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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13-3-30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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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61#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1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韩述现在不想跟她讨论窗帘洞跟半夜内急找拖鞋之间的联系,他打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正色道:“那个,谢……桔年,我们不说别的,好好的,认真地谈一谈好吗?”


      “在这里谈?”桔年环视了一眼人越来越多的卖场,由衷地感到怀疑。


      “假如在别的时间你可以赏脸的话更好。”


      谢桔年犹豫了一些,“说实在的,你那天来找我,我也想了挺久的……”


      “结果呢?”韩述很不满意她这个时候的停顿。


      “结果……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你要问孩子的事,我可以很付责任地跟你说,非明跟你没有关系,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我愿意用任何方式证明,真的……”说话间有个管理层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谢桔年叫了一声“经理”,然后很让韩述鄙视地迅速切换了话题,“真的,先生,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我们店的活动一年只有这么一次,这个面料跟您的气质也很相称的。


      韩述在经理的背影离开了一定距离后,恨恨地甩开谢桔年递过来的那块迪士尼图案的面料,见鬼的才会跟他的“气质相称”,简直不知所云。


      “她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要让她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吗?”仿佛是担心自己的话韩述没有听懂,她又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


      “那你给我个解释,孩子是谁的?别跟我说是你堂哥的,你堂哥收养的孩子怎么会丢给你养,你看上去像个好保姆吗?你倒是拿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出来。”韩述开始耍无赖了,他轻易就将自己认同的“谁主张,谁举证”、“疑罪从无”的立法理念抛到了火星,至于什么“公民隐私神圣不可侵犯”更是无稽之谈。


      “孩子的确是我从福利院收养的,但我的底子不干净,条件也够不上,所以我堂哥帮了忙。至于为什么,这是我的事。”


      又来了,为什么就不能换一句,每到这个时候,韩述才觉得自己是充满了无力感的。他气焰顿消,心乱如麻。孩子不是他的?他这些日子里,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毕竟现实不能等同于肥皂剧,而且,就在半个月前,他还想过,假如以后结婚了,也永远不要孩子,做一辈子的丁克族。更重要的是,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共有一个血脉相连的结晶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可是他听到这个答案,忽然觉得难受了,不是失望,也不是疼痛,就是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但是又没有痛感,怅然无边。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究竟站在什么立场指责她,好像任何一个立场都站不住脚,从当年到现在,谢桔年虽然都让他受不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做错――错的人是他自己。她的退让助长了他的嚣张。


      “这么说吧……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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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13-3-30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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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1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呃,其实我过得还可以了。”


      “别打断我好吗?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时候我年纪太轻,也不怎么懂事,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没去找你,因为我怕见到你,很怕,见到你我会想,原来,原来韩述是这样一个人……我的意思你懂吗,我好像欠了你钱,但我不知道拿什么还,我就得躲一躲,所以我宁愿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就是这么没用,你应该看不起我……”从来没有一场辩论或者陈述让韩述觉得是这么艰难,世间的语言都好像成了虚设,万万千千的词汇,他就是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这么说好像有点无耻是吧。”他自我解嘲地笑了一声,继续说:“这些年,我快要说服我忘掉那些事情了,不能想,否则关了灯就睡不着,很困的时候就会胡乱地做梦……好像差不多成功了,我就见到你了……我,我很难受。”他说出了这句话,那些拙于表达的情绪忽然就有了个出口,无论说什么,其实都归结于这一句,于是他重复着,“谢桔年,我真的很难受。”


      桔年看了一眼四周,一个引人注目的男人在她面前沉痛不已的画面绝对不是她希望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的。别人也许觉得他这番话语无伦次,但是她终于领会了韩述想要表达的意思,“你觉得对不起我,希望忏悔是吗?”


      韩述怔怔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好,如果你心里有愧,就直说吧。韩述,说啊,跟我说对不起……你为什么不说呢?说你错了,就向我忏悔,说你对不起我!”


      韩述有些茫然,但是在他脑子正常运作之前,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它在他心里潜伏了多少年?


      “对不起……桔年,对不起。”


      谢桔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好,我原谅你了,韩述。”


      第十三章 我才刚刚做好准备,她就按...


      韩述回到住处,走到楼下的门卫处看见背着羽毛球拍跟门卫聊天的朱小北,才想起他和小北约好的一周一会。他懊恼地看了看时间,幸而离说好的时间还有三分钟,朱小北来早了,但是他拎着他刚采购回来的新窗帘,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朱小北跟年过半百的门卫大叔聊得正是兴起,经别人提醒才注意到经过的韩述,她勾着球拍三步并作两步跳到韩述身边,拿起他的手腕也看了看时间,笑道:“我靠,精英们都把时间掐得那么准?”


      他们说要了要一起去打球的,场地已经提前预定了。韩述是个精力充沛的爱动之人,一段时间没有舒展筋骨,就会觉得闷得慌,这一次他看到了朱小北一身的运动装备,竟觉得有些疲惫。但他不想扫了朱小北的兴,毕竟是有言在先,便还是说道:“再给我五分钟,我上去换衣服。你上去坐一会,或者继续聊,我几分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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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1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朱小北不置可否地在他后面跟了几步,见四下无人,便打趣道:“看你眉毛都在头上打了一个结,一周不见,该不会又从爸爸荣升到外公了吧?”


      韩述夸张地假笑两声,“很好笑。”


      “说真的,看惯了你神气活现的样子,换这表情我不习惯。”


      韩述双手揉了揉面庞,做了一个换脸的表情,用标准的六颗牙笑容面对她,“这样您老满意吗?”


      他说完继续穿过绿化带往电梯间走,朱小北跟了上去,“这才差不多。对了,韩述……”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前行着的韩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了下来,刹不住脚步的朱小北差点前胸贴后背地跟他撞上。


      “我有话要跟你说。”


      “小北,我有句话想要跟你说。”


      几乎相同的一句话,两人差不多同时脱口而出,说完了之后都愣了一下。


      “你先说。”韩述打住自己临时起意要跟朱小北好好谈谈的迫切念头,遵循着女士优先的原则。


      朱小北撑着腰“噗哧”一笑,“这种时候我们倒是有默契了。真的让我先说?好吧。”她装作很认真地挺直了腰,“那个韩述啊,我过两天可能会离开G市,有些事需要回新疆处理一下。”


      即使在这个时候,韩述职业性的敏感还是让他注意到朱小北话语里独特的用词,关于新疆,她用的是“回”,而不是“去”,仿佛那边是她的家乡,可她明明是沈阳土生土长的姑娘,新疆不过是她短暂求学的地方。


      韩述选择了不指出这一点,他耸了耸肩,“什么时候出发?有很重要的事吗?”


      “一点私事,对我来说也算是重要吧。”


      “那没关系啊,需要我给你定机票吗?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去机场?”


      “送什么,我又不缺胳膊少腿的,飞机场谁不会去?”朱小北大大咧咧地说。


      “去几天,要不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不用,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学校那边请了长假。”


      “哦。”韩述顿了一下,确实有几分疑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帮得上忙吗?”


      “大概不行。”朱小北笑着说,她挠了挠头,“韩述,我们认识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吧?”


      “嗯。”


      “你这家伙,虽然穷讲究又臭美一些,不过还是挺可爱的。”


      “求求你别夸我,我难受。”


      “别打岔啊,夸你是过门罢了,我是想说……你也试过吧,有一些地方,一些人,虽然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怎么说呢,魔力?”


      韩述看了朱小北一眼,没有说话,朱小北觉得自己说的话自己听着都晕,可是莫名的,她觉得韩述应该理解。


      的确,韩述从朱小北的话里隐隐听出了一些什么,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原本打算要说的那些话,似乎都失去了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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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2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轮到你了,韩述。”朱小北学他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手势。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韩述说话。“哑巴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你家的新窗帘。”


      朱小北人是豪爽,心却不粗,韩述是知道的。他提起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所谓的隐秘,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觉得是隐蔽的。


      他索性直接问:“小北,你跟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决定了,要是朱小北问“她”是谁,他就会当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直接跳过这一话题。


      朱小北侧着头,韩述起初以为她是为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费解,原来她是在回忆。


      “我以为你会早一点问我这个问题,你们南边的男人,就是差了这点爽快。你是问我跟谢桔年吗?我跟桔年是去年在火车上认识的,她从G市到兰州去,当时正好我也要从兰州站转车回乌鲁木齐,36个小时,差不多两天两夜,她就坐在我对面位置上,想不认识都难。说来你都不信,更巧的在后头,那次我回到新疆屁股还没坐热,办好了手续又得屁颠颠地往回赶,没想到在兰州站候车的时候又让我遇上了她返程。她跟我的车票不是同一个车厢,结果我跟别人换了个位子,又跟她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你还别说,她这人有意思。”


      “兰州?”韩述费力思索着自己关于谢桔年贫乏记忆,没有一项与这个地点相关,而且根据他从卷宗里了解到的情况,桔年父母双方均没有北方人。他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孤身千里迢迢地奔赴塞北。


      朱小北好像猜到他有此疑惑,她说道:“人家是去旅行的。怎么,一个人就不能旅行?看你这想法俗的……别以为就你们这四季如春,西北大漠就是光秃秃的一片,其实那边值得一去的地方多了去。”


      既然说到了这里,韩述也不想再遮遮掩掩,他追问:“她在火车有没有跟你聊起过什么?”


      “其实你想问的是她有没有问起过你吧?”朱小北说话一点歪都不拐,让韩述颇有些狼狈,虽然那确实是他的本意。


      韩述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人此刻正站在绿化带的一个垃圾桶旁边,一个大煞风景的场所,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话本来就是唐突的。他和朱小北是一对名正言顺的恋人,可他们聊起对方的隐私,却犹如隔岸观火,这种感觉稍微往深处想一想,都是非常怪异的,以往他们似乎都没有感觉到,是不约而同的粗心,还是大家都刻意地忽略?也许朱小北第一次在布衣店里就看出了什么,有些东西是那么明显,可是她没有问。同样的,韩述他不也没有追问,身为自己女朋友的朱小北为什么草草交代两句就赶赴新疆,连一个归期都没有吗?


      朱小北看了一眼韩述手里拎着的东西,“新窗帘看上去真不错。商店里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顾客了。韩述,有些事情你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问她,我发誓如果当初我知道我跟她的关系会这么狗血,我会八卦得更加彻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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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2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韩述试着去探究朱小北话里的意思,可是她眼里的坦荡一览无余,“韩述,你认为非明是你的孩子?我跟这女孩打过两场球,小小年纪球打得不错,过几年我都赢不了她。”


      原来她连谢非明都认识。韩述摇头,“我不知道,大概不是……可我忽然觉得,好像不是孩子的问题。我今天去找了谢桔年,是,我承认我心里有愧,一句话,她说她原谅我了,所有的一切一笔勾销。可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啊,小北,我没有想到我刚刚开始准备,她就按了停止键。”他继而自嘲地笑,“我不知道怎么停下来,不久前,我还在孩子的老师面前撒了个慌,她们都以为我真的是孩子的爸爸。”


      “我说你这人平时看上去挺正常的啊,怎么关键时候彪乎乎的……好了,我明白了。你说吧,还是我来说?”朱小北用她习惯性的“咱哥俩谁跟谁”的姿态拍着韩述的肩膀。


      “说?说什么?”


      “别跟我装傻,你看起来可不像说废话的人。”


      韩述沉吟片刻,抓着朱小北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不如等到你从那边回来再说。如果你在那边……在那边……总之,小北,不管到最后怎么决定,这件事里错的那个人都是我。”


      朱小北不以为然,“谁对谁错,我都免不了我老娘一顿胖揍,在她看来,甩男人可耻,被男人甩更是可耻的立方……你快给我上去换衣服,说好要陪我打够三个小时,趁你状态不好,姑奶奶就不信赢不了你!”


      朱小北和韩述的一场球其实只打了四十分钟,期间韩述的电话响了好几次,放在背包里,谁都没有听见,直到中场休息,他才回了个电话,之后走向朱小北,脸色说不出的怪异。


      “咋……咋了,你玄孙降生了?”


      韩述摇头,一边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院里打来的,公事。”


      “今天不是周末吗?”


      “刚刚接到通知,我负责的那个建设局的案子……当事人上厕所的时候,撬开卫生间的气窗,从六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就在半个小时前。”


      “不会吧?就是你说马上就要结案的那个?”朱小北也吓了一条,虽然她跟那个贪污的小科长素未平生,但是一条人命就这么生生地没了,还是让人发懵。


      事关职业机密,韩述也没有说太多,匆匆点头,跟朱小北交代了几句,衣服也顾不上换就飞也似地赶往单位。他一度认为,他在城南区最后一个案子确如蔡检所说,简单到如切白菜一样容易,一切如同板上钉钉,不用费多少功夫,马上就可以结案,然后他顺利走人,到市院赴他的新任。这一次韩述错了,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他认为简单的事情,其实都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错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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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2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十四章 我原谅,并不代表我忘记


      韩述临时离场,朱小北在球馆里独自坐了会,一个中年大叔见她落单,邀请她打了两局,朱小北在大叔身上收获了大获全胜的快感,末了,大叔邀请她共进晚餐,她以自己要回家带孩子为由拒绝了,收拾好东西走出球馆,太阳西沉,在天边只余一抹晕红。


      这个球馆朱小北来得少,附近一带也不是很熟,今天韩述跟她提起了谢桔年,她才记起桔年以前跟她说过,离这不远有个小牛肉面馆味道相当不错,朱小北却一直无缘得试。看样子韩述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脱身了,现在不正是去品尝牛肉面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吗?朱小北也是行动派,决定了,就二话不说按桔年说起的方向寻找。


      朱小北从小生活在北方,脚踩着的是一马平川的土地,她们家乡给人指路习惯指东西南北,东西走向的是街,南北走向的是道,一说就明白,可是到了南方,这些概念完全失去了意义,G市就是一个典型,大大小小的马路、巷子如蛛网一般,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这里上个坡,那里拐个歪,朱小北自认方向感极好,初来之时也犯了晕。这边的人指路也有意思,不说方向,只喜欢讲左右,往左,往左,再往右,往右,拐个歪,一不小心就走成了个中国联通的标志。


      好在谢桔年不这样,她指路别有一番意思,她说你在XX路,看见一栋高楼,金灿灿的,就朝那走,然后走过那个有点儿歪的红绿灯,往前数第五盏路灯对过去的地方就是巷口,巷子里有不少小吃店,那件牛肉面馆没有招牌,只有一棵很像“亢龙有悔”的樟树,树旁边就是了。


      谢桔年说起那些特征物的时候那么言之凿凿,好像比起左右东西,那才是永恒不变的。朱小北当时听着觉得好玩,现在一路走过去,金色的大楼,有点歪的红绿灯,第五盏路灯对过去的巷口,巷子里的小吃店……竟然一样不少,而且那颗奇形怪状的樟树,除了黄日华版《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经常比划的降龙十八掌第十八式“亢龙有悔“,朱小北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它。


      站在树下,红烧牛肉热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其实比起跟韩述吃饭时,他对场所、餐具、气氛的讲究,朱小北更喜欢这样人间烟火的味道。小小的店面,简陋得可以,不过正赶上晚饭时间,食客那叫一个多。朱小北吆喝了很久,店老板才给了她一张招牌牛肉面的塑料小牌,然后她又继续为在拥挤的店面里找位子而发愁。


      店里的空间也就十来个平方,不规则地摆着几张低矮的小方桌,朱小北放眼望去,挥汗如雨毫无形象吃面的人里,年轻的俊男靓女还不在少数,她看着看着,忽然就眼睛一亮。奇了怪了,难道真的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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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3-30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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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2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桔年,谢桔年?”


      朱小北可管不了那么多,隔着好几个人呼唤着那张熟悉面孔。


      谢桔年真的是在那里,她忙了一天,现在才下班,布艺店离这就两个路口,非明去上羽毛球训练课,孩子不在家的日子,她通常很少开伙,随便找个地方就地解决肚子问题。


      牛肉面很烫,桔年吃得很慢。她的那种慢不是培养出来的优雅和矜持,而是不赶时间的闲适,没有人在等着她,她也不等待任何人,仿佛这样一碗面条,可以慢悠悠地吃到地老天荒。


      桔年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停住了筷子。“朱小北!”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招呼朱小北过来。


      “我第一次来,就逮着你了,你说巧不巧。”朱小北说。


      “一直说要跟你一起吃牛肉面的,择日不如撞日。”


      说话间,朱小北才发现桔年并不是一个人,她的对面坐着个年轻女孩――又或者说是女人。之所以这样不肯定,是因为那女子浓妆覆盖下,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更无从分辨年龄,朱小北只能从她蕾丝的粉色低胸露脐T恤包裹下的娇娆身躯判断出她年纪不会太大。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全黑下来,说实在的,朱小北没有在自然光线下见识过如此俗艳的打扮,颇有些惊讶。


      那女子看到桔年遇到了熟人,拍拍膝盖站了起来,腾出自己的位置,然后对桔年抬了抬下巴,“我先去开工了,你们聊。”她没有跟朱小北正面打招呼,说完就走了出去,擦过朱小北身边时,一股浓烈的廉价香水味灌入朱小北的鼻子,朱小北强忍住了打喷嚏的欲望。桔年倒也不留,只低声说了句,“小心点儿吧。”


      那女子笑笑,也不回答,走出了几步,从紧身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痀偻着背点着了一根,渐渐走远。


      朱小北自称走南闯北,没什么没见识过的,其实她出身家庭根正苗红,老娘管得紧,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又中规中矩,虽喜爱四处闯荡,可遇见的结识的多是斯文人类。她不习惯韩述的精致生活,真正的社会底层却也难得接触到。之前坐在桔年对面的女子,一身的风尘疲惫之色难掩,很容易对其从事的行业有不纯洁的联想,对于这类人,朱小北过去只从各类媒介的社会纪实栏目中得见,这么近距离打照面,倒是头一遭,因此很难不多看两眼。


      “你的面条来了,还不肯坐下?”桔年笑着唤回她的注意力。


      朱小北收回目光,自觉有些唐突,坐下来之后,“嘿嘿”地笑了两声,好奇问道:“你朋友?挺有个性的啊。”


      桔年对她的疑惑毫无惊讶之意,拿着邻桌的小调料罐子递到她面前,“这个你要不要……呃,是啊,以前的一个舍友。”


      也许桔年是明白的,这样简单的一句回答满足不了朱小北的好奇,她笑笑,又补充了一句,“在‘里面’时的舍友,晚我几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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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2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相识以来,桔年并没有刻意在小北面前掩盖她过去人生中的那段“污点”,当然,也没有刻意渲染其中的曲折离弃,关于那段岁月,她最常用的语态是“进去了,后来出来了”,就此一笔带过。不留心听的话,会以为她进出的不过是世间最平凡的一个场所。


      若不是桔年身边方才出现的那个旧时“舍友”身上沦落的气味,朱小北一直很难把自己认识的谢桔年和真实的罪恶联系起来。她眼里的谢桔年就是眼前这个样子,小小的一张脸,恰到好处的五官,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惊艳的地方,不张扬也不魅惑,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再合适不过,说不出的耐看。她不算是特别美丽的,但也并非不美丽;给人的感觉并不凌厉,但也不是温婉;她话不多,却并不沉闷木纳;她看上去并不算太精明,可该知道的东西她全都知道……她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宛如一个模糊而矛盾的混合体,偏偏又跟别人是完全不能混淆的,她就是她,一个叫谢桔年的29岁女人。


      小北想起初识的火车上,她们相对而坐,漫长的枯燥旅程,谁可解乏?朱小北一向是健谈的,跟谁她都能聊得热火朝天,她当然不会放过自己对面的同龄之人。谢桔年好说话,但并不容易混熟,朱小北说十句,她往往才适时地回应一两句,可这一两句就让朱小北觉得整节车厢跟她讲话最有意思,她最能听懂自己讲的隐讳笑话里的意味,总在最恰当的时候问一句“然后呢?”让朱小北得以滔滔不绝地继续往下侃,你以为她听得漫不经心,她说出来的却正是自己要表达的意思。


      路途过了大半,开往兰州的火车上的最后一个夜晚,车厢里的乘客已经寥寥无几,朱小北几乎一夜没睡,她就这么跟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孩说着自己的前二十几年生活,她说起她的幸事,说起她的遗憾,说起她的朋友,说起她爱过的人和错失的人。


      谢桔年倚在车厢的玻璃窗旁静静聆听,几乎没有任何打断,她的平静如水让朱小北觉得自己的过往变成了一条河流,就这么慢慢地,慢慢地在两个人的车厢里流淌,甜蜜的,辛酸的,如水波跃动,历历在目,可是没有声息地,就过去了。


      那是朱小北有生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次倾诉,她并不是没有朋友,但是她的倾诉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劝解,也不需要同情,她只需要倾听,一种能够理解的倾听。她还记得,那个晚上赶上了坏天气,玻璃外的荒野,大雨倾盆,闪电的光划过谢桔年无风无雨的眼睛,是一种极富参错的对照。


      次日清晨,七点刚过,火车抵达兰州站,是桔年叫醒了有些犯困的小北下车,朱小北在月台的人潮中短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她的同路人已经不知道去向,那一次,她甚至不知道桔年的名字,关于自己,桔年绝口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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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2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返程时在候车室的再次偶遇是两个人都意外的,对此,朱小北归结为“缘分啊缘分”。所以她不由分说,半强迫地让原本坐桔年对面的小伙子和自己换了座位和车厢,为了避免两人再次失之交臂,她主动提出跟桔年交换了姓名和联系电话,这才算是两人友情的正式揭幕。


      朱小北的一切在去时已经讲完,但她对桔年相当好奇。桔年没有太多的提到自己,她说自己平淡乏陈,但是为了缓解旅途寂寞,她愿意给朱小北讲一个故事,一个年少时的故事。


      “如果我知道,故事里的人有可能跟我相关,我发誓我会把每一个字听得更仔细。”傍晚的牛肉面馆里,朱小北坦白地说。其实那个故事朱小北并没有听完,桔年的讲述太过缓慢,缓慢到小北会觉得这个故事只有开头,没有结局。


      朱小北的这句话让桔年愣了一下,她没有作声。


      小北自顾往下说,“其实,我第一次把他带到你的店里,你已经认出他来了吧。”


      桔年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口,她说:“你那时刚告诉我你行了大运,找到了结婚的好对象。我不想让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影响你。”


      “细枝末节?你就是这么形容我们的韩大检察官?”朱小北朗声大笑,“他绝对会伤心的,这个‘细枝末节’甚至假想他是你孩子的爸爸。”


      “非明不是我生的,韩述更不是她爸爸,小北,你大可以放心。我和韩述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不足以影响到你和他现在的生活。”


      “也不足以影响你自己的生活?桔年,韩述他放不下的,你真的原谅了他?”


      桔年再度沉默了,面馆黑黄难辨的墙壁上嵌着两台壁扇,沾满了油污的扇页转啊转,那尘垢就成了模糊的一团,电扇带起的风吹动了矮桌上一次性卫生筷的筷套,不安份的就要飞走,桔年伸手按住了它,轻轻将它揉作一团。


      “说对不起是很容易的,说原谅也不难。小北,人活着往往就是吊着一口气,快乐是一口气,伤心是一口气,愤怒是一口气,仇恨是一口气,歉疚也是一口气。韩述他就是憋着这一口气,所以他不肯放过他自己,既然他需要一种象征性就救赎,那么我就给他一个原谅,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都这么耿耿于怀,你就从来没有怨恨过?”朱小北问。


      桔年答道:“恨?说没有恨过的不是人。最初的时候我连自己都恨,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为了在高墙铁栏里,晚上透过小铁窗看外面的灯熄灭,白天在监狱车间里踩着缝纫机,领那一个月一块几毛钱?可是恨着恨着,竟然就淡了,时间太久,原不原谅又有什么所谓,对于我来说,他的歉疚并不珍贵,谁的歉疚都不珍贵。刚才那个女孩子你看到了吧,她叫平凤,我的牢友。你猜的没错,她是干那一行的,反反复复进去蹲也无非为了这个,刚出来卖的时候是因为家里穷,供几个弟弟读书,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后来在里面过了几年,出来也想清清白白地过日子,弟弟们都成家了,也不富裕,大概也是感激的,有时塞给她百来几十块,有时给点小东西,可又怕她提起那些不光彩的事,自然而然地走往也就少了。她也不是说恨谁,不过是想活着,可是没文化,没特长,苦力干不了,好人不会娶她,总得吃饭吧,弟弟们隔三岔五塞的那点钱还不够她出去干一个晚上,她也不愿看他们躲躲闪闪的样子,不重操旧业又能怎么样?我说阿凤的事,其实就一个意思,歉疚也好,什么都好,那都是别人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如果一句原谅可以让韩述回到他的生活,大家互不打扰,那我就原谅他,其实说实在的,也早就不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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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13-3-30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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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70#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23:41:2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小北问:“如果他愿意给你一个有价值的补偿呢,比如说,未来?他敢当着别人的面说非明是他女儿,你敢说这仅仅是歉疚?就算你不愿意被他打扰,他能罢手?”


      “你们不是……”换成桔年面露疑惑。


      小北笑道:“韩述是一个结婚的好对象,但世界上还有很多结婚的好对象,好女子何患无夫?我试过了,大概很多人都可以将就着过一辈子,但是她们都不是朱小北。”她说着,有些痞气地揽着桔年的胳膊,“对韩述,我还算中意的,不过我更中意你啊。”


      “那我们就结婚吧。”桔年随口说。


      朱小北不顾别人的侧目,笑够了,才低声对桔年继续说道:“桔年,我要回新疆去了,江南他得给我一个说法。找个好人嫁了吧,他说得轻松,他是我的谁?至于韩述,别的我不敢说,对你他是有心的。假如你肯伸手去抓牢,他至少能给你稳定的生活,不但是你,还有非明。既然可以说原谅,何不……”


      桔年抿嘴浅浅一笑,打断了朱小北,“那些事情,我原谅,并不代表我忘记。


      ――看,天全都黑下来了,人也少了,你急着赶回家吗……好的,如果你愿意听那个我来不及讲完的故事,那我可以好好把它讲完,只要你愿意。”


      第十五章 从蝴蝶到蛹


      很多年华将逝的人回头看时,都喜欢说一句话:青春务必惨烈一些才好。年少时的记忆血肉横飞,老来诸事皆忘,舔舔唇,还可以隐约感受到当年热血的腥甜。这么说起来,桔年的青春是及格的,或者说,她一不小心又拿了高分,虽然那并不是她的本意。


      张大才女如是说: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不过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聪明之人,就在扇子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愚拙之人,就守着看一辈子的污血扇子。青春也是如此,谁当年没有张狂冲动过,谁没有无知可笑过,可别人的青春是用来过渡的,用来回望的,大多数人都是聪明人,成熟了之后,隔着半透纱帘欣赏自己的桃花扇,可桔年不同,她撞得太用力,血溅五步,那里还有什么桃花扇,生生就染就了一块红领巾。


      悲惨吗,好像是有一点。换作了其他人,只怕已觉太痛,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桔年不这样,如某人评价的,她身上有一种消极的乐观主义精神。桔年怕痛,她属于痛感神经特别强的那种人,据说三岁的时候家里人带她到医院打针,大人把她脸朝下放在大腿上,胳膊紧紧夹住她的身子,没想到医生朝屁股一阵扎下去,她身子不能动弹,两条腿硬是把一旁的木制注射流理台蹬翻在一米开外,不是因为天神神力,而是因为太痛,不能自已。可是自从学前班以后,每次防疫站的医生到教室里给学生注射疫苗,她总是第一个撂起袖子视死如归地走到医生面前。老师问:“谢桔年小朋友,你为什么特别勇敢啊?”她回答说:“我想把害怕的时间变短一些,打完了针,我就不害怕了,还可以在一旁看着别人害怕。”因为这个回答,尽管她“勇敢”,可是她一次也没有得到过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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