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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代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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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 第二卷 - 惊风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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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1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熊赐履笑了笑,还想再说什么,索额图忽然扯了一下他们的衣袖说:

       “二位禁声,皇上就要出来了。”三人便不再说话,将马蹄袖一甩,挨次跪了下去。自天安门至正阳门数百名在京供职的部院大臣、入京述职的外省大惊,见他们三个跪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也一齐跪下,静候大驾。


三藩臣逆天倡叛乱 五华山聚会议反清

       太皇太后和皇上要去五台山朝圣的事,索额图等几位亲信大臣做了周密的安排。为了保密,只说是去北京近郊的澶柘寺进香。

       几十名内侍列队整齐地从城洞门出来,养心殿总管太监小毛子,大声传旨:“圣驾将到,百官候着了!”说罢,拂尘一扬退了回去。紧跟着,内务府执事一声递一声地传了下去。此时正值辰牌,丽日当空,微风轻拂,华盖幡带飘舞,显得十分壮观。一百二十面门旗之后,魏东亭气字轩昂地骑在错金鞍的黄马上,四十名侍卫和数百名禁军浩浩荡随后跟出。城内城外鼓乐动地,一片山呼,坐在头辆辇车上的康熙频频点头抬手示意,吴应熊瞧见康熙在注视自己,忙不迭地将头在坚硬的石板地上重叩几下,连呼:“吾皇万岁,万万岁!”一直到车驾过完,他的头方敢抬了起来。

       吴应熊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石虎胡同。几个月来往这里跑得最勤的工部员外郎周全斌,已经在府里候了多时了。周全斌是个狡诈阴险的双重间谍,是明投吴应熊暗助杨起隆的人。寒暄过后,吴应熊客气地笑着,一边说:“累你久等了。”把周全斌让进内府的好春轩里待茶。

       落座之后,周全斌用碗盖拨着浮在上面的茶叶,半闭着略带浮肿的单眼泡,单刀直入地开了口,一句话便说得吴应熊浑身打激凌:“吴公,朱三太子已去云南五华山令尊大人那里了,说不定那里的文章做得比今天的这场出巡还要热闹呢!您知道吗?”

       周全斌所谓的朱三太子,就是前明崇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朱慈炯,当时传说他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后失踪了,跑到南方去招兵买马立志反清复明。

       这事,吴应熊早听说了。吴应熊在京做人质二十余年,深通韬晦之术,心里虽然吃惊,表面却冷冰冰他说:“这些事我不知道,也不信。即使是真的,我看这位来历可疑的朱三太子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足下原是前明崇祯皇上周贵妃的本家侄儿,我不明白你到我这里来说这些话是为什么?我不想听,也不敢听。如果足下不辞劳苦从西鼓楼来访,就为说这个话,还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的好。”说完,吴应熊深深吸了一口烟,透过浓浓的烟雾打量周全斌的反应。

       周全斌也在观察吴应熊,这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胖胖的身体略嫌臃肿,细眉大眼,厚嘴唇,一眼看去极是忠厚朴拙,却不料他一反平日慢吞吞的习惯,十分敏捷地用一道“话墙”将他碰了回来。周全斌微微一怔,随即似笑不笑他说道:“不敢听或许是真的,不想听嘛……世子殿下自地震以后为何要一日一趟快马飞驰云南呢?可惜呀,你要得到平西王的回话还要好些日子哩。你我两家都是前明旧臣,素有旧交,何妨先听听我这一孔之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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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吴应熊一边听,一边极细心地剔着烟杆中的油泥,不紧不慢他说道:“北京地震,我担心云南也有震情,写信问候家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全斌身子向前一倾说道:“铜山西崩,洛钟东应——看来世子也担心云南地震?这和朝廷倒想在一起了。不然,万岁又何必兴师动众地驾幸五台山祈福呢?”

       吴应熊眉棱倏地一跳,“五台山”?不会吧,他们不是去京郊值柘寺了吗?再说,五台山乃佛祖胜地。到那里去,足见我太皇太后和皇上忧民之心。”

       周全斌紧接着说:“岂止忧民,而且忧国!!他们这一去,一是抚慰京师人心。二是去西路视察民情吏情。这西路可是平西王夺取三秦、挥师京都的通道啊!看来下一步的撤藩将不远了!”

       “哈哈哈,你说的什么活,撤藩不撤藩是朝廷的事,家父夺取三秦做什么?再说家祖、家父为前明守了几十年北大门,崇祯在至急至危的关头才封了家父一个平西伯,可是归顺天朝以后,一举赐为王爷!我们吴家和你们周家不一样!”

       周全斌没有生气。他今天会见吴应熊,是下决心要为朱三太子敲开这座封闭极严的府门的:“好!世子说的一点不错,前明的平西伯,已经成了大清的藩王了,可是吴老伯虎踞云南,拥重兵、坐银殿,尚不满足,仍要背着朝廷冶铁煮盐,铸铜造钱,自征粮、自遗官,抗命不朝,这才是吴家的与众不同呢!好,世子保重,在下告辞。”说着将手一拱便要辞去。

       吴应熊忙起身扯住:“哎,何必着急呢!把话说完嘛。”

       周全斌见他软了下来,不由有些得意:“也好,我就再罗嗦两句。皇上年纪虽轻,这机断权谋,这聪明睿智您都瞧见了,岂容令尊长此以往?这次驾幸山西,对平西王有百害而无一利,望平西王和吴世兄好自为之,此外,圣上在前些时御笔亲书一首五绝,赠给了云贵总督,这里面有什么名堂,请世子三思。”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吴应熊背着手站在台阶上,微笑着说“不送”。心里却在惦算,这个周全斌显然是朱三太子的人,他今天来拜见我是为什么呢?他说的那些事父王那里知道吗?……

       巍峨壮观的平西王府邸高高地矗立在昆明城郊的五华山上。一座座龙楼凤阙,或红墙遮挡,或绿竹掩映,依山势错落有致地散布在溪流纵横的峰峦间。方圆数十里内云树葱茏、气象万千,弯弯曲曲的盘山道,一层层的大理石阶蜿蜒曲折直通云天,一入山便使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这里原是前明永历故宫,吴三桂接手之后又煞费苦心大加修缮,经过近三十年的经营,早已不是它原来的模样了。后山修造了一排排大石屋,是吴三桂的藩库,里边的金、玉、珠、宝,堆积如山。库房旁是各样的武器,如今还在不停地铸造、更新。银安殿两旁的一个个廊房里,设着兵马司、藩吏司、盐茶司、慎刑厅、铸造厅等等一切都按朝廷建制设置,不过简化了点,变了名字。山下高大的仿汉阙向四外延伸,东连黔粤,西接青藏,南抵缅交,北通平凉……所有这一切,构成一张无比庞大的网络,而牵动这张大“网络”的中心人物,便是平西王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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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此刻,吴三桂正坐在银安殿西侧王府花园的列翠轩前观赏歌舞。和他并肩而坐的,一个是从北京秘密绕道而来的耿精忠,一个是已经从广东来了半个月的平南王之子尚之信,他们已在这里磋商、观看了两天,各方面的情报都汇集得差不多了。耿精忠在前些时进京见了康熙,他心里很有点犯嘀咕,本来对吴三桂的实力,他充满了信心,现在有点把握不定了,康熙的豁达风度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给他的印象太深了。看来,皇上确实是个年青有为的君主,而决不是吴三桂说的“乳臭未干”的小儿。有了这个想法,两天来,耿精忠只是默默地看,暗暗地想,不打算急于表态。

       尚之信呢,却是另一副状态:他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大儿子,早就跃跃欲试地要抢父亲的王位了。尚可喜已经年迈,管不了那么多事,实际上,兵权早已被儿子夺去。这个尚之信,阴狠毒辣,城府极深。他来到五华山之后,摆出一副贵胄子弟,酒色狂徒的神态,满口粗话,行为荒唐,使耿精忠很是讨厌,连吴三桂也有些瞧不起他。

       这次三藩聚会,表面上,每日珍馐美味,声色犬马,实际上,却是一次叛乱之前的预谋。年龄和辈份最长,实力又最雄厚的吴三桂,既是这次聚会的东道主,又是理所当然的核心人物,此刻,他见尚之信瞪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看着自己心爱的歌女阿紫,不由得一阵心烦,站起身来说:“外边风凉了,我们进去说话吧。”说完,径自进去,耿精忠和尚之信也只好在旁边跟着。吴三桂的谋士,刘玄初,夏国相,相国柱,贴身卫士皇甫保柱等人,也一起跟了进来。穿过列翠轩大厅,几个人随吴三桂进了东厢书房,围坐在大理石屏前的长案旁。侍卫只有保柱一人进来,守护在三桂身后。刚刚坐定,王府书办匆匆忙忙地进来,向吴三桂禀道:“王爷,云贵总督甘大人的禀贴,请王爷过目。”说着双手递上一份通封书简。

       吴三桂皱了下眉头,心不在焉地接过来,看了几行,转脸问道:“是从云贵向内地运药材的事,这件事你晓得首尾么?”书办道:“卑职知道。王爷去年秋天已下令禁运药材到内地。这几个商人犯了令,弄了十车药材,都是茯苓、天麻、三七、麝香、鹿茸、金鸡纳霜,到卡子上给扣了。他们告到总督衙门,甘大人连人送过来,请王爷处置。”吴三桂沉思了一下,突然冷笑一声:“哼,他不过是出难题给我罢了。那几个商人现在何处?”

       “都押来了,在大院垂花门外。”

       “叫他们为首的进来,在轩外头候着”。说着便起身,对耿精忠他们说:“你们先议着,稍候一时我就回来了。”

       那药商早已跪在院中阶下,见吴三桂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头重重地在砖地上碰了三下,恳求道:“王爷千岁!求王爷开恩……开恩……这十车药材如若不能发还,小的只能投河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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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孤早已下令禁运药材,你为什么这么大胆?”

       “回王爷的话,因内地山东、河南一带遭了水,瘟疫传了开来,小的在那儿的分号伙计来说急用这些药。小的并不敢故犯王爷禁令,因请示了知府衙门才运的。常言说医家药店以治病救人为本……”

       “嗯?照你这么说孤王我是以害人为本喽?”见药商吓得只是磕头,吴三桂口风一转,叹息一声道:“不过你也确有你的难处。这样吧,我不让你赔本,你的这十车药,我全买了,如何?”

       药商抬起了头,惊讶不解地看着吴三桂悲天悯人的面孔,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我们云贵近来也有瘟疫,而且时常有瘴气伤人的事。这么做,也是为我云南贵州人着想,所以金鸡纳霜、黄莲、三七、麝香这类药断然不能出省。你是商人,想发财也是自然的事,我给你指条生财之道如何?”药商先还叩头称是,听到这里,又惊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吴三桂。吴三桂笑笑道:”告诉你们会馆那些商人,咱们这里缺的是马和粮食,你们可以到内蒙、直隶贩些回来,孤必定不叫你们吃亏!”

       “王爷开恩。”药商苦着脸说道:“粮食还好说,从中原贩马进云贵是犯着朝廷的禁令啊……”

       药商还在絮絮叨叨地求告着,可是,吴三桂已经不耐烦了,在云贵两省,在这五华山上,吴三桂的话就是圣旨,他是从来不改口的!禁运药材去内地,和私运粮食、军马到云贵,是他全盘计划中的两步棋,那怕药商们把头磕出血来,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哼哼哼,你们是按孤的旨意办,还是愿意领罪受罚,那是你们的事。来呀,把他们带出去。”说完,倒背双手,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耿精忠连忙接住吴三桂,笑着说道:“老世伯神机妙算,一石双鸟。这姜,还是老的辣呀”

       “哈哈哈,区区小事,何劳贤侄夸奖。还是说说你们的北京之行吧。”

       “啊,好好好,小侄出京之时,听人说,之信老兄奉老伯之命抓的那个傅宏烈,皇上已经把他赦免了,说不定还想重用他。也有消息说,皇上打算把他派到广西去。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之信老兄和老伯恐怕多有不利。”

       坐在旁边的尚之信,不等吴三桂答话,便笑了起来:“哈哈哈,精忠兄,你未免把傅宏烈看得太重了。要说啊,这个人能写几篇屁文章,也懂得一点军事。小皇上要派他到广西,无非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安上一颗钉子,给吴世伯添上一点心烦儿。不是我夸口,要想对付他,只需吴老伯给我一个人就行了。”

       吴三桂没料到,这个好色之徒竟然对朝廷的心事看得这么准,便随口问道:“贤侄,你要借我的什么人呢?”

       “汪士荣”

       “哦,贤侄说得不错。汪士荣是傅宏烈的把兄弟,不过很可惜我派他到陕西去了,不能和二位见面。哎——之信,我听人说,你在广州常吃生人肉,有这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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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有啊”我的部下大多是从山上收编来的土匪,野惯了。家父带了一辈子的兵,却不能摸透他们的脾气,所以管不了他们。对这些人,你不凶悍,不狠毒,他们能服吗?所以,我这个王爷后裔,也只好拿出山大王的威风来,无毒不大夫嘛,哈哈哈…”

       耿精忠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动,这个家伙太可怕了!可是斜眼一瞧吴三桂,却见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这时,只听尚之信又说:“老世伯,两广之事,请您不必担心。小侄倒是有点放心不下陕西。小皇上对王辅臣下了大赌注了。”


风雨来幕宾逞口舌 是非至堂主闯银殿

       上回讲到吴三桂和耿进忠、尚之信一起议论朝廷之事,提到了马鹞子。耿精忠接过话头说道:“王辅臣这个人我也知道,是个意马心猿、首鼠两端的奸滑之辈。老世伯不得不防啊。应麒世兄那里有消息吗?”

       耿精忠说的这个“应麒世兄”,就是吴三桂的侄子吴应麒。自从吴应熊被招了额驸,羁留京师之后,吴应麒就成了吴三桂手下最得力的人。吴三桂把他派到西安,为的就是监视马鹞子王辅臣,最近,听到朝廷的消息,又把汪士荣派去帮忙,可是这个底儿吴三桂是不肯说出来的。此时听他们二人异口同声地说王辅臣的事,便淡淡一笑答道:

       “王辅臣再狡猾,也并不敢得罪老夫。你们看,这是他刚刚送来的信。”

       尚之信接过来一看,不禁喜形于色,原来,这是王辅臣写给吴三桂的一封信,在信上劝吴三桂及早起事:“好啊!这简直是马鹞子的一份卖身契!好,有这封信在,王辅臣就得乖乖地为五华山当一尊护山大神,他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尚之信还在涛涛不绝他说着,吴三桂的谋士夏国相,却冷冷地撂过来一句话:“不见得吧。王辅臣是行伍出身,他自己写不了这封信,假如他借个什么理由,把代他写信的秀才杀了,这封信便一文不值了。”

       一言说出,把还在兴头上的尚之信,驳得无言可对,神情沮丧。耿精忠接过信来看了一遍,也是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这时候,吴三桂的头号谋士刘玄初出来说话了:“国相这话当然对,不过王辅臣确是心怀异志,只要好好拢络,不愁不为我所用。所以我看也不能把这信看得太轻。我们应该腹有良谋,更要胸有大志。”

       “胸有大志”是吴三桂讲过的话。这个刘玄初,自二十六岁入吴家幕府,已是四十多年,吴三桂素来敬重他,但在大事上,有很多并不听他的,头一件事发生在清兵入关之前,刘玄初便劝吴三桂早作南撤打算,让李自成与清兵先打,巧收渔翁之利,可是吴三桂不听。到了顺治末年朝廷下诏各藩裁兵,吴三桂倒是听了刘玄初劝告,谎报明永历在缅甸境内蠢蠢欲动,不但没裁兵,而且捞了大批军饷,但不料吴三桂竞假戏真做,逼迫缅王交出了永历帝朱由榔,亲令绞死在迫死坡,一下子在天下人面前弄臭了名声,刘玄初从此气得得了咯血病;康熙六年,刘玄初劝吴三桂与鳌拜携起手来搅乱政局,吴三桂却又置之不理,坐看康熙成了气候。这些往事,使刘玄初对吴三桂丧失了信心,他恨吴三桂太不争气了。可是,想想反清复明光复祖业的前程,除了吴三桂,别人又都不行,又见大家都在静听他说话,便又振作起来,喘了一大口气说道:“三王实力如今都在这里,几天来的会议我也都在场,其实这就是一次竭诸候之力攻伐夷狄的小孟津会。不过,眼下三家兵力不过五十万,粮饷虽多,却靠朝廷供应,一旦断了这粮源,立时就会显得拮据,所以马上就有什么动作是很不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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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耿精忠久仰刘玄初的大名,听他详解透彻,心里暗暗佩服,在座上略一躬身问道:“依先生看何时举事为宜?”

       刘玄初神色庄重地说道:“此乃非常之举,不但关乎诸公身家性命,而且事关百万生灵涂炭!如果举事失败,清家天下便固若磐石了!所以心里再急,也要慎上加慎。我们雄据云贵粤闽,占铁盐茶马之利,兼山川关河之险,先要把治下百姓生业弄好,不要光指望朝廷那几两银子过日子——内修政务,外连藏回、养马练兵,结交将领。朝廷一旦撤藩,等于授我口实,便可誓师东进,一战而胜,舍此别无良策。”

       尚之信在广东号称魔王,杀人如麻,刘玄初的这些话他虽觉有理,却认为失之过缓,不如速战速决更好,于是含笑说道:“果然好!不过请先生留意,朝廷也在这么作,而且我们无法和他比!去年擒了鳌拜,便立即下令停禁圈地,秋季又是大熟——北方七十州免了钱粮;听说又调于成龙为河道总督。黄淮的治理也就是眼前的事;康熙元年士子应试不足额,今年听说满京都是公车会式的举人!他占了中央形势,时不我待呀!”

       刘玄初手扶椅背,听得很认真。等尚之信说完,便笑道:“我说持重,是内紧外松,加紧准备,并没有说慢慢来。朝廷的难处也很多——一多半岁入拿来给了我们,又要免捐收买民心,又要治河,哪有钱来打仗?民心也不稳,黄淮决口灾民很多,北京的朱三太子也搅得很凶……”

       听到这里耿精忠不禁问道:“朱三太子?我在北京怎么没听说?”

       刘玄初拈须笑道:“王爷在北京出入宫禁,朱三太子怎么能光顾到你?”正说间,外头守护的将军马宝匆匆进来,双手递一张名刺给吴三桂。吴三桂看时,上面写着:“年眷同学弟杨起隆拜。”不由笑着对尚之信和耿精忠说道:“云南地面邪呀,说曹操,曹操到,朱三太子来了!”大家听了不禁愕然相顾,吴三桂见刘玄初微微颔首,便从嘴里迸出一个字:“请!”

       随着阵阵传呼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带着四个长随兴冲冲笑嘻嘻地跨入了列翠轩。他手握一柄长折扇当胸一拱,对居中而坐的吴三桂说:“五华山的旧主人特来拜会平西伯!”

       谁也没有说话。吴三桂只翻眼瞧了这位翩然而来的富贵公子一眼,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吃了一口茶。来人也微微一笑,就近捡了个座位,后襟一掀,前袍一撅,大咧咧地在对面坐了,毫不示弱地打量着吴三桂。

       半晌,吴三桂才一字一顿地开了口:“你很放肆,你知道这五华山是什么地方吗?”

       来人“哗”地打开折扇,又“啪”地合住了,笑道:“我一进门就通报了!好吧,再说一遍详细的。不才真名朱慈炯,化名杨起隆,大明洪武皇帝嫡派龙脉,崇帧皇上的三太子——此地五华山,本是我家旧物,既无转让契约,又无买卖文书,何时姓了吴,在下倒要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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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尚之信乜斜着眼插进来说道:“你胆子不小啊!分明是个欺世盗名卖狗皮膏药的。”他话一出口书房里立时一片哄笑。

       “你是尚之信吧。你家老子尚可喜,在大明不过是个副将,我家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

       尚之信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冷冷一笑,从桌上拿起方才投进来的名刺掂掂,轻蔑地说道:“哼,高贵?世上竞有连文理都不通的人而敢称‘高贵’,也真是闻所未闻。”

       杨起隆撇嘴笑笑,说道:“虽然与你尚之信初次见面,你的‘学识’我却是久仰了——请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文理不通?”

       “好吧,我告诉你。即以此名刺为例,年、眷、同、学、弟五个字,却一个也不真切。按你自己说,你是天潢贵胄,平西王既然受前明伯爵,就是义属君臣。请问这名刺上的‘年’字从何而来,嗯?再说这个眷字——你姓朱,他姓吴,哪来的亲戚瓜葛?这个‘同学’两字,亦令人笑不可言,平西王军功出身,足下祖荫门弟,何来的‘同学’?这‘弟’字嘛,更是胡扯乱攀——平西王年过花甲,足下年不过三十,若要称子称孙嘛,倒还差不多……”说到这里,列翠轩里早已是哄堂大笑。

       杨起隆睁着眼愕然注目尚之信,按他的才学见识,批驳尚之信并非难事,但他不愿这么作,他需要腾出精力重新思考这个人。他早就听说尚之信是个粗俗凶残的酒色之徒,可是相见之下,却和他得到的情报相差如此之大。杨起隆迅速恢复了神态,淡淡一笑道:“尔等只知道咬文嚼字,却不懂得应时变通!我以君就臣,以大从小,纡尊降贵,勉从俗流,此中妙用,岂是等闲之辈所知。”

       吴三桂听到这里,格格一笑,说道:“好吧,不管你是什么人,既来了,就请坐到这边来谈谈吧。”

       杨起隆没有言语,也没有移坐,只轻轻弹了弹袍子上的灰尘,跷起腿,身子微微后仰,那种从容不迫的风度,还真有凤子龙孙的气势和派头。

       刘玄初斜坐在杨起隆的对面,不住用眼审视这个不速之客。心里泛起有关“朱三太子”的种种民间奇闻。有的说崇祯临危时在宫中挨次斩杀了皇子、公主,但是乳母抱着三太子逃出了紫禁城;还有地说,乳母用掉包计瞒过了追赶的清兵,却献出自己亲骨肉……眼下,杨起隆的突然出现,使刘玄初感到有点意外。他倒不怕来人是真的朱三太子,怕的是云南总督甘文昆玩弄什么花招,派人来试探。沉思了好大一会儿,刘玄初问道:“你既是前朝太子,可有凭证?”

       杨起隆一笑,将手中折扇递了过去。刘玄初接过大略一看,便递给了吴三桂。

       吴三桂接到手中发觉很沉,打开一看,这才发现扇骨乃是精钢打造,原来此扇还是一件武器。只见扇面上写着一首词,确是明朝崇祯皇帝的御笔。吴三桂曾见过很多崇祯手迹,这些物件,他府里也收藏了很多,因此一看便知确系真品。便将扇子还给杨起隆,狡黠地眨着眼笑道:“这首词既无题头,也无落款,用的又是前人成作,即便是先皇御笔,也不足为凭。——我这里就有半箱子这类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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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谅你也难信。”说着杨起隆又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硬皮金装明黄缎面的折子,双手捧着,放在桌上,用手指了指才推给吴三桂:“平西伯不妨瞧瞧这个。”

       “玉牒!”吴三桂忽然眼睛一亮,急忙双手捧起仔细审视,只见上面写着:

       朱慈炯,生母琴妃,崇帧十四年三月生壬子戌时,储秀宫稳婆刘王氏,执事太监李增云、郭安在场。交东厂、锦衣卫及琴妃各存一份,依例存档。

       下头钤着崇祯的玉玺“休命同天”——虽经历了三十年。朱砂印迹依然鲜红。这一下再无疑问了,来人确是朱三太子。

       吴三桂的手有些发抖,头也有点眩晕。他呆呆地将玉碟还给朱三太子,忽然脸色一变,说道:“先皇子孙都已归天,朱家子孙早已死绝,皇帝遗物流落到异姓人手中,也是常事。”

       杨起隆先是一愣,接着纵声大笑:“哈哈哈,平西伯见识何其短也!我朱家子孙哪里会被斩尽杀绝,我先太祖洪武皇帝自登基以来历传一十六位,遍封诸王于天下名城大郡,二百年来子孙繁衍难尽其数!仅南阳一府,唐王旧邸,朱姓子孙即有一万五千余人。你说先皇子孙都已死绝,朱某恰恰就坐在你的对面!唉!世上最聋的是装聋者,最哑的是作哑者,最傻的是扮傻之人——我要不是见你平西伯处于危难之中,岂肯以干金之躯入你这不测之地?”朱三太子旁若无人,口似悬河,滔滔不绝。上头耿精忠、尚之信,下面胡国柱、夏国相等人无不变色。只有刘玄初稳稳坐着,不动声色。

       吴三桂强自镇静,顾盼左右笑道:“是么?吴某今日身居王位,拥重兵、坐大镇,乃朝廷西南屏障。皇上待我义同骨肉,功名赫赫,爵位显贵,还有什么为难之事要装聋作哑,假痴扮呆呢?”

       “哟,平西伯此言倒是让人羡慕。是啊,品已极高,爵已极贵,朝廷有恩无处施,才将‘三藩’二字写在廷柱之上朝夕注视,才将那足智多谋的吴应熊供养在宣武门内。你们几位聚在这里,是在商议如何报效清廷的吧。”

       吴三桂勃然大怒,向案上猛击一掌,笔砚碗盏跳起老高:“大胆!慢说你未必是真,即便真是朱三太子,又怎么样,我现在是大清堂堂平西王。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国兴、一国亡,有道圣君取而代之,乃是天经地义。今日便是崇祯皇帝亲临,也不过是我治下小民——你犯上作乱、诋毁当今,罪在不赦。来!”

       “扎”。

       “与我拿下了!”


蝉脱壳皇帝宿逆旅 雀入林道长走单骑

       化名杨起隆的朱三太子,来到了五华山,会见平西王吴三桂。不料,一言不合,惹得吴三桂拍案而起,怒声命令侍卫,要将杨起隆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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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这一下变起仓猝,朱三太子被皇甫保柱隔座轻轻提了过来,顺手一丢仍进两个卫士怀里,被反背双手死死擒住。朱三太子的四个帖身随从见主人被拿,大叫一声亮出兵刃直取吴三桂,却被守在跟前的皇甫保柱用剑一格护住。十几名侍卫有的去架扶刘玄初,有的保护耿精忠、尚之信,有的挺刃格斗。霎时,列翠轩里一片刀光剑影。

       但战局很快就分明了。朱三太子带的这几个人虽然武艺很高,但吴三桂的侍卫也非常悍勇,毕竟是众寡悬殊,很快就被逼出了列翠轩,吴三桂、耿精忠和尚之信从容坐在轩前观战。

       夏国相见朱三太子这三四个随从在十多个人围攻之下还在拼死力战。便走到来三太子跟前道:“叫他们住手,不然,一刀捅死你!”

       朱三太子虽然被擒,仍是一脸倨傲之色,此时刀横在脖子下,也只是微微冷笑说:“死,大丈夫本份耳!做这副丑态干什么!”说罢高声叫道:“尚贤,你们去吧,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话音刚落,那个叫尚贤的双手一拱,高声说道:“少主儿保重,我们暂且去了。吴三桂你敢动我少主一根汗毛,我叫你五华山立刻变成一片火海!”说罢,四个随从在刀丛之中拔地腾空而起,冲出重围。皇甫保柱大喝一声:“赢了我再走!”说着就要挺剑追赶,却被坐在一旁的刘玄初一把扯住:“将军,这里头的事你不懂,你护住王爷就是了。”

       吴三桂转脸问朱三太子道:“你如今尚有何说,还敢无礼么?”

       杨起隆别转脸冷冷说道:“天意我知,我意你知,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带下去!”吴三桂铁青着脸吩咐道。

       耿精忠望着朱三太子远去的背影,深思着说道:“老伯,这个人不好处置啊,留在五华山没有用处,杀了,放掉都要引起朝廷疑心。”

       尚之信撮着牙花子笑道:“杀了算。反正死无对证。朝廷不会为这点子事和王爷翻脸。要是老伯不想杀他,可要看好了,别叫他逃掉。”

       “玄初先生你看呢?”吴三桂面带着微笑,转脸又问刘玄初。

       “王爷心中己有定见,又何必再问?”

       “噢?”

       “王爷这一出‘捉放曹’演得不坏,连那位朱三太子都看出来了,在坐的几位,却老实得蒙在鼓里!哈哈………”

       吴三桂的心不禁一沉,自己的心思竞被这病夫窥得如此清楚,真不能不佩服他的心计之工。他点起水烟,呼噜呼噜抽几口,吐着烟雾说道:“刘先生确是知己。趁这个姓朱的在这里,你们几个可以和他交交朋友,二位贤侄也可和他谈谈。”

       “什么‘趁他在此’?”保柱如坠五里雾中,诧异地问道,“他能逃出我五华山?”

       “三日之后放了他!”吴三桂笑道,“就请胡先生办这个差吧,不过要办得漂亮,连咱们里头的人也都以为他病死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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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3:2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方才耳目太多,王爷只能这样办。”刘玄初见皇甫保柱和胡国柱仍是一脸茫然之色,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人活着比死了好,放了比囚起来强……”吴三桂放怀大笑接着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到北京闹事,去找康熙的晦气。看小皇上还顾得上什么撤藩!”

       夕阳的余辉照着五华山,给树梢、房顶,山与天相接之处都镀了一层玫瑰红色。吴三桂咬着牙抬起头来。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康熙,你等着瞧吧!”

       康熙一行在澶柘寺“金蝉脱壳”以后,已经离京七天了。这是他当政之后第一次出巡。祖孙媳妇加上一个带发修行的苏麻喇姑,坐了两乘香车,由魏东亭、狼谭二人带着二十五个侍卫,一律青衣小帽便装骑马护送着。很象是京里王公眷属出城进香的模样。穆子煦和犟驴子两个大侍卫只送他们到澶柘寺“郊祭”已罢,便招招摇摇地护着空銮舆回到大内。这场戏,倒也做得严密。

       出京以后,康熙便命魏东亭打前站,每天住宿的客店都是先订好的,晚间一到就住。康熙自骑一匹青马,扮做个少年模样,奉着太皇太后车驾徐徐而行。也亏了魏东亭不辞辛劳,前面订好了夜宿的店铺,再飞马回来迎上车驾一同前行,一切饮食供应、布防、护卫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因此,连太皇太后也不觉旅程之苦。

       其时正值早春,车驾一入太行,立刻觉得天寒彻骨。康熙坐在青鬃马上手搭凉棚向上看时,一条山间车道婉蜒伸向远处。每日鸡蛋拌料喂出来的御马一步一滑,鼻子里喷嘶着白气。夹道两旁的山上积雪皑皑。一根根、一丛丛挺然而立的荆棘、山植、栗于、野桃杏、野樱桃在雪坡上迎风颤抖,犹如灰雾一般。细碎的浮雪被山口的劲风吹得烟尘一样在脚下飘荡。见行进迟缓,康熙和侍卫都下了马,拉着辔绳,推着轿车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忽然,前面的车停了下来,太皇太后掀起轿帘探身问道:“皇帝,天气很冷,累了吧?上车来和我们同坐吧。”

       康熙的脸冻得通红,一手提鞭,另一手放在嘴边哈气,听太皇太后问自己,兴致勃勃地将手中的马鞭子一扬,笑道:“您老人家只管坐着,孙子不冷也不累。瞧这架势马上就要下雪了。孙子正要领略一下‘雪拥兰关马不前’的景色呢!”

       太皇太后仰脸朝天望望,只见彤云四合,朔风劲起,担忧地说道:“只怕要走得更慢了。”康熙笑道:“不要紧,今夜到不了繁县,我陪祖母就住一住沙河堡的小店,小魏子比咱们想得周到。“

       不大一会几,果然散雪纷纷飘下。先是细珠碎粉,愈下愈猛。但见万花狂翔、琼玉缤纷,成团抽球地在风中飞舞。古人说”燕山雪花大如席”,殊不知这太行山的雪是“崩腾”而落,浑浑噩噩、苍苍芒芒,天地宇宙都被裹成了杂乱无章的一团。张眼眺望,山也蒙笼、树也隐约、路也淆乱、河也苍茫,难怪像李青莲这样的湖海豪客,也要对之‘拔剑四顾心茫然’了。康熙自幼在皇宫长大,出入不过内城方寸之地,哪里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边踏雪向前,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惜了伍先生大才,他若能到得此地,不知会做出什么好诗呢!”狼谭听了忙说:“主子爷还惦着伍先生呢,只可惜他福命不济,不能常侍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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