,桔年无处闪躲,只得放下了热水壶。陈洁洁塞给她的东西里,有卡、有存折、有各种面额的现金,甚至还有不少首饰。


         “你这是干什么呀?”桔年接也不是,丢也不是,只得慌张地问。


          此前失魂落魄的陈洁洁此刻脸上全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狂热,一双眼睛亮得像黑暗里的烛火,“这是我眼下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所有的都在这里了!桔年,你收下,我现在只有这些。”


          “别……”


          “我会再去想办法的,我知道不够,但你先收下。”


          离得那么近,一直没有正视陈洁洁的桔年这才看到她脸上的红肿瘀伤。桔年是个水晶心肝的人,顿时就明白了几分,不由得也心惊。


          “他打你了?”


          陈洁洁这才露齿一笑,纵然牵动了面颊上斑驳的伤,那笑容依然娇艳动人。


          “我也打他了。我的伤算什么,他的脸十天半个月只怕都不敢见人,呵呵,这就叫货真价值的撕破脸!”她笑得很夸张,前俯后仰。桔年没有笑,也不愿细看她眼角的泪水。


         那样觉心悦目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桔年承认自己诅咒过,失落过,但她想起了小和尚曾经看着这张娇 美面庞时留恋而动情的目光,此时此刻,如果他也在默默看着这一幕,他的心,会疼吗?她是小和尚爱过的人,而小和尚,是桔年的所有。


         陈洁洁在桔年的沉默中笑够了,笑累了,表情迷茫而恍惚,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而且她迷失得太远,即使如今有了方向,也再也回不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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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6:0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桔年,桔年,你也梦见过他吗?”


         桔年扭开头去,她拒绝谈论这个话题,心却跟着颤了。她自私地不肯说出来,她从不梦见他,因为他一直都在。


         陈洁洁抬头去看天花板上照明光,直视着它,久了,光晕一圈一圈的,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我知道你也忘不了他,所以你才替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照顾非明……我却不想梦见他了,我过得很好,我很幸福,是他不肯来找我,他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所以我一定要幸幸福福,是他不肯来找我,他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所以我一定要幸幸福福的,气死他,气死他!”她一直仰着头,桔年可以看到眼泪从她的腮边流淌至颈弯,每一滴泪水在光线的照射下,晶莹到罪恶。


         陈洁洁的笑声被喉间呜咽吞没,“我都忘了,他早死了。你亲眼看见的,他死在你身边,我看不见,他只叫我等着他,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


         “够了。”桔年不想再听下去。


         “他怪我了,怪我不负责任,所以要把非明带走。不行,巫雨,你不能带走她,我要这个孩子永远提醒我记得恨你,我等着你,但是你没来。”


          她摇摇晃晃地蹲在地上,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青春宴席早已经散场了,剩下的谁来埋单?


          桔年在哭声中走了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心飘到哪里。最后只知道哭泣的陈洁洁一只手抓住她的裤管。


         “对不起,对不起,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我非明,求你让我带她走!”


        桔年发出空洞的笑声:“带她走,去哪里?”她用只有自己和陈洁洁听得到的声音道:“医生下午刚告诉我,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非明的肿瘤是恶性的,而且已经在扩散。现在你还要带她走吗?”


         “你骗我!”陈洁洁呓语一般地说。


         “我希望我骗你。”每一个字说出来,其实都是痛,钝刀子割肉,不得安生。


         陈洁洁怔了好一会,站起来之后,她擦干了眼泪,那种桔年熟悉的决绝又回来了。“我会再离婚,然后拿到我应得的。花光每一分钱我也要救她,我再也不会让非明离开我。桔年,我只求你,求你让我认回她。”


         桔年没有说话,其实不光归也,陈洁洁应该也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带走她的女儿,天地地义,没有人可以阻挡。但陈洁洁选择了哀求,想必她也明白,这错失的十一年,是多么难以挽回。


        她们惊动了不少人,护士长的头从值班室弹出来又缩了回去,桔年的视线传过陈洁洁,落在也身后的某个点。


        她低声说:“我没有权利说什么,就让非明来做这个决定吧。”


        陈洁洁也在这个时候回过头去,十几步之遥的病房门口,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还有鲜艳得让一切失色的小红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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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6:0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二十章 终归有个地方让我们回家  


      等桔年回到病房的时候非明已经好好地躺在了床上。桔年都已经忘记,非明已经有多久没有在无人的帮助下离开那张病床,况且她当时一只手还高高举着正往自己静脉注射的吊瓶,究竟要有多在的力量才能支撑着她日益虚弱的身体完成那几秒钟的张望。


           现在,桔年坐在她身边,她把被单拉得老高,几乎覆盖了她鼻子以下的全部身体,小红帽的帽檐也拉了下来,遮住眼睛,俨然一付不看不听不说的姿态,手腕针头附近的胶管里,还有淡红色的回血的痕迹。桔年心下全是怜惜,不知道为了什么,非明要承受这样的苦。


           桔年知道非明心中必然有所察觉,也许陈洁洁已经见过了孩子,事情到了这一幕,迟早是瞒不住的,与其欲盖弥彰,还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


           于是桔年对非明说:“你应该也知道了,外面那个阿姨就是你心里一直等着的那个人,你不是个孤儿,你的亲生妈妈回来找你了。”


           非明像跟床单融为一体的化石般一动不动。


           桔年心里也乱糟糟的,低着头胡乱的揪扯着床单上的一根线头,良久,她才又开口道:“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和你妈妈单独待一会?”


      这一次她同样没有等到非明的任何回应,只是白色的被单下有了些许起伏。桔年伸出手去拨开了非明遮住眼睛的帽檐,果然,那孩子紧紧闭上的眼睛里早已渗出了泪水。桔年再也没说什么,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走了出去,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一直伫立在门外垂泪的陈洁洁。


      一对母女,两端眼泪,她夹在中间,又能怎么样呢。


      桔年刻意想走远一些,给她们更多的空间,她们看不见,才能更自在的流泪。无奈室外淅沥沥地下着雨,她便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外面被雨幕变得灰暗而朦胧的小天地。 


      过了一会,面朝大厅的电梯门敞开,韩述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他眼睛红红的,面有戚然之色,桔年方才没有见到他,想必他是从孙瑾龄那里得知了非明的情况。


      大概韩述也没有想到会在大厅里碰见桔年。过去人来人往的住院部一楼,而今只坐了她一个人,那情景,就好像末班车都已经开走了的车站,徒留下一个乘客,寂寞旅途,凄风苦雨,没有方向,没有位置,没有伴侣,更没有归途……


      韩述走过来,坐在跟她间隔了一个位置的座椅上。弯下腰,手肘支着大腿,手指插进发间。他信心满满地为非明争取到转院,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


      “韩述,我能求你件事吗?”桔年依旧看着没完没了的雨幕,有些木然地开口。


      “你说!”韩述顿时直起腰来,他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只知道但凡她肯说,没有什么他不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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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50#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6:0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桔年说:“求你不要安慰我。”


      她不是不知好歹,也并非不近人情。言语的慰藉即使出自善意,其实,除了再一次提醒当事人是多么可悲之外,再无别的用外。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该伤心的一样会伤心。有时候桔年甚至觉得悲伤是一种不可分担只能传染的东西,没有任何一剂猛药能将它遏止,唯一的解药只有接受自己。至少她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如果她伤心,怎么都不会释怀,只会想通,只会习惯,然后把它当成一种常态,她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了。  


      桔年知道韩述想让她没有那么难过,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他再说下去,她会流泪,然后发现原来还有人跟自己一样难过,悲伤的感觉益发真切,她只会更加的难过。她害怕在这样一个被凄冷冬雨填满的午后泪眼现对,哭过后散去,大家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这会让她感觉更加孤独。


      韩述很长时间没有吭声,桔年可以想象他咬着牙的模样,他在试图忍耐。最后他说了一句:“是啊,反正横竖都是个不可能,我又何必浪费唇舌,献无谓的殷勤。”


      说话间他已经站了起来,“非明的盒饭我照例是多带了人上,待会护士长会拿给你们,你别以为我钱没地方花,明天就是除夕,医院吃饭的人少,今天食堂已经停了伙,外边也别想轻易买的吃的去。”


      他车停在门口露天处,桔年看着他一路跑着中进雨里,笔挺的黑色大衣,瞬间就湿的一塌糊涂,而他从电梯里走出来时手里拿着的伞还搁在她的脚边,雨伞没有全干,每一个褶皱都整理得服服帖帖。


      桔年一直坐到陈洁洁从医院里离开,她回到病房,虚弱的非明,白色的背景,永远打不完的点滴,跟以往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同。非明倒是醒着,双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不久之前她和她的亲生母亲经历了什么。


      给她们送饭过来的不是护士长,而是值班的孙瑾龄。她把几个餐盒放在非明的床头柜,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手掀开其中一个餐盒看了看,淡淡地说:“我当是怎么了,最近他天天回家吃饭,我不在家的时候,就在厨房守着家里的老阿姨给他挨着花色做,哈。”


      桔年还猜不透孙医生最后那一声笑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打算往下想,只说了声“谢谢”。孙瑾龄出去后,她找开尚且是温的“快餐”,芦笋肉丝配培根鳕鱼卷,外加一盅山药煲小排,居然还另有两杯新鲜的柠檬茶。非明什么都吃不下,勉强喝了桔年喂得一点汤,桔年出没什么胃口,但是看到眼前这番,还是每样都吃了一点,胃里充实的感觉才让她真实感到自己仍在人间,仍需要那点烟火气息。


      收拾餐盒的时候,似乎忘却了语言功能的非明忽然说了一句:“姑姑,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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