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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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泪雨之战(1)         


　　第二章     


　　泪雨之战   


　　有关尼南斯·阿农迪亚德战役，也就是泪雨之战，精灵们传唱有许多歌谣，讲述了诸多故事。芬巩在这场战役中牺牲，艾达之花就此凋零。如果将来龙去脉一一讲述，穷尽人类一生也无法听完。这里单说与"坚定者"


胡林有关的事件，正是这种种事端改变了哈多家族和胡林子女的命运。梅斯罗斯终于聚集起所能召来的全部兵马，定下出征的日期，也就是仲夏节早晨。   


　　到了那一天，艾达族吹响号角，迎接初升的朝阳。东方升起费诺诸子的幡帜，而西方则有诺多王芬巩的战旗飘扬。芬巩立在埃塞尔西瑞安的城墙上举目远眺，眼见麾下大军部署在维斯林山脉东麓的山坳和密林。他们藏得严严实实，不会被大敌发觉。但芬巩深知这支大军兵力极盛，因为希斯隆的所有诺多族成员都集结在此，外加很多从法拉斯和纳国斯隆德赶来的精灵，而且他帐下还有不少人类兵马。在芬巩右方驻扎着多尔露明的大军，胡林和他弟弟胡尔手下的所有勇士都赶来助阵。他们的亲族，贝西尔来的哈迪尔也从森林中召集了不少百姓。芬巩极目东望，凭借精灵视力看到远处升起一团烟尘，点点刀光剑影好似雾中群星。他知道梅斯罗斯已然拔营起寨开始进军，心中不胜欢喜。


  


　　芬巩又转身看向安戈洛坠姆，一团乌云盘聚在山顶，黑烟汩汩而出。他知道魔苟斯的怒火终于点燃，将接受他们的挑战。疑虑的阴云压在芬巩心头，但正当这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南方传来，随风飘过一个个山谷。精灵和人类都在喜悦和惊奇中放声高呼。尽管未蒙召唤，也未受期待，但特刚王打开了贡多林的大门，带领一万精兵前来参战。他们个个盔明甲亮，腰佩利剑，枪戟成林蔚为壮观。芬巩听到特刚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心头闪过的那道阴影立时烟消云散，他朗声喊道："决战的日子到了！看啊，艾达的子民和人类的先民，决战的日子终于到了！"


   


　　山岭间所有听到他洪亮呼喝的将士，都齐声高喊：黑夜将尽！"


过不多时，大战拉开序幕。魔苟斯了解到对手的许多安排部署，也制定了自己的计划，以应付艾达族的进攻。已经有一支大军从安格班出发，步步进逼希斯隆；而另一支更为强大的军力则去迎战梅斯罗斯，阻止两军合兵一处联手进袭。那支与芬巩对垒的部队全都身着深褐色衣袍，兵刃也暗不见光，因此他们被斥候发现时，早已深入安佛格利斯沙漠腹地。诺多精灵们心头燃起烈焰，领兵诸将都希望在平原上跟仇敌决一死战。但芬巩坚决反对。


  


　　他说：众将官，要小心魔苟斯的诡计！他素来善于掩藏实力，而且不会把所图所想全都摆在台面上。不要暴露你们的军容，就让敌人把兵马消耗在攻击这些山岗上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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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诸王的计划，梅斯罗斯会率领精灵、人类和矮人，以全部兵力越过安佛格利斯沙漠。他希望本军逼近安格班时，魔苟斯会以主力迎战。到时芬巩就可从西方杀到，像铁锤和铁砧一样把黑大王的军队碾成齑粉。梅斯罗斯会点燃多索尼安上的大烽火台，作为行动信号。但魔苟斯的西军统帅接到命令，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芬巩从山岭间引诱出来。因此他率部前行，最终逼近西瑞安河畔，从巴拉埃塞尔的城垛墙垣到塞瑞克沼泽之间皆是陈兵之地。芬巩的前沿哨所都能清楚看到敌人的面目眉眼。但敌将的挑衅没有任何效果，兽人们仰望静默高墙和隐藏在山岭间的伏兵，就连嘲弄辱骂都变得支吾空洞。


        


第10节：泪雨之战(2)         


　　魔苟斯的西军统帅派出一哨骑兵，举着谈判的旗帜来到巴拉埃塞尔的营垒外墙前。他们还带来了俘虏，乃是纳国斯隆德的一位贵族，古林之子吉米尔。他在班戈拉赫战役中被敌人生擒，双目俱已失明。魔苟斯的使者们把他推上前来，尖声喊道："像这等俘囚，咱家城堡里还看押着不知多少。倘或你们还想见到这些家伙，最好赶紧行动起来。因为我们班师回城后，会把他们通通除掉，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他们便砍掉吉米尔的双臂双腿，将残躯扔在地上。只怪造化弄人，古林之子葛温多正站在城垛上，身边还带着众多纳国斯隆德的军兵。他这遭之所以几乎召集了领地上的所有兵马，赶来参加战斗，正是出于兄弟被俘的创痛。如今葛温多胸中怒气如烈焰蒸腾，忍不住跃身上马，冲到阵前，还有许多骑兵跟他一道出击。这支队伍追上安格班的那队使者，将其斩于剑下。所有纳国斯隆德的士兵也随后赶来，深深刺入安格班大军的阵列。眼见此情，诺多精灵心如火焚，芬巩戴上他的白盔，吹响号角，精灵王帐下所有兵马如猛虎下山，杀入战阵。诺多大军齐齐拔剑出鞘，闪耀剑光仿佛芦苇丛中一片火海。这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几乎粉碎了魔苟斯的阴谋。他派往西方的诱敌部队在得到增援之前便被一扫而光，芬巩的战旗横跨安佛格利斯沙漠，高扬在安格班城墙之前。葛温多和纳国斯隆德精灵一直冲杀在最前线，现在仍是势不可当。


  


　　这支兵马闯进安格班的外城大门，杀了驻守在庭院中的士兵。魔苟斯在地底深处听到他们捶打城门的声音，不禁在王座上颤抖。但葛温多最终还是受困阵中，被生擒活拿，所部兵马也惨遭屠戮。芬巩鞭长莫及，没法将他救出。魔苟斯终于通过安戈洛坠姆的诸多秘门，释放出隐忍已久的主力大军，芬巩被迫撤离安格班外墙，他的军队损失惨重。到了战争打响后的第四天，尼南斯·阿农迪亚德之役终于在安佛格利斯沙漠上演。没有任何传说能够述尽它的苦痛凄惶。无论是东线战事中阵亡的那些烈士，还是贝垒苟斯特矮人击退巨龙格劳龙的传奇，以及东夷的背叛、梅斯罗斯大军的溃败和费诺诸子的逃亡，此处都不再记述。且说西方阵线，芬巩军退过沙漠，哈米尔之子哈迪尔和大部分贝西尔人都在此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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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五天夜幕降临之时，他们距离维斯林山脉仍旧很远，安格班的人马将芬巩的部队团团围住，彻夜厮杀直至天明，将阵线压缩得越来越紧。破晓时分，希望终于降临，特刚的号角声传来，贡多林的主力终于在他带领下赶赴战场。特刚此前一直驻守在南方的西瑞安通道，约束着麾下精灵没有鲁莽进击。如今他快马加鞭，赶来救援自己的兄弟。贡多林的诺多精灵勇猛善战，他们的军容在阳光下闪亮，仿佛一条钢铁洪流。哪怕是特刚部下普通士兵所用的利剑甲胄，价值也比人类诸王所能付出的赎金更高。贡多林亲卫队的步兵方阵立时突破了兽人的阵列，精灵王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兄弟身边。据说特刚和护卫芬巩的胡林在战场上重逢，心中不胜喜悦。安格班军被暂时击退，芬巩得以继续撤军。但魔苟斯击败了东线的梅斯罗斯后，手中兵力强盛。


        


第11节：泪雨之战(3)         


　　芬巩和特刚在得以进入群山掩蔽之前，便遭遇敌人排山倒海的攻势。此时敌军数量是他们所有残余兵力的三倍还多，而且安格班的大统帅炎魔王勾斯魔格也来了。他率军出击，犹如一支黑色铁楔插入精灵军阵，包围了芬巩王，把特刚和胡林逼向塞瑞克沼泽。炎魔王随后转去攻击芬巩，这是一场惨烈的对决。芬巩亲卫队全部牺牲，只剩他一人与勾斯魔格对战，直到另一只炎魔从背后摸上来，挥起钢鞭将他缠住。勾斯魔格用手中黑斧砍向芬巩，精灵王的头盔裂成两半，迸出一团白炽烈焰。诺多大宗主就这样倒毙沙场。敌人用钉头锤将他狠狠砸入尘埃，芬巩蓝银两色的旗帜也被踏进血泊之中。如今大势已去，但胡林、胡尔和哈多家族残部，仍坚定地站在贡多林的特刚王身边。魔苟斯的大军一时间还无法夺取西瑞安通道。胡林对特刚王说："快走吧，我王，趁现在还来得及！您是芬戈尔芬家族仅剩的血脉，艾达族最后的希望就在您身上。只要贡多林挺立一天，魔苟斯心中就会长存忌惮。"


   


　　特刚说："贡多林也隐藏不了多久。只要它被发现，就难逃覆灭的命运。"     


　　胡尔说：哪怕它只能坚持很短时间，精灵和人类的希望也会从您的家族诞生。面对死亡的逼视，我王，请允许我这样说：尽管咱们要就此永诀，我再也看不到您那纯白高墙，但必有一颗新星会在你我之后升起。永别了！"


   


　　特刚的外甥梅格林就站在旁边，这些话他听得真真切切，再也没有忘记。特刚听从了胡林和胡尔的劝告，下令全军开始撤退，进入西瑞安通道。他的将领艾克希里昂和葛罗芬戴尔分别拱卫左右两翼，任何敌人都无法穿透他们的防线，因为此处距离水势见涨的西瑞安河西岸很近，附近只有这条窄道可供通行。来自多尔露明的人类则按照胡林和胡尔的命令死守断后。因为他们心中都不希望离开北方家园，既然已经无法夺回自己的故乡，那便宁可死战到底。特刚领军一路向南突出重围，在胡林和胡尔的掩护下，穿过西瑞安通道脱离战场。他就此隐入群山之中，避开了魔苟斯的耳目。胡林兄弟聚集起哈多家族剩下的猛士，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一直退过塞瑞克沼泽，来到瑞维尔河彼岸。他们在此站定脚跟，再也不让寸土。于是安格班所有兵马蜂拥而上，兽人们以尸体堆成桥梁，跨过河流，围住希斯隆残部，就像滔滔海浪冲击着一块岩石。他们战到日头西坠，维斯林山脉的阴影逐渐变黑，胡尔眼中毒箭而死，哈多家族的所有勇士在他周围全部牺牲，兽人砍下他们的头颅垒成一堆，在阳光下好似一座金色小丘。末了只剩胡林一人。他抛开手中盾牌，抓过一个兽人统领的巨斧，用双手抡开。歌谣中唱道，这柄斧头砍中了勾斯魔格的食人魔护卫，在黑血中冒起浓烟，结果完全凋萎。胡林每杀死一个敌人，就会高声呼喊："A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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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tuluva！今日必再来！"     


　　这句话他喊了足有七十次之多，但最终还是被生擒。这是魔苟斯的命令，他认为被俘对胡林来说，要比战死更为残忍。兽人们纷纷伸手过来拿他，胡林砍断了它们的胳膊，但那些手还牢牢抓在他身上。兽人的数目无穷无尽，终于将他扑倒在地，死死压住。勾斯魔格走上前来把他捆住，拖回安格班城，一路讥嘲不断。太阳沉入大洋彼端，泪雨之战就此结束。夜幕笼罩希斯隆，狂风卷起暴雨从西方肆虐而来。魔苟斯大获全胜，但他蓄谋已久的所有恶念并未全部实现。一个念头深深困扰着他，令他在胜利后仍不得安宁。因为特刚王逃出了他的罗网。在所有敌人之中，魔苟斯最想捉拿或是毁灭的就是特刚。他来自伟大的芬戈尔芬家族，如今又继承了诺多精灵的最高王权。魔苟斯对芬戈尔芬家族既怕又恨，因为他们曾在维林诺公开嘲讽他，还是他死敌乌欧莫的朋友，更因为芬戈尔芬在战斗中给他留下的剑伤。而在这一家族中，魔苟斯最怕的又要数特刚。早在维林诺的岁月，他的目光就常常投向特刚。只要特刚靠近，便会有一道阴云落在魔苟斯的心上，预感在那还不得而知的时刻，他的末日将从特刚而来。


        


第12节：胡林与魔苟斯的对话(1)         


　　第三章   


　　胡林与魔苟斯的对话     


　　按照魔苟斯的旨意，兽人们费了很大力气把所有敌人的尸首，以及他们的甲胄武器都聚拢起来，在安佛格利斯沙漠中央堆成一座山丘，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艾达族称它为哈德·恩·尼南斯，意思是泪雨坟冢。但整片沙漠之中，唯独这座山丘上生长出了茂盛鲜绿的青草。魔苟斯的爪牙从此不再踏足山丘附近，艾达精灵和伊甸人的刀剑在山底下重归尘土。芬巩的国度就此消亡，而费诺诸子便如风中落叶四处飘零。哈多家族的战士没有一人回到希斯隆，这场大战的消息和他们领主的命运都没能传回故乡。但魔苟斯将麾下人类派往彼处，也就是那些肤色黝黑的东夷，他们被封锁在那片土地中，不许离开。魔苟斯曾许下丰厚回报，诱骗东夷背叛梅斯罗斯，最终给予的却只有这些：任由他们劫掠奴役哈多人的老幼妇孺。残留在希斯隆的艾达族，所有没来得及逃进森林和山中的精灵，都被魔苟斯捉到安格班的矿坑，充当他的奴隶。兽人在北方全境肆意活动，甚至向南直逼贝尔兰


  


　　。多瑞亚斯和纳国斯隆德还屹立不倒，但魔苟斯对它们并不在意。或许是因为他对这两个国度知之甚少，或是由于在他的邪恶构想中，它们的末日还没有到来。魔苟斯的心思又回到了特刚身上。因此胡林被拖到魔苟斯驾前。魔苟斯通过他的法力和探子，早就知道胡林与特刚王交情甚厚。他试图用自己的目光慑住胡林，但胡林不为所动，反倒能与之抗衡。因此魔苟斯把他用铁链拴住，慢慢加以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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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过了一段时间，这黑暗大敌又找来胡林，声称只要他说出贡多林的城塞藏在何方，特刚王又有什么计划，就可以放他自由去往任何地方，抑或接掌魔苟斯军中最高统帅的权力与地位。但"坚定者"


胡林嘲讽说：魔苟斯·包格利尔，你真是瞎了眼，而且永远只能看到黑暗。你不知道支配人类心灵的是什么力量，就算知道也无法给予。只有蠢蛋才会接受魔苟斯提出的条件。你会把好处取走，然后拒绝兑现诺言。如果我说出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只有死路一条。"


   


　　魔苟斯放声大笑，开口说道："就连死亡也是一种恩赐，你只有向我乞求才能得到。"     


　　他把胡林带到泪雨坟冢，那时它才刚刚堆好，尚自散发死亡的腐臭。魔苟斯把胡林放在山丘顶端，强令他举目西眺，注视着希斯隆，想想他的妻儿和其他亲族。"他们现在居住在我的领地之内，"


魔苟斯说，"要想活命，就得指望我大发慈悲。"     


　　"你不知道什么是慈悲，" 胡林答道，而且你不可能通过他们得到特刚的消息，因为我的亲人根本不知道精灵王的秘密。"     


　　听到这话，魔苟斯怒火中烧。他说道：但我却能捉到你，还有你那该诅咒的家族。就算你是条铁打钢铸的汉子，也会被我的志压垮。"     


　　魔苟斯捡起一柄丢在山丘上的长剑，在胡林面前折断，一块碎片划伤了他的面颊，但胡林毫不退缩。魔苟斯又伸出长臂，指向多尔露明，对胡林、莫汶和他们的后代发出诅咒："且看！无论他们去往何方，都会被我意志的阴影笼罩。我的恨意将追撵他们，直到世界尽头。"


         


第13节：胡林与魔苟斯的对话(2)         


　　但胡林说："这些只是空谈。因为你看不见他们，也无法从远方控制他们的命运。只要你还保持这个形体，还想在大地上做个有形的君王，就不可能办到。"     


　　魔苟斯转头直视胡林，对他说："蠢货，人类是所有会说话生灵中最卑贱的种族，而你在人类之中也微不足道！你可曾见过梵拉，或是体验过曼威和瓦尔达的力量？你可知道他们的思虑有多浩大？难道你真以为，他们会对你青眼有加，从那遥不可及的彼方将你庇佑？"


   


　　"我不得而知，" 胡林说，"但如果他们有意，也许真会降下恩泽。因为只要阿尔达尚存，那大君王就不会被罢黜。"     


　　"你说得对，"


魔苟斯说道，"而我就是大君王梅尔寇，梵拉中的首席和最强大者，存于世界之先，亦是我将它造出。我意志的阴影笼罩阿尔达，此中一切都将屈从于我的愿景，尽管过程缓慢，但结果笃定无疑。我的意志便如末日阴云，重压在你珍爱的人们身上，终令他们陷入黑暗与绝望。无论他们去到何处，邪恶都将随之兴起。无论他们口吐何言，那话语都将带来灾祸。无论他们成就何事，都将遭其掉头反噬。他们会绝望地死去，诅咒生也诅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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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林答道：你忘了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你很久以前就曾对我们的父辈说过类似的谎言，但伊甸人最终逃离了你的阴影。现在我们对你早有了解，因为吾辈已经看到了那些曾见过西方之光的面容，听到了曾与曼威对谈的声音。你的确诞生于阿尔达之前，但其他梵拉也是如此，而且它并非由你创造。你更不是最强大者，因为你早把力量用在自己身上，浪费在自己的空虚之中。如今你不过是个从梵拉手中逃掉的奴隶，他们的枷锁还在等着你。"


   


　　"你只会生搬硬套主子们教给你的东西，" 魔苟斯说，"但这些幼稚传说帮不了你，现在所有精灵都落荒而逃了。"     


　　"那我只想最后跟你说这一句，奴隶魔苟斯，"


胡林说，"它并非来自精灵的传说，而是此时此刻从我心中诞生的话语。你不是人类的主宰，哪怕大地和星空都落入你的魔掌，也永远不是。只要超越世界的边境，你便无法追逐那些抗拒你的人。"


   


　　"我不会超越世界边境追逐他们，" 魔苟斯说，"因为在世界边境之外仅有虚空。但只要在世界之内，他们便逃不出我的手心，除非是逃入那虚空。"     


　　"你在撒谎！" 胡林说道。"我会让你看到，会让你承认我没有撒谎。"     


　　魔苟斯说。他把胡林带回安格班，放在安戈洛坠姆高处的一张石椅中。胡林可以从这里遥望西方的希斯隆和南方的贝尔兰诸国。他被魔苟斯的巫术禁锢在此，那黑大王站在他身边再次发出诅咒，将自己的法力加诸于他身上，令胡林无法离开石椅，也不能死去，直到魔苟斯将他释放。"老老实实坐在这儿，"魔苟斯说，看看眼前的那些疆域，被你送入我手的人们将在此受苦受难。因为你居然胆敢嘲弄我，还敢置疑阿尔达命运主宰梅尔寇的力量。你会通过我的双眼见证诸事，经由我的双耳听到诸音，在你面前万事万物都无所遁形。"


         


第14节：图林离乡(1)         


　　第四章   


　　图林离乡     


　　来自贝西尔的战士中，只有三个人历经千辛万苦，穿越邪恶丛生的浮阴森林，回到了家园。哈多的女儿葛罗瑞希尔听说哈迪尔牺牲的消息后悲恸而死。没有任何风声传回多尔露明。胡尔的妻子瑞安失魂落魄地逃进荒野，幸好得到米斯林的灰精灵救助。她的孩子图尔出生后也由精灵们收养。但瑞安却去往泪雨坟冢哈德·恩·尼南斯，躺在山上郁郁而终。莫汶·爱尔德汶仍然留在希斯隆，静静承受悲伤。她的儿子图林刚满九岁，而且她又怀了孩子。莫汶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数目众多的东夷野人来到这片土地，对待哈多族十分残酷，不仅抢走了他们拥有的一切，更将他们掳来充作奴隶。胡林故土所有尚能劳作或是有利用价值的人都被他们捉走，就连幼小的孩子也不放过。至于老人，要么惨遭杀害，要么被赶出去活活饿死。但东夷还不敢招惹多尔露明的女主人，也不敢把她从家中揪出。因为在东夷之间流传着一种谣言，据说她十分危险，是个巫婆，还跟白魔鬼打过交道，而这正是他们对精灵的称呼。东夷憎恨精灵，但更多则是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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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于这个原因，他们也惧怕群山并避之唯恐不及，毕竟有很多艾达精灵都暂避在此，特别是多尔露明的南部土地。经过一番烧杀抢掠，东夷们返回了北方。胡林的家宅矗立在多尔露明东南角，距离群山很近。宁菈莱丝河的源头，便是阿蒙达斯勒山脉阴影下的一口泉眼。经由这处山肩有一条陡峭通道，身强力壮的人可以由此翻越维斯林山脉，涉过格利垂河，进入贝尔兰。但东夷并不知道这条密径，魔苟斯对此也一无所知。因为这片疆土在芬戈尔芬家族的统治下曾经固若金汤，他的奴仆尚无一个得以进入此地。他坚信维斯林山脉是一道无法翻越的壁垒，既可以防止北方民众逃亡，也可以阻挡来自南方的攻击。对于没长翅膀的生灵来说，从塞瑞克沼泽到多尔露明西部与内瓦拉斯特的交界地，的确再没有别的道路。因此经过第一波劫掠之后，东夷便不再理会莫汶。不过尚有些野人潜伏在附近的密林间，外出远行还很危险。


  


　　木匠萨多和部分老少妇孺仍留在莫汶家中避难，而图林则被她牢牢藏进内宅。但胡林的家园很快荒废衰微，尽管莫汶竭力劳作，仍无法摆脱贫困。若不是有胡林的亲戚爱琳暗中帮助，恐怕他们难逃忍饥挨饿的境遇。有一个名叫布洛达的东夷强抢了爱琳作妻，所以她的生活比较宽裕。接受救济对莫汶来说不啻于一种折磨，但为了图林和未出生的孩子，她还是忍了下来。何况正如莫汶所说，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她的。因为正是这个布洛达攫取了胡林家乡的人民、财物和牲畜，全部抢到自己的巢穴里。他生来勇猛无畏，但来到希斯隆之前在族人中地位卑微。因此为了寻求财富，布洛达决意将其他同伙没有染指的土地据为己有。他曾在劫掠途中策马来到莫汶门前，亲眼见过她一次，但却被强烈恐惧裹挟。


        


第15节：图林离乡(2)         


　　他以为看到了白恶魔的邪眼，心中惊惧莫名，生怕厄运临头。所以布洛达没有洗劫她的房舍，也没发现图林，要不然哈多家族的继承人多半会幼年早夭。布洛达将哈多家族的子民称作"草包头"，迫使他们充作奴隶，在胡林家宅北面的一个地方为自己修建木质厅堂。他把奴隶们都关在一处围栏中，就像兽栏里的牲口，但守卫却很松懈。这些人中仍有几个不甘屈服，愿意冒生命危险帮助多尔露明夫人。通过他们私下传讯，莫汶得知了领地上的境况，不过他们带来的消息几乎不存希望。布洛达倒是把爱琳当作自己的妻子而非奴隶，因为他的追随者中没有多少女人，更无法与伊甸人的女儿相提并论。他希望在这片土地上成为领主，再养育一个继承人接掌自己的权力。无论是最近发生的变故，还是即将面对的种种困境，莫汶都很少跟图林提起。图林也不敢贸然提问打破她的沉默。东夷头一次进入多尔露明时，他曾对母亲说：父亲何时才能回来赶走这些丑陋的盗贼？他为何还不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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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汶答道：我也不知道。他可能已经牺牲，或是被敌人俘虏，也可能被迫远离家乡，无法穿越敌人的防线回到咱们身边。"     


　　"那我估计他是死了，" 图林在母亲面前压抑住眼中的泪水，"因为如果他还活着，就没人能阻止他回来帮助咱们。"     


　　"我觉得事实并非如此，我的孩子。"     


　　莫汶说。时间一天天过去，莫汶越来越担心她的儿子图林，多尔露明和拉德罗斯的继承人。她看不到任何希望，深知如果这样下去，图林在长大成人之前就会变成东夷的奴隶。她记起了自己跟胡林的对话，心思又转到多瑞亚斯。莫汶最终下定决心，只要一有机会就把图林秘密送走，请求辛格尔王将他收留。莫汶在家里左思右想，考虑如何才能成事，胡林的声音突然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快走！不要等我！但她即将临盆，而且旅程充满艰难险阻，同行者越多，逃走的希望就越渺茫。


  


　　而且她内心深处还在用那不曾承认的希望欺骗自己，一种预感始终萦绕在她心底：胡林还没死。在那一个个难以入眠、执着守望的夜晚，莫汶始终等待他的脚步声响起。有时她甚至会从梦中惊醒，以为自己听到了胡林的战马阿罗赫在院中嘶鸣。况且，尽管莫汶愿意按照当时的传统，将儿子寄养在别人的屋宇之下，但她本人却无法屈尊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哪怕对方是位君王。因此胡林的声音，或是说她记忆中胡林的声音，就这样被否定了。图林命运中第一股丝线由此织成。哀悼之年的秋天逐渐临近，莫汶这才下定决心。她被迫仓促准备起来，因为适合远行的时日已然无多，而且她也担心如果再等一个冬天，图林就会被捉走。东夷们在庭院周围广布耳目，时刻监视着她的家宅。这一天，她突然对图林说：你父亲没有回来，所以你必须离开，而且要快。他也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离开？"           


第16节：图林离乡(3)         


　　图林叫道，我们要去哪里？到山那边吗？"     


　　"是的，" 莫汶说，"到山那边，去往南方。南方，可能尚有些许希望。但我说的不是"我们"，孩子。你必须走，但我必须留下。"     


　　"我不会独自离开！" 图林说，"我不能抛下您。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走？"     


　　"我走不了，" 莫汶说，"但你也不会独自离开。我会派格斯隆跟你同行，也许还有戈瑞斯尼尔。"     


　　"您不让拉巴达尔跟我走吗？"     


　　图林说。"不行，因为萨多是个瘸子，"


莫汶说，这趟旅程又艰苦漫长。既然你是我的儿子，如今形势又如此严峻，我也不想再说什么温言软语。你可能会死在路上，现在已是深秋，严冬眼看就要到来。但如果你留下，就要面临更可怕的结局：成为一名奴隶。倘若你希望长大成人时能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应该鼓起勇气，按我说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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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不是只能把您、萨多、瞎子莱格尼尔和那些老妇人一起留下了吗？"     


　　图林说，"父亲不是说过，我是哈多家族的继承人吗？继承人应该留在哈多的家园，誓死保卫它。现在我真希望还留着那把匕首！" "继承人应该留下，但形势不允许，"


莫汶说，"也许他终有一天可以回来。现在打起精神来！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我随后也会出发，只要我能。"     


　　"但您如何能在荒野中找到我呢？"     


　　图林说到这里，突然心头一沉，当场流下眼泪。"如果你哭哭啼啼的，就会有旁的东西先找上门来。"     


　　莫汶说，"我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如果你能到达那里，如果你留在那里，我就会竭尽全力到那儿去找你。我是打算把你送到多瑞亚斯的辛格尔王驾前。你难道宁愿作奴隶，也不肯当王的贵宾吗？"


   


　　"我不知道，" 图林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奴隶。"     


　　"我要把你送走，正是不想让你了解这种东西。"     


　　莫汶答道。她把图林放在面前，直视他的双眼，仿佛想努力看清里面隐藏的谜团。"这很难，图林，我的儿子，"


莫汶最后说道，"不仅对你来说很难。在这阴霾的年月里，该如何做出正确选择，我也是觉得万分沉重。但我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否则又怎么会跟仅存的一切中最珍贵的宝贝分别？"


   


　　他们之后再没谈到这件事，图林茫然无措，愁断肝肠。第二天早晨他去找萨多。木匠在劈烧火的木柴，因为不敢贸然进入丛林，他们的柴火已经不多了。此刻老木匠正倚着拐杖，注视为胡林制造的大座椅，这东西尚未完工就被扔进了角落。只能用它了，"


萨多说，如今这年景，只能顾到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先别把它拆了，" 图林说，"也许我父亲还有可能回家，到时候看到你在他离开期间为他做的东西，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虚幻的希望比恐惧更危险，" 萨多说，这些希望也没法在冬天让咱们生火取暖。"           


第17节：图林离乡(4)         


　　他抚摸着木椅上的雕刻花纹，叹了口气，"我浪费了自己的时间，虽说那段时光倒很快活，但这种东西总不长久。我猜制作它们时的喜悦心情，也算是这些物什的真正价值了。说来，我该把你的礼物还给你。"


   


　　图林伸出手去，但又马上缩了回来。男子汉不该收回送出的礼物。"     


　　他说。"但如果它是属于我的，我就不能按自己的意思送人吗？"     


　　萨多说。"当然可以，" 图林说，"除我以外给谁都行。但你为什么想把它送人呢？"     


　　"我没机会把它派上合适的用场了，" 萨多说道，"在今后的日子里，对拉巴达尔来说，除了奴隶的苦役之外，再没别的活计。"     

小宇宙大心灵

　　"什么是奴隶？"     


　　图林问道。"虽说是人，但却被当作牲畜对待，"


萨多答道，"吃食只够活命，活命只为苦役，苦役只因惧怕伤痛或死亡。而这些强盗只为了取乐，就可能让他尝到伤痛或死亡的滋味。我听说东夷会挑出脚程快的人故意放走，然后带上猎犬追撵他们。这些蛮子从兽人那里学坏的速度，可比咱们从高贵的精灵那里学习知识要快啊。"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图林说。"被迫让你这么早了解这等丑事，真是一种耻辱，" 萨多看到图林脸上那奇怪的表情，你现在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母亲要把我送走。"     


　　话音未落，图林已是泪眼婆娑。"啊！" 萨多自言自语地嘟囔道，但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他又对图林说，"要让咱说，这倒不值得哭哭啼啼。但你可不该把母亲的计划咋咋呼呼地告诉拉巴达尔，或是任何人。这些日子所有墙壁和围栏后面都藏着耳朵，而且全长在丑怪的脑瓜上。"


   


　　"但我必须找人谈谈！" 图林说，我有什么话总是会跟你说。我不想离开你，拉巴达尔。我不想离开这个家，更不想离开我的母亲。"     


　　"但如果你不走，"


萨多说，哈多家族眼看就会永远灭亡。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这个理儿。拉巴达尔也不想让你走，但胡林的仆人萨多倒是希望胡林的儿子能远远逃出东夷的魔掌。好了，好了，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咱们必须说再见了。现在你还不愿意接受我的匕首，作为临别礼物吗？"


   


　　"不！"


图林说，"我母亲说，我要去找精灵，去找多瑞亚斯的王。我在那里也许会得到其他类似的东西。但我不可能再送你任何礼物了，拉巴达尔。我会孤身一人，背井离乡。"     


　　图林流下眼泪，但萨多对他说：嘿，我说！胡林的儿子到哪儿去了？我前些天还听他说过：等我长大成人，会当战士效忠一位精灵君王。""


听到这话，图林忍住泪水，开口言道：你讲得没错。如果这是胡林之子所说的话，那他必须遵守诺言，即刻启程。但每次我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情，等时机真正来临时，却都感觉大不相同。现在我不愿离开了。我以后必须多加小心，别再说这种话。"


         


第18节：图林离乡(5)         


　　"那就再好不过，" 萨多说，"很多人都讲过类似的教诲，但很少有人听从。先别管那些不可预料的日子，今天的事已经够多了。"     


　　于是图林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跟母亲依依惜别，带着两名伴当秘密离开家乡。但当他们让图林转过身，遥望父亲的宅院时，离愁别恨如一柄利剑扎在他心头。图林哭喊道：莫汶，莫汶，我何时才能再与您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