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2:43

无缘由的欢乐
人们对痛苦的缘由总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是,人们有时寻找欢乐的原因;
我有时心灵平静,在无法抓住、
令人奇怪的喜悦中苏醒。
玫瑰红的天侵入了我的小屋和身体,
我爱整个宇宙,可不知为什么
我浑身闪亮。不到一小时,
我感到黑暗重新包围了我。
它们从哪来,这短暂的欢乐之光,
这隐约可见、敞开的天堂,
长夜里这些无名的星星
飞走了,却留下更黑的内心?
是天空重亮古老的四月?
是如同投下余光的死火、
从岁月的灰烬中复苏的春天?
是未来的爱情的吉兆?
不。这神秘迅捷的痕迹
无任何回忆和预兆;
也许是旅途中迷路的幸福
弄错了心,只照亮我们片刻。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3:11

大路
这是条大路,锻树种在两边。
那么高、那么宽、那么暗,甚至大白天
孩子们也不敢在那儿独行。
那里的夏天冷得与严冬无异;
不知是什么睡眠加重了空气,
什么哀伤加厚了阴影。
锻树很古很老;垂叶张张
内搭起穹、外筑起墙,
形状如旧,丝毫未改。
斑驳的黑树皮远离裂开的树干:
它们就像,一只臂向一只臂伸展,
巨大的蜡烛台。
可是在上方,它们用一张张叶子
制造了夜:晴天,路上的硬沙里,
没一块石头闪亮,
雨天,几乎听不到绿色的穹顶
沙沙作响,孤单的雨水时续时停,
一滴滴落在地上。
丛深处,有座围着栅栏的寺庙,
其木头已被青苔腐烂,被圣洁的葡萄
和青藤折弯压断。
可恶的爱神笑着,仍用断指
指着远处旧日的一顺顺心,
心已被石箭所伤。
人们随时都能感到那儿夜的神秘,
在冷冰冰的雕像四周,人们相信看到
情火在双双飞行。
回忆的情灵在那里平静地哭泣;
就是在那,虽然岁月已久、早已别世,
灵魂仍在约会亲近。
那是一切在那儿相爱,以及四月里
年轻的爱神在棚架的玫瑰底
所呼唤的人之灵魂;
这些可怜的死者不停地向他奔去;
不再有昔日的嘴唇,他们前来
在永恒的嘴上亲吻。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3:40

华尔兹
轻纱薄绸的浪里
舞伴们苍白、无言,
他们转着,地板弯曲,
明亮的灯光闪熠,
照花他们半闭的眼。
我想起曾在不列颠见过的
古老的礁石,海浪昼夜不分
在那儿汹涌、回旋、冲击,
伴着同样的涛声。
缓慢的华尔兹藏着爱情
忧郁的表白,心灵举翅
在那儿轻轻滑行:
如同不断的逃逝,
如同无尽的回归。
我想起曾在不列颠见过的
古老的礁石,海浪昼夜不分
在那儿汹涌、回旋、冲击,
伴着同样的涛声。
小伙子感觉到自己的青春,
圣洁的少女说:“我在恋爱?”
他们的嘴唇,不停地交换
甜蜜短暂的许诺,用一个
永远不会再来的吻。
我想起曾在不列颠见过的
古老的礁石,海浪昼夜不分
在那儿汹涌、回旋、冲击,
伴着同样的涛声。
音乐渐溺,华尔兹停止,
苍白的灯光已经暗淡,
镜子心慌意乱,嘤嘤哭泣。
剩下的只有浓厚的黑暗,
所有的舞伴都已消失。
我想起曾在不列颠见过的
古老的礁石,海浪昼夜不分
在那儿汹涌、回旋、冲击,
伴着同样的涛声。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4:03

天鹅
幽深宁静的碧湖光滑如镜,
天鹅划着巨蹼在水中滑行,
无声无息。它两胁的羽绒
犹如春雪在阳光下消融;
可它的巨翅,在微风中抖颤,
坚定,洁白,如一艘慢船。
美丽的颈脖,俯视着芦苇,
忽而伸得长长,潜人湖水,
忽而优雅地弯曲,如一株植物,
它把黑噪藏进耀眼的颈脖。
有时,它慢慢地蜿蜒前行,
沿着阴暗宁静的松树林,
厚厚的水草发丝般拖在身后,
它划着水,缓慢而闲悠。
为永不复返的岁月哭泣的幽泉,
诗人倾听内心的洞穴,都使它兴奋;
它懒洋洋地游着,柳叶一片
无声地擦过它的素肩。
有时.它远远避开幽暗的丛树,
优美地,从深蓝的岸边游出,
为了祝捷它所赞赏的白色,
它选中了阳光辉映的水泽。
而后,当湖水与湖岸朦胧不清,
当一切都变成模模糊糊的幽灵,
当葛兰和灯芯草纹丝不动,
雨蛙清朗的叫声响彻天空,
当一道长长的红光把天际染黄,
黄莺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这飞禽,在映照着乳白和紫红、
美丽的夜色的灰蒙蒙瑚中,
如同钻石当中的一个银瓶
翅包着头,沉睡在两重天空之间。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4:21

银河
有天晚上,我对星星说:
“你们好像并不幸福;
无边的黑暗中,你们的光
虽然温柔却满含痛苦。
“我相信看到了天上
圣女们白色的孝衣,
她们举着无数蜡烛,
哀伤地结队而行。
“你们一直在祈祷?
你们是受伤的天体?
因为你们洒下的,
不是光,而是光的泪。
“星星啊,你们是造物
和众神的祖先,
你们眼中泪水涟涟… … ”
星星们答道:“我们孤独… …
“你以为我们离得很近,
其实我们隔得很远;
姐妹们温存美丽的光芒,
在故乡无人见证。
“她们内心炽热的情火
在冰冷无情的空中熄灭。”
我对他们说:“我懂!
因为你们与人心相似。
“同你们一祥,每颗闪亮的心
都远离似乎邻近的姐妹,
永远摆脱不了的孤独
默默地在夜里燃烧。”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5:18

温室与树木
寂无声响的温室
是过冬的好地方,
天色阴暗如同黑夜,
名贵的树木却热得冒汗。
其中有一棵,又直又挺,
枯叶长长的树干
眼看要触到屋顶,
狭窄的尖薄如箭一般。
另一棵,又粗又高,
竖着坚硬的芒刺,
五年才开口一笑,
在冷酷的季节里。
还有一棵,墉懒无力,
在玻璃上攀爬,
这囚徒可怜地看着室外
在风中昂首的劲草。
这儿没一丝风,什么都不动;
不变的红色花期里
所有的植物都慢慢地
大量倾吐淡而无味的气息。
首先被它们迷惑的人,
很快就被这空气压倒,
巨大的病毒向他侵袭,
他醉欢地步步走向死神。
啊!愿紫罗兰,林中之花,
能得到千百倍的爱!
愿被它熏香的房间
能变得千百倍洁净!
它的芳香,远非压人,
它更新灵魂,使其轻快;
可它很精微,要好好闻,
就得接近它,把它亲吻。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5:45

别抱怨
啊,别抱怨优伤的时光。
唾手可得的爱情会令人懊悔;
幸福会消减,如同花儿会碰伤,
当人们把它拉到面前闻它的香味。
看看我们四周方才悲哭的那些人;
现在,他们一个个互诉幸福,
可替他们变爱情为水恒的秘密
已被他们永远泄露。
他们感到幸福,但在热情熄灭的夜里,
他们的眼睛再不能交换旧日的光芒;
他们互相亲吻,可已经不会颤栗,
而我们,手指相碰也会抖个不停。
他们觉很幸福,可再也体会不到,
当我们目光对视,攫取我们内心的
这火热的灼痛和沉重的压迫。
而我们,我们总是有这种灼痛和重压。
他们觉得幸福,因为他们可以
住同一间房,使用共同的财产,
可他们再也不会有可爱的秘密:
他们觉得幸福,而大家也看到了他们!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6:31

大地与孩子
小时候,当人们在地上躇珊学步,
灵魂与眼睛纯洁美丽,
可长大后,对行走其上的大地,
人们却几乎不屑一顾。
我已感到忘记了大地,
有时,大脑疲惫的思想者,
我后悔,我又加人
低我一头的孩子当中。
他们离开了母奶,
用迟疑的小脚
去认识大地,用双手
去按摸世上的一切。
他们勇敢无畏地
面对着凶恶的家狗;
他们看着每一只走兽
跑进深深的草里。
他们听青草“滋滋”长高,
唯有他们能闻到草的香味;
他们紧盯着一块块青苔,
凝视着一粒粒黄沙。
花儿吻着他们的唇,
他们的唇与花一般高,
人们擦拭他们的泪水,
擦去的却常常是晨露。
过去,我也曾看见大地
向我伸出手臂,凑过嘴唇!
自从我想探清它的奥秘,
我便再也见不着它的影。
从此,对我来说,
它再无秘密,只有新奇;
当我见到大地之美,
我感到心更为孤寂。
当我放下架子,任性地
弯下腰扮作孩童,
我纠缠着这个
再不愿抚爱我的奶妈。
不幸的情感
我安错了心,我爱他人之子;
他装出一副乖样,想占我的便宜,
这小叛逆!我知道;
他母亲,当我去时,猜我的用意,
喊来儿子,觉得我是为孩子而去,
可她从不恨我。
孩子用他尖细柔软的声音
(小孩有两种声音),带着表情,
讲着自己不懂的寓言;
然后,让我在黄沙上给士兵排队,
缠着我,这可爱的纠缠,使我感到
有种难言的欢乐。
我在那每次都受骗上当:我希望
凭我的和善找应该能当爸爸:
他不是说很爱我吗?
可突然,真正的父亲来到,真倒霉!
孩子跑着,拍着手,楼他,抱他,
可怜的叔叔一钱不值。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7:31

插条
当原野披上绿装,
当天空把道路染黄,
当美丽的鲜花开放,
吸引着嘴唇和手。
阳春五月,有个青年小伙,
在窗口放了一盆玫瑰;
他任其生长、开花,
既不去看,也不浇水。
刚好有几个妙龄姑娘
经过这美丽的玫瑰,
她们互相开着玩笑,
摘下花朵把胸衣点缀。
她们的手使秋天提前来临,
遭殃的玫瑰早早地送了命,
它失去了所有的花朵,
窗户也失去了欢欣;
以致有一天,年轻小伙
挨家挨户敲门,喊道:
“但愿你们当中有人
把笑着摘去的花朵还我!”
可大门一直紧紧关闭。
最后,终于有人开门:
“啊!来吧,”一个少女
手指玫瑰,笑着说:
“我决非拿来打扮自己,
而是为抢救最后的枝丫,
瞧!我做了这根插条,
以便在更美的日子里还给你。”

零点出发 发表于 2013-7-5 10:57:47

迟疑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
却又不敢;
语言会暴露我的隐衷,
哪怕说得很轻。
这异乎寻常的羞怯
因何缘由?
应该说,我决定开口… …
但我默然。
十八岁时,我觉得表白
没这么艰难;
很久以来我的嘴唇
就已不那么勇敢。
我觉得自己爱她,但又怕
自作多情;
甚至我眼中的泪水
也可能撒谎。
因为我会白白地哭泣,
诚意真心,
在我心中悲泣的也许是
旧日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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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孤独与沉思 (190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苏利· 普吕多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