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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 -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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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7 08:40:42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洪水——由史诗演化为教义
  
  廖康
  
  
  历史上,许多民族都经历过大洪水的灾难。自然,许多民族都有关于大洪水的神话传说。最著名的当属《圣经旧约》里记载的诺亚方舟的故事。然而,由于这个故事和目前已知人类最早的史诗《吉尔伽美什》中大洪水的情节非常相似,也由于巴比伦和以色列在地理上、历史上和文化上非常接近,学者们普遍认为诺亚方舟的故事并非原创,而是改编自《吉尔伽美什》的相应篇章。还有许多学者热衷于实证那次大洪水发生于何时,有何等规模,对全人类的生死存亡产生了多大影响。本文将指出这类研究的一些误区,并探讨这个故事的演化有什么意义。
  
  史诗《吉尔伽美什》早在四千多年前就已在苏美尔人中流传,经过千百年的加工提炼,于古巴比伦王国时期,最晚不过公元前612年成书,远远早于《圣经旧约》。全部史诗用楔形文字刻在12块泥板上,大英博物馆的亚述文化专家乔治史密斯于18世纪70年代首先将其译为英文出版。中文已有赵乐甡将其从日文和英文转译为《吉尔伽美什——巴比伦史诗与神话》,并于1998年出版。史诗中对大洪水的叙述与诺亚方舟的故事如此相像,以至于让人们相信《圣经旧约》的记述不再是那场大灾难的孤证,更不仅仅是教化用的寓言。于是,学者们纷纷试图论证那次大洪水的地点、程度和后果,等等。然而,这类实证研究往往落入两个误区:一是以为那时全人类都住在中东地区;二是以为人类经历过一场同时发生的全球性洪灾。
  
  由于古人的认识能力和知识积累有限,观察手段和研究方法缺乏等种种因素,他们往往自以为本民族是世界上唯一的人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古人对落后民族的歧视还不仅于此,他们甚至根本不把别人当人来看待,仅仅从“东夷、南蛮、西番、北狄”等蔑称就可见一斑。他们认为其它地方不是没有人,就是只有野人,未开化的人。当然,决不是我们神州大地东土人士才有这种歧视,任何一个早期文明的民族都普遍具有唯我独尊的观念。对此,我们只需指出,不必指责,因为古人只是无知而已。他们不知道全世界的人类都是六万年前从非洲同一个部落走出来的。他们更不知道我们所有人的线粒体DNA都可以追溯到那个部落的六百多人。他们不知道人类的种种不同只是因为我们走到了不同的地方,有的长得高大,有的变得低矮;有的失去了部分色素,皮肤变淡变白了;有的首先掌握了一些技能与知识,文明发展得较早一些。古人只看见了表面的差异,不知道我们都是同族智人一脉相承的后代。
  
  因此,具有先进文明的古人遭受灭顶之灾,经历种族灭绝的大难时,自然会认为全人类都灭亡了。劫后余波里残存的数人自然会以为他们是全人类唯一的传人,以及新人类的始祖。但我们知道事实绝非那样。我们的远祖早已迁徙到全球各大洲,各大岛,在不同的地方先后发展了不同的文明。史诗《吉尔伽美什》明确地告诉我们那次大洪水来自幼发拉底河一带六天六夜的暴雨,淹没的是古城什尔巴克。洪水最多也就是在两河流域泛滥,绝不可能淹没全球,更不可能灭绝人类,只剩下一家人。在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发展起来之前,我们知道,人类的足迹和聚居地早已遍布全球。其它地方的文明也许没有美索不达米亚文明那么发达,但那些石器、陶器、以及青铜器遗迹,岩画、石雕和其它手工制品残存都已证明人类不仅仅活动于中东地区,而是在全球各地分别发展着各自的文明。《圣经旧约》里对大洪水的描述更可怕,说暴雨下了40天,把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地球上的山高过海拔八千米,还有大片超过七千米的高原。简单计算一下就可以知道再大的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淹没全球。更可能的是,大洪水只是把作者所知道的世界淹没了。我们不该用当今的知识和手段去论证古代的管见,给那类神话披上科学的外衣,助其成为永恒的真理。
  
  另外,洪灾是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发生过的灾难,许多民族都有关于大洪水的神话传说。从斯堪的纳维亚到非洲各国,从印度、俄国、中国到南美的秘鲁以及澳大利亚和太平洋诸多岛国都有大洪水的故事。据不完全统计,世界各民族有500多种关于洪水的神话传说。很多这类故事都有一些共同点:神的预警,某人的准备,对暴雨和洪水的描述,大多数人的死亡,个别有准备者的幸存,用鸟对水位进行的探试,等等。基于这类共同点,有些人相信,人类历史上发生过一次全球性的大水灾,淹死了芸芸众生,只有少数人存活下来,成为我们新的始祖。很多人的研究和文章也是基于这样一个信仰而作而写的,他们所证实的一切都是他们早已相信的。
  
  然而,我们已经知道,地球只是在七亿年前可能被冰壳包裹着,没有近百万年内水漫全球的证据。即使是第四纪冰期后,一万年前气候转暖,冰河大量融化泛滥,海水不断上升,吞没了一些大陆架和陆桥,淹没了许多海岸和部分陆地,那也远远没达到淹没一切的程度。而且,那种冰融水泛是缓慢发生的,不是史诗《吉尔伽美什》、《圣经旧约》或任何其它神话传说描述的那种突发性灾难。世界各民族所经历的洪灾很可能是在不同时期因暴雨,山洪,江河泛滥,海啸突来而发生的局部灾难。由于古人的眼界有限,对于来他们说,洪水的确淹没了他们所知道的全部世界;对于少数活下来的人来说,他们的确就是“全世界”唯一的幸存者。至于洪灾那些相似之处,那不正是洪水的共性吗?幸存者的对应方式自然也是大同小异。我们今天已经具有足够的科技、知识、智慧和眼界,不必恐惧那类传说的洪灾。近年来流行的玛雅末世危言,说什么2012年12月21日大洪水将淹没整个地球,这更是杞人忧天。就算从明天开始下暴雨,每天得有多大降雨量才能在四个月内让全球水位提高八千米呀?至少66米。
  
  这两个误区对明眼人来说,其实是不言而喻的。真正值得讨论的是史诗《吉尔伽美什》有关大洪水的叙述中与《圣经旧约》诺亚方舟故事里的不同之处,特别是由多神演变为一神的意义,以及由史诗演化为教义的后果。
  
  在史诗《吉尔伽美什》描绘的世界里有许多神祗:多情善感的女神伊什妲尔狭隘嫉妒,勇猛的恩利尔暴躁易怒,智慧之神埃阿冷静沉着。诸神的法力各异,与我们所熟悉的其它多神教非常近似:有的司掌雷电,有的司掌风雨,有的司掌江河,有的司掌大地,有的管动物,有的管植物,有的管天界,有的管冥府,有的是战神,有的是乐神,有的是农神,有的是工神。虽然神分大小,但是没有那位神灵是万能的,祂们都受到天地万物运行规律的制约。对此规律还无以名称之时,就叫它命运。诸神在命运面前,还是无能为力。祂们能够引发洪灾,但当雷电交加的暴风雨铺天盖地落下,带来巨大的洪水,人们像鱼卵似地漂在水面时,诸神竟吓得目瞪口呆,“像狗一样瑟缩在天庭,哭泣不止。”显然,诸神只是自然现象、自然物体和自然力量的人格化代表。祂们就像我们今天的总统和内阁各部部长一样,没有任何一位是全知全能,至善至美的;在经济危机面前都束手无策,更不用说应付人类灭绝的大灾难了。
  
  对,史诗《吉尔伽美什》里的诸神不仅不能控制一切,而且祂们发洪水,灭绝人类也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所以也谈不到善和美。祂们只是因为下界人太多了,总是吵吵嚷嚷,让诸神耳根子不得清闲,就起了杀机,经过一番争论,决定灭绝人类。对这个决定起重要作用的竟然是生育女神伊什妲尔。她也是破坏女神,只因她求婚不成,就恼羞成怒,赞成杀害她自己生育的子女。然而她看到恶果时又后悔莫及。大水退去后,幸存的乌特那庇什提牟向诸神奉献牺牲品。诸神闻到香味,便“像苍蝇一样聚集过来。”勇猛的恩利尔看到还有人活着,就指责有神泄密。而泄密的大神埃阿一面指责恩利尔过于残酷,一面撒谎,说祂只是托梦让人得知灾难将临。其实,祂不仅泄了密,而且还教乌特那庇什提牟如何造方舟避难。当问及别人看见他造船他该如何作答时,大神埃阿还教乌特那庇什提牟如何撒谎。诸神的种种行为言辞和喜怒哀乐让祂们显得和我们芸芸众生简直没什么两样,诸神无非就是能力大些,而且还能永生不死。
  
  与之相比,《圣经旧约》里诺亚方舟的故事则告诉人们,上帝是全知全能、至善至美。发洪水是祂意念所为,正如祂造天地万物一样,无需任何条件。不像很多其它创世神话那样,无需神的阴阳交合。上帝只是一句“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发大水也是一样,有个想法便成为事实。上帝既不会被自己的作为吓倒,也不会为那严重后果后悔。而且上帝灭绝芸芸众生自有祂的理由:祂悔恨造人,心中忧伤,因为人类已经变得过于邪恶,他们互相残杀、争斗、掠夺、欺诈,罪孽深重得不可救药。唯有诺亚一个义人教三子有方,所以上帝才决定淹死众人,单单留下诺亚一家。像史诗《吉尔伽美什》里的大神埃阿一样,上帝也告诉诺亚要造一艘巨船,但不像史诗中那样是方的,而是长方形的。却也像史诗所说的那样,把各种生物至少带一对上船。因为要淹死其他所有的人,上帝没有要诺亚带别人和钱财。而在史诗里,乌特那庇什提牟不仅带上了各种工匠,还带上了金银财宝。对他来说,那只是一场大灾难,未必是人类的世界末日。他认为灾难的祸首是勇猛之神恩利尔,而且他竟敢说不许恩利尔来享受牺牲品。显然,他并不在道义上认同神的做法。史诗中的洪水篇章只是讲述一场灾难,而诺亚方舟的故事旨在骇人为善,臣服上帝。否则,惩罚是残酷的。当然,惩罚是为了人类的长治久安,所以上帝的动机不容置疑,不像史诗里的诸神那样仅仅为了自己安宁就让让洪水泛滥。因此,上帝仍是至善至美的,至少可以让人们这样理解。
  
  史诗《吉尔伽美什》谈到大洪水,是把它当作一件史实来讲叙的。乌鲁克国王吉尔伽美什在不打不成交的好友恩奇都因助他诛杀天牛而受天罚死去后,为了寻求永生之法,翻山过海,历尽艰辛,来到他们长生不老的始祖乌特那庇什提牟居住的地方。始祖告诉他自己长生不老的缘由。原来始祖受大神埃阿的宠爱,得知洪灾将至,按大神的吩咐打造了方舟,得以幸存。在祭祀谢恩时蒙神赐永生,但必须离群索居,住在遥远的众河之口。不难想象,那就是独自一家永远住在一个三角洲上,虽有老妻相伴,所受寂寞之苦大概和“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嫦娥不相上下。即便是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永生机会也仍是可遇而不可求,因此吉尔伽美什闷闷不乐。始祖又告诉他去深海采仙草,可以返老还童。吉尔伽美什好不容易采到仙草,还没吃,就被蛇偷走了,令他大恸不已。他看到蛇脱的皮;显然,蛇在不断重生。史诗讲述的是一个悲剧故事——人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人会遭受神祗的任意捉弄,也就是遭受自然伟力的打击。洪水只是其中一劫,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没有什么教训可学。这是先民对自然灾害的人格化描述,既生动,又无奈。虽然很悲观,却是真实的写照,堪称是感人的文学作品。
  
  但《圣经旧约》里诺亚方舟的故事将史诗的那一片段演化为“创世纪”第六到第九章,从兴洪降灾到恩赐诺亚,其中有一段空前绝后的骇人后果:“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水势比山高过十五肘,山岭也都淹没了。凡在地上有血肉的动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和爬在地上的昆虫,以及所有的人都死了。凡在旱地上,鼻孔有气息的生灵都死了。凡地上各类的活物连人带牲畜、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了,只留下诺亚和与他同在方舟里的生物。”颤栗吧!有罪的芸芸众生。我曾听过牧师讲道,以此先例,恫吓信徒。他说:虽然上帝以彩虹为记与人立约,表明不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生物了,但不要以为那意味着无论你们犯什么罪行,上帝都将饶恕全体后人。上帝还是保留了随时惩罚部分恶人的权利,证据就在祂降硫磺天火,毁灭罪恶之城所多玛与蛾摩拉。而义人诺亚则得到恩赐,一直活到950岁才死。大洪水的故事在圣经里演变成了这样一个教义,教人并骇人要敬畏上帝,善待他人。否则,万能至善的上帝将行使正义的暴力,惩罚恶人。
  
  比较史诗《吉尔伽美什》和《圣经旧约》中有关大洪水的篇章,我们看到,多神已演变为一神,文学已演变为教义。多神无非是初民对自然伟力人格化的表述。他们知道世间人的本领超过其它生物,那掌握雷霆电闪,江河大地的神祇一定是和人相似的生物,只是更伟大一些而已。他们崇拜这些神祇,无非乞求风调雨顺,其神话故事大多都是解释世上万物为什么会是那样,与人类自身的道德行为关系较小。那么多神,功能大小不一,品行各异,也让人难以适从。而且在不同情况下,祈求不同的神祇才可能灵验,更无法形成统一的道德标准。然而,一神教的特点是,祂无所不能,无所不在,至善至美,而且是不二法门。因此,一神教容易规范道德,能够威慑信徒,有助于团结、号召、统一氏族部落并发挥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其教义也大多是为了实现这些目的。于是,文学为教化服务了。
  
  2012年9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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