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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是逼出来的:万历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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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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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36#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三十五章、干爹(二)

    黄锦有意强调了最后四个字,冯保却没心思细想,只能点头称“是”。

    黄锦看他的模,道了句:“起来吧,我叫来可不是想罚。”

    “是。”冯保慌忙起身。

    “皇上都跟我说了。”黄锦叹了口气,“倒也难为了,今后这司礼监就交给了,我也该退下了。”

    冯保一听慌忙又跪:“儿子不敢。”

    黄锦看他皱眉:“行了,皇上都发话了,没什么敢不敢的。何况皇上说的不错,我也年纪大了,留在宫中保不准什么时候出个错漏,倒不如出了宫安度晚年的好。”黄锦说着拉他起来,语气意味深长:“从入宫以来就跟着我,从低等的火者开始,一直到如今的位置。很聪明,也比别人肯花心思,这一点我都看在眼里。”

    “干爹。”冯保一时感慨,“若没有干爹,儿子断不会有今日。干爹恩德,儿子断不敢忘。”

    黄锦闻言却一笑:“当我恩德,我却忌讳的本事。我都在宫里大半辈子了,按理说也不是不知道这理儿,可偏生就不愿服老,还想再留着多伺候皇上年。不过现在我想通了,皇上若真没了,我还留在这儿干什么?”黄锦说着也不禁抹泪,他是跟着皇上从兴王府来的,从小看着皇上长大,宫中还有谁比他和皇上的感情更深?黄锦说:“我们这的人是注定在子嗣上没什么指望的,可今日在私底下,我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一直以来,我心底可是将皇上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啊。”

    冯保一听也吓了一跳,好在这里只有二人。但见黄锦说得动情,忽然想起与世子一同玩耍的场景,心中也颇为触动。

    黄锦感叹之后也抹了抹泪,方才正色道:“我既退下了,也为做一件事,就算是我这个干爹送给儿子的最后一件儿礼物吧。”

    冯保也纳闷黄锦想做什么,问道,“儿子糊涂。”

    黄锦道:“忘了给我提过的那个孟冲吗?”

    冯保点头,心中不免忐忑,难道黄锦已知自己是在利用它除去此人,小心试探道:“干爹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我把他抓起来了。”

    黄锦此话一出,冯保也吃了一惊。他知黄锦谨慎,若真要料理了此人,必要等上段时日,却不想这么快。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黄锦便道:“我知道想说什么,他不在宫中,还没有死,只是暂时被关了起来。”

    冯保追问:“那孟冲现在在何处?”宫中太监多,忽然少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孟冲在尚膳监虽只是个佥书,但好歹也算是有地位的人,若这么忽然少了,定会很快察觉,追查下去。然而黄锦却让他不用担心,黄锦道:“这事儿不是在宫里,我是让东厂的人在宫外绑的,现在还关在东厂里呢。李金水那边我会打招呼,少了个佥书而已,皇上还在病中,量他也不敢为这点小事惊动皇上。”

    冯保点头,黄锦做事还是向来稳妥的,只是他问:“不知干爹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黄锦道:“此人杀不得,就先一直关着。”

    冯保点了点头,这个人若杀了的确有些冒险,不过这一直关着,也和死没什么区别。

    黄锦要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多言的,便让他先回去。冯保也举不宜久留,裕王对自己未必一点疑心也没有,还是快回去好,于是便告别了黄锦。眼见着时候不早了,黄锦也不急着整理那两包奏折,将它们先藏进了柜子中,明日再来处理。

    冯保走在回慈庆宫的路上,脑海中满是黄锦刚才的话。他总觉得有什么,心里又莫名的慌,走着走着,忽然惊觉,脱口叫了声“遭了”。徐阶给他的那封信,还在那两个包裹中,刚才他走时竟忘了取回。他本想折回,但想司礼监此刻恐怕已没人了,钥匙在黄锦手中,自己想进去恐怕是不可能了。想来想去,也只能暂且忍着,明日赶在黄锦到之前,想办法取回。可这怎么能不急?关键是那信中的内容连他自己都没有看过,正如此,才越发担忧。

    为此冯保彻夜难,第二日一早便要赶着去司礼监,谁知却被人给叫住了,原来是世子要找他。冯保奈,只得先过去,始终心不在焉,一直想着那信的事。

    朱翊钧也察觉到他的异常,见他眼圈发黑,不禁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世子如此关心,倒让冯保心中一暖,忙道:“奴婢没事,只是昨夜……”他本想说没睡好的,话到这里却忽然有了主意,接着道:“受了点风寒,现下有些不适。”

    朱翊钧一听也有些急了,冯保宽慰:“不碍事,奴婢只要休息一下就好。”朱翊钧一听,忙准了他的假,让他马上回去躺着。

    冯保谢恩,出了慈庆宫后便立刻跑去了内阁。黄锦平日里都是这个时辰左右到的,但愿今日还没到。他心中祈祷着,一到司礼监,果然见黄锦不在,又问了其他人,才知他被皇上召了过去,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冯保这才松了口气,忙打开柜子从那一包奏疏中拿信,昨日他亲眼看到黄锦吩咐人将那两个包裹放进了这里。只是他打开柜子,却发现里面并没有那两个包裹的影子。立刻抓着一旁的内侍追问:“这里面的东西呢?”

    那内侍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架势给吓了一跳,回答的支吾:“被……被黄爷带去……见皇上了。”

    冯保一听,顿时如雷贯顶,那信可断不能让皇上发现,否则……后果他不敢想象。然而冷静下来一想,黄锦不是做事马虎的人,按他原来的惯,定是要先整理好才拿给皇上的,难不成他已经发现?但可直接拿着那封信去,干嘛要多带上两个包裹?冯保越想越不明白,本想去乾清宫,但转念一想不是自投罗网吗?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就留在司礼监等着好。一来他可以想办法,二来黄锦回来,他也能立刻见到,这件事还是先问清楚他的好。想起昨晚黄锦那番看淡一切,有意退去的话,冯保便越觉得猜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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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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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三十四章、干爹(一)

    冯保刚一出乾清宫,便立刻有人过来命:“冯爷,王爷有旨,让您出了乾清宫便立刻回去。”

    冯保环顾四周一眼,并不见黄锦的身影,道了句:“知道了。”便向慈庆宫而去。

    他进慈庆宫时,裕王还坐在案边看奏疏,冯保认得是胡应嘉那本。便做了个手势,让殿里人先退下,这才跪地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朱载垕抬头:“回来了。”

    冯保忙道:“听了王爷的命,奴婢一刻也不敢耽搁。”

    “看看这个。”朱载垕也不多说什么,伸手将胡应嘉的奏疏递给他。冯保忙起身接过,在一旁安静的看了片刻,这才双手托着,恭敬的归还到案上。

    “看完了?”

    “看完了。”冯保本等着裕王询问,谁知裕王却忽然没了话。冯保也不抬头,只能弯着腰在一旁等着。

    “再看看这个。”裕王的声音又响起,冯保一抬头,却见裕王手中拿着的正是高拱的那封信。冯保接过,信中的内容他是知道的,现在只能装装子。很快同双手托着,将信放回了案上。

    他刚一放下信,手离开桌案的瞬间,裕王便开口,问道:“以为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冯保也不知裕王问的是什么,高拱这信中的内容可不止自己,于是道:“奴婢愚钝。”

    朱载垕却又问:“那觉得先生所说,于于徐阶于严讷、李春芳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冯保猜不透裕王的意思,只能小心回答:“真假王爷心中自然有数。”

    “倒会说话。”朱载垕心想,这冯保果真圆滑,表面上却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偏听一人之言,谁是谁非今后自当见。”

    冯保只能道:“王爷英明。”

    谁知他话音刚落,朱载垕却话锋一转:“只是今日之事,我要听个解释。我见方才看这奏疏时神色如常,显然胡应嘉弹劾先生并不惊讶,既知他违背父皇之言,却还有意纵容他入宫,这么做,究竟有什么企图?”

    裕王的声音由缓到极,到最后已然成斥责。

    冯保慌忙跪地,道:“奴婢也是为皇上为朝廷着想,奴婢是为了大局啊。”

    “哦?”朱载垕略微诧异,“说来听听。”

    冯保立刻道:“皇上圣体违和是不假,黄公公为龙体着想不让人打扰也没错。只是皇上并没有这的旨意,何况胡大人是得了皇上的应允才入宫,若这么被内官阻挡,恐怕出去朝臣们也不免非议。皇上本病多日不朝,这么一来恐怕朝中人心惶惶,大臣们都会成日猜度着皇上的病。何况黄锦是奴婢的干爹,奴婢也不想他背个霍乱朝政的罪名,于公于私奴婢都当如此。何况奴婢也是觉得应向皇上请旨再定夺,并半分纵容的意思。还请王爷明鉴。”

    朱载垕沉默了一下,道:“竟然是这。”

    冯保听着语气,更是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事实如何朱载垕心中也大致有数,只是如今自己只身在宫中,也不便多说什么,于是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说完找出了重修显陵的奏疏,展开在面前:“过来,我有事要问。”

    冯保心中忐忑,却也只能依言起身,走过去一见是这件事,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便如实回了裕王,陈述尽可能详细却又不多啰嗦。冯保暗自庆幸,裕王是他今后的主子,好在今日之事他也没再计较。

    冯保陪同裕王看完了奏疏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裕王倒可以稍作休息后用膳,而他还要将这些奏疏全部送还给司礼监,交还时还必须有黄锦看着。皇上说过不让此事扬出去,此这些奏疏也只能用包裹包着,还要用两个包裹才能全部装完。冯保不让别人插手,也只能亲自提过去。司礼监经手的事也没人敢多问,所以这一路他倒用不着怎么避忌。

    走到一半,忽然有人从旁叫住了他:“冯爷留步。”

    冯保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内侍。

    那内侍环顾四周,见人都隔的远远的,还不等冯保开口便将一封信递给了他,道:“小人特地来给冯爷送信的。”

    “谁的信?”冯保低头一看,却见那信上落款竟是徐阶,一时间警觉起来,下意识环顾四周,又确定周身没什么人,正想伸手接过,却发现自己双手都提着东西,一时有些为难,总不能拿着徐阶的信四处走吧。

    那内侍不知冯保包裹里的东西,便道:“让小人帮冯爷先放里面吧。”

    “等等。”冯保吓得后退一步,这奏疏哪能让人碰。只是地上都是雪,这两个包裹也放下不得。想了想将手中的一个包裹递给他,“先拿着。”

    那内侍双手接过,抱在胸前,也不问是什么东西。

    冯保这才从他手中接过信,想了想,暂且塞进另一个包裹,与那奏疏先放在了一起。这才从内侍手中接过包裹,道:“行了,这儿没的事了,先回去复命吧。”

    “是。”那内侍转身便走。

    冯保又望了周围一眼,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这才又向司礼监而去。

    本想着到司礼监还要等上一会儿,却不料到时黄锦已在那里,看子似乎是等着他的。

    冯保放下奏疏叫了声“干爹”,还不等多说,黄锦忽然按着圈椅的扶手支起了身子,转身往后院走。冯保还没回过神,便听他说:“跟我来。”

    冯保只能跟上,到了后院平日里没人去的厢房,走了进去却没有半点尘土味,东西虽老旧,可看子是才打扫过不久,看来黄锦是早有准备。

    “关门。”

    冯保依言,只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已跪在了地上,道:“儿子知错。”

    黄锦打量着他:“哪儿错了?”

    冯保回答:“儿子不该自做主,不该违背干爹的意思。”

    黄锦沉默一下:“违背我的意思没关系,关键是不能违背皇上的意思。有一点要记住,论何时,的主子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当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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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三十三章、拦截(六)

    黄锦回答:“皇上念的是苏明允的辨奸论。”

    “不错,朕此番倒是静了,却不想这么快就能见微知奸。”嘉靖语气如常,黄锦却立刻跪了下来,“奴婢知罪。”

    嘉靖却问:“何罪?”

    “奴婢......奴婢......”黄锦竟一时也说不上来,嘉靖道,“管着宫人,替他们揽着是应该的。不过也不能怪,朕虽病着可心还不糊涂。”

    黄锦被看了心思,也不知该如何说好。

    嘉靖道了句:“起来吧。”

    黄锦却不肯:“奴婢有错。”

    嘉靖奈:“既有错,那可知这后三句,若能背出来,朕便恕罪。”

    黄锦想了想,虽然年纪大了从前读过的诗书有些忘了,但好歹这句还是记得的,立刻道:“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

    嘉靖点了点头:“好一句人人知之啊,可偏偏有些人便不明白这理儿。胡应嘉那奏疏朕虽没看,但里面是什么朕再清楚不过了,徐阶他们那点心思朕还不知道吗?和这些大臣们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们那点算盘朕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怕裕王登极高拱得势,便会威胁到他们如今的地位,只是徐阶也如此,实在让朕失望,就连他也知道朕将不久于世了吗?”

    “皇上。”黄锦吓了一跳,慌忙叩头,“皇上是万岁,自然是千秋万世。”

    嘉靖闻言一笑,发白的嘴唇让笑容中也带上了分苍白的味道:“万岁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朕都不信,徐阶他们也不信,难不成还信吗?”

    黄锦一听竟大声哭了起来。

    嘉靖皱眉,烦道:“个大男人哭什么?”话一说完又不觉好笑,一个太监算什么大男人。

    黄锦听了想笑,但脸上又挂着泪,一时间表情十分奇怪,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奴婢伺候皇上大半辈子,奴婢是离不得皇上。”

    嘉靖叹了口气:“跟着朕入宫,算来也有好些年了。正是为年纪大了,朕才不忍让再继续操劳下去。朕会让裕王赏笔银子,足够今后在宫外安度晚年了。当了一辈子的奴婢,也总要当一回主人吧。朕这么做都是为好,可明白?”

    黄锦老泪众横,只得抬起袖子不住的抹:“奴婢明白,奴婢宁愿伺候皇上一辈子。”

    “行了,老了自己也伺候不了,难不成让朕来伺候吗?”

    黄锦顿时语塞:“奴婢......”

    “把冯保叫进来吧,若听懂朕刚才的话,便知该如何对待他。”

    黄锦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奴婢明白。”接着起身出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还想问什么?”嘉靖看也不看他,直接道。

    “皇上,不恼吗?”黄锦说得小心。

    “说胡应嘉。”嘉靖忽然一笑,“他不把朕说的话放在心里,朕如何不恼,只是有些事上不得台面,朕若真当着他们恼了,有些事就不能回头了。朝廷经不得动荡,若出事胡应嘉定供出徐阶他们,到时损伤的也只会是朝廷。与其如此,朕不若装作不知。”

    黄锦暗叹:“皇上辛苦了。”

    嘉靖又一笑:“修了这些年道,这点心性气度若没有,那岂不是亏了这些年来的骂名。”

    黄锦心中酸楚,外人道皇上沉迷道术,昏庸能。只是这昏庸背后的睿智与豁达,又有多少人知道?他说了声“奴婢告退”,忍着泪退了出去,他不想让皇上再为自己这哭哭啼啼的子心烦。

    冯保在乾清宫门前的房檐下候着,露在外面的一边肩膀上还落着片雪。

    黄锦打量着他,想起皇上刚才的话,忽然伸出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雪。

    冯保微惊:“干爹。”

    还不等他再说,黄锦便道:“皇上在里面等,快进去吧。”

    冯保神色复杂,看黄锦的神色,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子。然而皇上在等着,他也来不及多想,道了声“是”便进了殿。

    黄锦吩咐人将门关好,自己则在大殿外候着。望着眼前,一望际白雪中萧肃的紫禁城,也不知是第次看到这的景象。想着想着,一辈子就这么过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说真要做了什么,除了伺候皇上,倒真想不起其它了。看来当真要退下了,只是在此之前,自己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冯保走进殿中,步子极轻,心中仍有忐忑。殿中的光线极暗,但周围的摆设他再熟悉不过,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摸着叫出每东西的名字来。皇上还躺在床上,冯保踮着脚走了过去,停在龙床的踏板前,跪地行礼:“皇上。”

    “来了。”嘉靖的声音有些低沉。

    冯保回答:“是,奴婢来了。”今日之事他本就冒险,以皇上的聪明,未必没有洞察。

    “叫他们都下去吧。”

    冯保回头,果见窗户旁还站着四个人,三个内侍一个宫女。他们听了皇上的话,很自觉便要退下,冯保却还是说了声:“们退下。”表示自己依命行事。

    咯吱一声关门声响起,嘉靖知道殿中再没旁人,这才道:“还记得上次朕让做的事吗?”

    冯保不急开口,先是想了想,觉得皇上问的应该是除高拱一事,却不敢直接回答,而是先小心试探:“奴婢愚钝,皇上问的可与高大人有关?”

    嘉靖不说话。

    冯保知皇上是默认,便道:“皇上吩咐奴婢当竭尽全力,只是奴婢身份低微,如今还未能成事,恰如今日,皇上您也看到了。”

    “妨,既自觉不行,那此事便就此作罢。”

    冯保吓了一跳,忙道:“奴婢虽能,但却不敢有负皇上所托。”

    嘉靖摇了摇头:“不怪,是朕,是朕改变了主意。”他停顿了一下,知冯保的担心,又道:“朕答应过就不会食言,朕已经同裕王说了,他也答应遵照朕的意思,黄锦过后,这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是的了。”

    冯保闻言心中一喜,裕王答应了,那便意味着这事儿成了。但表面上他还是要按捺住喜色,道:“多谢皇上。”

    “不用谢朕,这也是自己挣来的。高拱也算是梁之才,只要裕王心里有数,那便可以留他为朝廷效力,这一点一定要记着。”

    “奴婢记着。”冯保心里复杂。

    嘉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这日跟在裕王身边,以为他处理朝事如何?”

    冯保不回答。

    “是不会说还是不敢说。”嘉靖见他还不开口,“朕想听实话。”

    冯保这才道:“王爷心中对朝廷之事颇有见地,懂得用人识人之道,只是到头来,都会以皇上为重。”

    嘉靖叹了口气:“朕也说过,他做事都太小心。这么一来,朕反倒成了他的累赘。”

    “皇上何出此言,裕王又岂会有这的心思。”

    嘉靖一叹:“他是没有,是朕多心了。”说完闭上眼睛:“回去吧,裕王还在宫里等。黄锦那边不用担心,今日之事他不会找麻烦,也怪朕,没有提早给说清楚。”

    “奴婢不敢。”冯保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一块,裕王要问什么,他也大致有数。只是高拱,皇上虽发话,但即便自己此事掣肘,他也未必能放过自己。冯保不禁一叹,看来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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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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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三十二章、拦截(五)

    陈洪决定去通知黄锦,这本是步险棋,弄得不好不光会暴露自己和高拱的关系,还可能适得其反,反帮了徐阶他们。

    黄锦虽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但明里暗里他也没表示过要帮谁,他的主子便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陈洪明白这一点,所以吩咐派去的人,一定要在黄锦面前刻意强调,皇上圣体违和,不能再为这些事费神,此一定要拦住他们。

    陈洪为不让人起疑,也没有亲自到乾清宫去,但却暗地里派人去打探了消息,知道冯保和胡应嘉刚过了乾清门便被黄锦拦下,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放松对那里情况的打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很快去打探的人回来,告诉他一个消息:裕王去了。

    陈洪虽惊,却也算彻底放心了,有裕王在,他自是向着高拱的,这么说就没事了。

    冯保没想到裕王会来,一时间也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但他很快想明白,既然已经同黄锦对上了,那便再没有退路,索性坚持到底。何况胡应嘉本有皇上的召令,裕王再坚持也奈何不得。何况这日他也看出了裕王的软肋,便是但凡与皇上有关的事,他都外小心谨慎,丝毫不敢僭越。从奏疏一事上便可看出,裕王不是没有主意,只是更关心皇上是什么主意。

    朱载垕听了众人的话,忽然问黄锦:“父皇此刻是否醒着?”

    黄锦道:“奴婢才从里面出来,皇上还躺着,太医说要静养,不能惊扰。”

    胡应嘉道:“可是王爷,臣当真是得了皇上的召见才来的。”

    黄锦又道:“皇上是同意见大人,只是那时前面的事,何况皇上也不知大人究竟为何事进见。小人也奉劝大人一句,身为臣子,还是要将皇上说过的话记着好。”

    胡应嘉一听这话,便知黄锦已猜到了自己的来意,心中更不悦,首辅他们将自己推到这儿来,却不想这事儿如此难办。只是这关键时刻却只能知己扛着,他们连个人影也见不着。胡应嘉觉得,此刻应想办法从裕王这儿入手,好在有个冯保是帮着自己的,虽不知他有何图谋。胡应嘉道:“皇上并未发话让臣回去,王爷是否要代皇上做这个主?还是进去通皇上一声?”

    朱载垕沉默,这个主他可做不得,那日代父皇散朝已让他心惊不已,何况父皇也知道了此事,不知心中是否有嫌隙。只是这胡应嘉恐怕是为上次的事来的,不光对先生不利,父皇听了恐怕又要心烦,朱载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禁看向黄锦。他皇储之尊自不便当众向一个内侍求教,好在黄锦也明白,自己先开了口:“胡大人既是要见皇上,又何故扯上王爷?何况皇上尚未醒,小人也不便请命,还请大人先回吧。”

    “臣便在这里等皇上醒来。”胡应嘉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这么一来就连裕王也可奈何了,黄锦次试图扶他起来:“胡大人,这满地是雪的,当心凉着。”

    胡应嘉索性耍起了奈:“见不着皇上我就不走了。”反正今日之事做不好他也没法向首辅交差。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困局,进退两难。冯保倒乐得如此,反正以他一人之力也难敌裕王和黄锦两人。

    谁知就在这时,乾清宫门却忽然开了,里面走出个人来,就站在门口。

    众人一看都吓了一跳,连忙跪地行礼:“参见皇上。”

    嘉靖面有病色,穿着明黄的单薄中衣,批了件披风,一出来又咳嗽不止。

    黄锦与裕王虽焦急,但皇上没发话谁也不敢起来。黄锦只能大声道:“皇上,外边天寒,您还是进去吧。”

    嘉靖抬头指着众人:“们。”停顿了一下:“都进来。”说罢转身入殿。

    众人面面相觑,胡应嘉最快起身,却不敢比裕王先行,紧跟在其身后。

    殿中还弥漫着一股子药味,众人进去时嘉靖正坐在床沿。黄锦一进来便觉殿里冷了,当即吩咐人又关了两扇窗。

    嘉靖不耐烦的让他过来,黄锦便不敢再忙活。嘉靖不问胡应嘉,反倒问他:“说说吧,什么事?”

    黄锦只回了一句:“胡大人进宫了。”

    “哦,进宫做什么?”

    胡应嘉忙答:“臣是得皇上召见。”

    “召见?”嘉靖想了想才记起,道,“说有要事求见,什么事?”

    胡应嘉慌忙拿出奏疏,双手递上:“臣要再上奏疏。”

    众人一听都不免心惊,谁都猜到了胡应嘉上疏是对谁,只是不知皇上反应如何。

    嘉靖沉默了片刻,忽望向黄锦,黄锦立刻会意,接过胡应嘉手里的奏疏递了上去。嘉靖刚要伸手去接,却又迟疑,犹豫了片刻终于放下手,道:“送去慈庆宫吧。”

    朱载垕听这话顿觉不妙,忙道:“儿臣……”

    “别说了,朕累了,们都下去。”嘉靖说完又躺下,“黄锦,留下。”指向冯保:“在门外等着。”

    “是。”黄锦和冯保齐道了声,冯保先起身退下,众人也不敢逗留。

    嘉靖睁着眼,呆呆的看着床顶的龙纹花。黄锦见他手还露在外面,便上去为他盖好被子:“皇上,小心着凉。”

    “不打紧。”嘉靖淡淡的说了句,目光定在床顶,沉默了不知多久,忽然道,“看了。”

    黄锦自是知他在说什么,答道:“回皇上,没有,胡大人定要亲自见着皇上,如何肯给奴婢看。”

    “心里清楚,便是看了,未必要用眼睛。”

    黄锦心知说不过皇上,也就沉默的站在一旁,道了声:“是。”

    嘉靖本等着他的话,却见他不再多说,于是道:“怎么不说下去?”

    黄锦面不改色回答:“太医说皇上宜修养。”

    “不要转移话题,朕要说下去。”嘉靖轻咳了两句,显然有些情绪,连“哎”了两声,对着床顶念道,“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

    黄锦心中忐忑,却沉默不语,静立在一旁。

    嘉靖问:“可知朕念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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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三十一章、拦截(四)

    裕王在宫中这些日,也看了不少折子,上面多数有内阁的拟票,没有的他也不敢自己拿主意。父皇话虽如此,但他却不敢僭越。好在有冯保,记性还不错,送来的每封奏疏都能稍作陈情。所谓的陈情就是隐晦的点出皇上的意思,而皇上的意思也不是直接告诉冯保,也是由黄锦委婉的达,目的只是为了给裕王些许提点。

    好在这日没什么大事,多为一些任命。

    像升工部郎中曾省吾为陕西佥事,提调学。升应天府府尹李一瀚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协管院事。京太仆寺卿曾于拱为右副都御史,总督南京粮储......这些都是先前父皇和大臣们商议好的,如今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诸如此类,朱载垕也不愿多看,他感兴趣的倒是一些大臣的进言。

    今日都察院右都御史王廷等人倒上了封陈言六事的奏疏,长是长了点,但他也一一看过。王延在疏中提到六慎,全部与御史有关。

    一慎选授,奏疏上写:“御史职司风宪,自非行履端方刑名练者,鲜克任之。请行部院将行取官员多方体访、慎遴选。既选之后,仍限以讲读律令及历代名臣奏议,满岁复考,称职者实授,不称者黜之。”意思是御史执掌弹百官,正吏治的官职,自身就应行为端正熟知刑律,否则便难以就任。朝廷选拔御史多由地方官推荐保举,然后调入京中任职,这也叫行取。王延以为这些保举的官员要确保品行不应立刻就任,而是要先经过两重关卡。一是暗中察访谨慎遴选,接着留下来的还不能授予他们职位,还要先让他们讲诵读一段时间律令和历代名臣的奏议,等一年之后再进行一次考试。过关的才能算称职,才能授予他御史的职位,而不过的都要降职或罢免。

    朱载垕觉得这虽然麻烦了些,但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御史负有弹劾重任,同也关系着朝臣的内斗,若能在这源头上多注意,定能强朝廷的安定。

    后面五慎分别是:慎分巡、慎刑狱、慎猖率、慎检来、慎举劾。朱载垕一一看过,暗自记下王延的名字,觉得此人是个颇有主见,品行端正之人,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建议。想来今后登极,也定会有用得上此人的地方。

    今日还有件事要紧,父皇前些日子亲提要重修显陵,也就是祖父的陵墓。祖父兴王被追封为皇帝后,墓也跟着上了规制。今早奏疏送来时冯保还有意强调过这事,显陵在嘉靖十九年已经建成了,这次好像只是改个碑题。朱载垕记得冯保好像是说陵中棱恩殿和明楼的碑题出了错,是庙号还是什么不和,朱载垕一时想不起来,便叫了声“冯保”,谁知许久没有回应,朱载垕抬头一看,才发现冯保并不在殿中。

    这便奇怪了,这日自己看奏疏冯保都是陪着的,直到自己全部看完了为止,想来也是父皇有交代,他好回去复命。这人刚才还在的,怎么一抬头的功夫就没了影儿?

    “冯保呢?”

    一旁内侍闻言立刻过来,垂手低头回答:“王爷看奏疏时出去了。”

    “去哪里?”

    “奴婢不知。”那内侍只看见冯保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也不敢多问,倒是另一个内侍开口,道,“回王爷,乾清宫有事,冯公公被黄公公叫走了。”

    这都是冯保事先安排好的,若自己真有什么事要离开,便让他同裕王这么说。

    朱载垕暗想,黄锦自是知道冯保在这里做什么。这么突然将他叫去,莫不是父皇那里出了什么岔子?恰好显陵之事自己尚有不明之处,顺道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于是起身,道:“去乾清宫。”

    那内侍听了也急:“奴婢先去通一声。”

    “不必了,我自己去。”朱载垕说完,已走到了门前。

    那内侍见状只能跟了上去,冯爷刚才是得到个信儿去的,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王爷去了不见人,可要先想好该怎么解释才是。

    朱载垕倒不是十分在意冯保,倒想着一会儿问问黄锦。

    这日他听宫里的人议论过句,父皇的病似乎又重了,究竟如何只有黄锦这奴婢知道,自己亲自去问量他也不敢隐瞒。

    朱载垕很快便到了乾清门,刚一过去,便见着乾清门和乾清宫外的空地上围了人。朱载垕仔细一看,竟多数是自己认识的。有冯保、黄锦和个内侍,其中还有一个身着官服的人,竟是前日弹劾高拱的胡应嘉。

    朱载垕走了过去,身旁内侍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望了过来。见是裕王,立刻先行了礼。

    “起来吧。”朱载垕抬了抬手,看到胡应嘉怀中的折子,眉头微蹙,道,“们这是干什么?”

    黄锦先开口:“回王爷,只是件小事,不想扰了王爷。”

    朱载垕却不理他,而是问胡应嘉:“来干什么?”

    胡应嘉见裕王,也知高拱与他的情分,自不敢开口说弹劾的事,只是道:“下官受召进宫见皇上,谁知却被黄公公给拦在了门外。”

    黄锦立刻解释:“奴婢也是奉命办事,皇上圣体违和,现在实在不宜见任何人。”

    冯保却道:“胡大人得皇上召见,既准许入宫,见或不见自是只有皇上说了算,奴婢以为应先向皇上请旨定夺才是。”

    黄锦瞥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冯保却不看他,面不改色。他本在慈庆宫中伺候裕王看奏疏,只是忽然听到了消息,说胡应嘉进宫却被内侍拦住,是谁也不清楚,只知他们此时正在中极殿附近。胡应嘉进宫定是徐阶他们有了动作,冯保闻言立刻赶了过去,他原以为是孟冲,但不想竟是陈洪。他与陈洪同在司礼监,也算是相识,却没有多大的了解。他一到当即问明了情况,陈洪说是黄锦的吩咐,黄锦昨日说这话冯保也听过,但看胡应嘉手中的奏疏,便猜到他恐怕是又要弹劾高拱了。于是冯保便做了个主,亲自带他进来。

    陈洪本要阻拦,说:“冯爷,黄爷可发过话的,要是他老人家知道了,准不高兴,若怪罪下来小人......”

    “有什么事我顶着。”冯保这话一出,陈洪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盘算着,给高拱的信儿要快些送到,否则便来不及阻止了。

    冯保暗想这徐阶他们也真会办事,自己这消息才出去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让他们又找了个替死鬼来。这胡应嘉看上去倒不笨,也不知是怎么被说服的。冯保亲自带着他去了乾清宫,一路上倒没人敢拦着。陈洪本想跟着,却被冯保给叫了回去:“这儿没的事了,该干嘛干嘛去。”

    陈洪离了冯保的视线,却想高拱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午门,再上还要请旨入宫什么的,颇为麻烦,自己要想办法替他争取时间才是。想到这里,陈洪便想起了一个人来,现在唯一能帮他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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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三十章、拦截(三)

    陈洪在宫中等了一宿,却不见孟冲来回自己话,当初把信儿的事托付给孟冲,也是被黄锦临时叫去了乾清宫。昨日府中来人,带来了高拱的话,这么说来孟冲的话是带到了,只是他怎么不来见自己?陈洪又急又气,昨日明明再三强调让他一回宫便立刻来见自己,谁知这厮又抛到了耳后。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没办法,他不来也只有自己去找了。

    陈洪护耳也不带,只批了件披风便出去了。

    本不打算带人的,但想现在情况不明,若真有事还有人帮衬着,于是便带了两个随侍的内使。

    走到半路,陈洪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影正匆忙朝乾清宫方向而去。皇上重病他不是不知,昨日黄锦让他过去时已经亲眼所见,皇上眼眶深陷,泛灰,看来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昨日黄锦还特地吩咐,这日看紧自己手底下的宫人,不许一个来打扰皇上。只是这个时候,又怎么会有朝廷命官在这里。

    陈洪并不急着叫住,而是抄小路绕道他前面,这才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进宫弹劾高拱的大臣。官职姓名他虽不记得,但这模却是没忘的。只是他又来做什么?难道是皇上召见?可不是说他昨日惹恼了皇上吗?

    陈洪百思不得其解,胡应嘉却埋头前行,很快从他身边而过。就在这一瞬间,陈洪看到他右手抱在怀里,压在胸膛上的东西。奏疏,没错,就是奏疏。

    “站住。”陈洪慌忙转身,脱口而出。

    胡应嘉心中本就如一团乱麻,听到这忽然的一声也吓得不轻,连忙回头,身体紧的绷着。然而他看清叫自己的人,不过是个内侍,不禁恼怒,气急败坏:“好大的胆子!”

    陈洪语气顿转恭敬,先冲他一拜,再道:“小人一时情急,还请大人海涵。”身后两个内侍也跟着一拜行礼。

    胡应嘉冷哼一声,但见这内侍面生,不禁猜疑:“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大人不记得小人是应该的,小人认得大人便是。小人司礼监随陈洪,见过胡大人。”

    胡应嘉一听司礼监,顿时警觉起来,握着奏疏的手更紧了。他和司礼监的人可没什么往来,莫不是黄锦?还是皇上?且先看看他要干什么,胡应嘉问:“莫不是黄锦让来的?何事?”

    陈洪却并不急着回答,他要先弄清一个问题。既然胡应嘉以为是黄锦,那自己索性就将计就计,于是道:“不错,不过在回答大人问题之前,可否请大人先回答我个问题?”

    胡应嘉点头:“请讲。”

    “大人手里拿的可是奏疏?不知大人要弹劾谁?”

    胡应嘉眉头一蹙,心想首辅再三交代,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在没见到皇上之前,自己是不要说的好,于是道:“谁说的,这种事情关系朝政,岂是一个小小内侍能问的。”说完便要走,谁知陈洪步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小人也是奉旨办事,还望大人体谅。皇上圣体违和,经不得打扰。若是与昨日之事有关,我劝大人更要回去了,那日皇上的话大人也听到,何必自掘坟墓呢?”

    “懂什么?让开!”胡应嘉又要从旁走,却又被陈洪再拦住,“大人若执意如此,那便请等皇上大病痊愈后再来吧。”

    胡应嘉更怒:“好大的胆子,我是得皇上召见,也敢拦我吗?”

    陈洪心里咯噔一下,皇上召见,自己的确是拦不得的。只是这胡应嘉为何不早说,自己事既做了一半,也难再回头了,只能面不改色:“小人也是按吩咐办事,还请大人体谅。昨个儿黄爷有话搁这儿了。这日谁也不能去打扰皇上,否则一并处置。”他想反正这本就是黄锦的话,自己只是做而已,一切罪责推给他便是。

    “好,叫他黄锦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把我给处置了。”胡应嘉怒气不减。

    陈洪见他神色,心中便已确定此事与高拱有关,刚柔并进,于是一笑道:“那哪儿能啊,不过小人这么做也是为大人着想,皇上如今实在是不便见人,大人若真急着,小人这儿倒有两个法子。”

    “什么法子?”

    “这一嘛,大人可以把这奏疏先给小人,小人也好寻个时辰,替大人送上去。”陈洪暗想,自己说寻个时辰,可没说是什么时辰。随便拖个一两个月,若胡应嘉追问,自己就推到皇上身上,反正皇上这病也不知会到什么时候,每日那么多奏疏,这胡应嘉总不敢向皇上催吧。

    “第二呢?”

    “这二嘛,小人可以带大人去慈庆宫,大人有什么可以先告诉裕王,然后再由裕王向皇上陈情。”高拱和裕王的关系宫中人不知,胡应嘉这么一去,裕王会帮谁也是可想而知。

    胡应嘉不答,两个办法对他未必都是上策,还是依照原来的安排好,于是道:“多谢公公美意,此事事关重大,我还是要亲自向皇上说明。皇上既已同意召见,想必圣体也并什么大碍。”说完又要走。

    “等等,胡大人可不能就这么走了。”陈洪一个眼色旁边两个内侍立刻过来,三人一同将胡应嘉团团围住。

    陈洪道:“好说歹说也说尽了,胡大人若不肯给我个面子,黄爷那里我也法交差啊。今日小人放大人走,来日黄爷可未必能放小人啊。”

    “那是的事。”胡应嘉试图推开眼前的人,谁知被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挪不了半步。

    “......们......”胡应嘉从未遇到过这的事,一时间气急败坏,“们若再不让开,一会儿我见皇上也一并将们弹劾。”

    陈洪闻言反笑:“小人何德何能啊,怎敢劳烦胡大人。大人还是请回吧,今个儿这皇上您是见不着了。”陈洪是打定了主意,先拦着再说,一会儿自己再出宫一趟,找高大人商量。自己既替他挡灾,就断不会有受罚的事。即便真有什么,他也得出面替自己挡着。

    胡应嘉见自己法以一敌三,更气急败坏,大声道:“这还有没有王法!”

    这一声在雪地里听来极大,但陈洪却并不担心,这儿还没过中极殿,离皇上的乾清宫还远着呢。但看胡应嘉的架势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他若真同自己这么耗下去,有皇上的召见在,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想来想去,让一人拉住胡应嘉,将另一人拉到一旁,在他耳边小声道:“快出宫,去找高拱高大人,告诉他胡应嘉又进宫了,我正在这儿拦着,也不知能坚持多久,让他快另想办法。”

    “是。”内侍刚要走,又被陈洪一把拽着衣领拽了回来,“用跑的,途中要是敢偷懒,回来小心我打断的腿。”

    “是是是。”那人不敢慢,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陈洪这才又重新回到胡应嘉面前,胡应嘉正掰着那内侍的手,陈洪说了声“松开”,帮着胡应嘉整平了被扯皱的袖子,胡应嘉却一把推开了他:“我大明开国以来还从没遇到过如此荒唐的事,简直还有没有尊卑王法!们等着,待会儿我回了皇上,定要了们的脑袋。”

    陈洪依旧笑着:“大人息怒,都是小人们不好,小人们也是太关心大人,所以才行为不当。”

    “我呸。”胡应嘉一把推开他要走。

    陈洪虽不拦却跟在他后面:“大人,小人可真是为您着想,皇上此刻还没醒着,小人不敢隐。”

    胡应嘉不理他。

    陈洪又道:“为向大人赔罪,可否请大人先到小人房中等候,待小人打探好消息,大人可再去面圣。以防有所差错。”

    胡应嘉听这话,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回身,见陈洪低着头站在自己身后。胡应嘉想这陈洪倒不是谁的人,兴许真是为有黄锦的命令在先,今日才敢拦自己。此刻他还当真想有个人帮自己打听消息,这个陈洪就正合适。想到这里,胡应嘉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道:“带路吧。”

    陈洪一听顿喜,心知这胡应嘉是上套了。只要能拖住他,等高大人来,这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陈洪正想着,方要为他引路,却听耳边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何人胆敢在宫中喧哗?”

    陈洪寻声望去,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完了,这事儿恐怕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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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二十九章、拦截(二)

    但接下来,麻烦的问题就是怎么处理这封信。冯保原本想着烧了,但看了上面的内容后,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这封信还是交给裕王的好。否则首辅那边如何肯再动手?冯保打定了主意,便亲自去送信,入殿时裕王正在看今日送来的奏疏,冯保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吵到了裕王。躬着身子将信呈了上去,说话的声音还要温和平稳,否则冷不丁开口怕惊着主上,这些都是平日里伺候皇上的规矩。冯保小心翼翼道:“王爷,您的信。”

    朱载垕微一抬头,目光很快又垂下,随口说了句:“放那儿吧。”

    冯保道了声“是”,将信放在案上积的奏疏顶端,接着又沉默的站在一旁,直到裕王发话:“退下吧。”他才又道了声“是”,这才敢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冯保满脑子想的却是孟冲的事。高拱若在宫中有眼线,那么这个会不会就是孟冲呢?按理说司礼监的人更好打听消息,但也足够扬,孟冲打听消息虽不那么容易,但却稳妥许多,不宜被人察觉。冯保越想越觉可能,光凭银子若要买通宫里的人,那可是要花大价钱的。高拱虽是阁臣,但家底也不见得有多厚实,既然没钱,那便只有用权了。莫不是高拱已经答应,裕王继位之后让孟冲掌管司礼监吧。

    冯保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浑身不畅快,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若还是干爹就认了,偏偏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尚膳监佥书。而且有今日之事,自己也算同他结怨了,那么这个人定留不得。冯保想来想去,自己可没有那生杀免除的权利,若要成事儿,还得指望干爹了。看来还要先演上出戏,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冯保虽这么想,但一时却不敢离开,裕王倒没什么,看起奏疏来倒十分专注,一般人暂且伺候也没什么大概。关键就在于世子,这日他可是想尽办法讨世子喜欢。世子要骑大马,他就趴着驮着世子在屋子里一圈圈的爬,有时候一两个时辰下来,让人扶着站起来,眼前也是一片天旋地转,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最后不得已让人背了回去。这日接连在下雪,世子在屋中闷的久了,也会闹着要出去玩。石阶上的雪虽每日清扫一次,但第二日一早醒来,又到了小腿。对成人尚且如此,对世子而言那便是要没过膝盖了。冯保为不让世子受冻,每次出门也只有抱着,世子要走多远他就要抱多远,一路上还不能换手。世子是小孩子心性,和冯保熟了便认定只他不放,别人要抱也不肯。冯保自是巴不得如此,只是这就苦了这双手,酸痛也得忍着。身旁左右两个内侍紧跟着,摊开着手准备随时接着,以防不测。好再冯保这双手倒也争气,还没松过一次。只是这么一来,冯保就不得随意离开慈庆宫了,生怕世子忽然找起来,惊动了裕王。也只有等一个时候,便是入夜,世子睡下了,他才抽得出空回去。

    冯保知黄锦也没有睡,黄锦是伺候皇上的人,乾清宫有消息,皇上的病有重了,受不得一点刺激。黄锦这些日也是外小心,生怕有什么惊动了皇上。

    冯保虽没问,但每日见黄锦脸上的愁容,还有乌黑的眼眶,便知皇上的情况恐怕已危在旦夕。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对那些外臣未必如此,但对内官,尤其是像黄锦这在内官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便是铁定不变的理儿。

    冯保去时见黄锦一个人在门槛上坐着,望着漆黑的天空出神。冯保忙上前:“干爹,您这是怎么了?外面天气冷,仔细被冻坏了身子。”

    “来了,一同坐下吧。”黄锦的语气平淡如水。

    冯保很久没见过他这的神色,便依言坐了下来,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干爹这又是何苦?”

    黄锦反问,话中听不出一丝情绪:“以为呢?”

    “干爹在担心自己?是不是皇上的病...... ”冯保说到这里,也知不能再说下去。

    黄锦忽然叹了口气:“或许皇上说得没错,我当真是老了。可这大半辈子都耗在宫里,都是为皇上而活着,离了这宫,离了这皇上,我又能去哪儿呢?”

    冯保一听也心生惆怅,太监不同于外臣,致仕之后还可以回乡,与妻子儿女一同安度晚年。但凡是进宫做太监的,十有*不是孤儿就是父母早亡,再者是家贫,被人卖入宫中。祖籍家乡尚且不明,更别说家人。离了宫,便只能孤独终老。冯保知黄锦也是如此,想到自己,也忍不住安慰:“干爹在宫外还有住宅,在司礼监这些年也有不少积蓄,即便出了宫,想找个地方置办些田地安度晚年还是可以的。至于送终,干爹不还有我这个儿子吗?”

    黄锦注视着他片刻,眼中忽然有莫名的哀叹,他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冯保的肩道:“是啊,有儿子好,还是有儿子好啊。”他停顿了一下,垂下手,又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他既如此问,冯保也不再绕弯子,索性道:“儿子有大事特地来告知干爹,朝中有人想趁着皇上重病,私下里撺掇裕王。”

    黄锦一听也皱眉,他最担心便是有人会借着皇上重病不安分,不禁问:“何人如此大胆?”

    “还有谁,自然是内阁学士高拱了。”

    黄锦听到这名字也不禁皱眉,那日乾清宫的事他也听说了,胡应嘉弹劾归弹劾,臣子间的事终究是臣子间的事,可这个高拱当真胆大包天,竟然将矛头直指向皇上。好在这事儿后来是转危为安了,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宫中还有谁参与?”黄锦问。

    冯保并不这么回答,而是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其中有意强调:“这孟冲与高拱日里并往来,为何如今肯冒着这么大的危险相助,想来高拱是许了他什么求不来的东西。”

    果见黄锦皱眉:“高拱在裕王面前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高拱是裕王的先生,王府里难么多讲官,可这先生却只有一个。”

    黄锦沉默,冯保见他拿不准,不禁又道:“干爹不能得罪裕王,也不能得罪高拱,此这信我是送到了,只是这送信的人其心不正,未免坏了规矩,干爹还是应该早做打算。皇上的病干爹是最清楚的,若裕王真在这时继位,一时间小人得志,恐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干爹啊。”

    冯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黄锦仍有顾虑,孟冲毕竟是高拱的人,真想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黄锦想了想。道:“这件事不要插手,孟冲的事我自会处理。”

    冯保不再说话,他知道黄锦说这话的意思便是将孟冲给揽下了,想必除去也只是早晚的事。他的目的已达到,虽然黄锦明显有犹豫,但他也不担心黄锦会错过时机,还是为那个理由,皇上的病,没有人会比黄锦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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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二十八章、拦截(一)

    回宫路上,孟冲始终想着,自己和陈洪如今在宫中地位相当。可他攀上了高拱这棵大,今后就不一般了。宫中谁不知道裕王尊称高拱为先生,如今皇上重病,裕王登基也是迟早的事。何况陈洪在私下里也跟他提起,高拱许给了他司礼监掌印之位,那在宫中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如何能让人不嫉妒?

    孟冲回宫后本该先去回陈洪的话,但转念一想这是高大人吩咐自己的,这功劳为什么要让陈洪分一份。于是他没有先回去,而是直接去了慈庆宫。

    孟冲急于邀功,巴结高拱和裕王,一时间也忘了可能发生的危险。

    果然他刚一到慈庆宫,迎面便撞见冯保带着两个内侍从里面出来。原本没什么的,但孟冲见到冯保有那么些心虚,也就吓了一跳。慌忙中行礼,不料藏在怀中的信却露了一截出来。

    冯保何其警觉,先前只是见此人面生,再之神色不对便觉有异。刚想上前盘问他的身份,却看到他怀中露出的信,才觉此事不简单,忙一声呵斥:“站住!什么人?”

    孟冲被他这么一呵也有些胆,埋着头不敢抬起,脸上的慌乱早已不能控制。

    他只看见有双靴子走近,在白晃晃的雪地里外显眼。其中最前面的靴子就停在他面前,红扇面黑下桩。墨绿色曳撒的下摆晃动在他眼前,上面的折子清晰可见。

    “是谁?为什么从前没见过。”冯保又问了一次。

    孟冲知躲不过了,便道:“小人尚膳监佥书孟冲。”

    “尚膳监......”冯保念着这三个字,心中更生怀疑,“现在可不是用膳时间,王爷和世子也没叫过膳,来这里做什么?”

    “小人......小人......”孟冲一时间也想不出理由,情急之下胡乱编了个,“是掌印,没错,就是掌印李爷让我来问问王爷和世子的膳食。”

    “这有什么好问的?”冯保语气不善,“这李金水的差事是干糊涂了,这日怎么送照送便是,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其他盘算吗?”

    “不......不是......是......是......”

    “算了,也说不清楚,们两个,去把李金水给我叫来,待我亲自问问。”

    孟冲一听也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冯保的双腿:“别别别,冯爷,冯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说。”他慌忙掏出高拱给的五十两,问也不问便强塞进冯保手中,“小人也是奉命办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冯也只管责罚小人便是,只是千万别惊动了李爷,否则让小人今后如何在尚膳监立足啊。还请冯爷可怜可怜小人,小人就是做牛做马也法报答。”  

    冯保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上一笑,蹲下身子,见孟冲帽子也歪了,便替他正了正:“大家都是一个宫里的,谁没有求人的时候,有难处我自当体谅。”说罢两手指伸入孟冲衣服里,将那封信夹了出来,竖在他面前:“说罢,是得了谁的好处?”

    此事牵连高拱,孟冲哪敢说,忙在雪地里磕头:“爷,小的可不敢坏了规矩,若说了这大人定不饶小的啊。”

    “若不说就是坏了我的规矩,我的规矩是皇上定下的,皇上同不会饶。”

    “爷,您让小人做什么都好,就请放过小人这次吧。您只要高抬贵手,小人这阎王殿就过去了。”

    “慈庆宫可不是什么阎王殿,我更不是什么阎王。”冯保一笑,有意压低声音,道,“若不说这件事我便交给干爹处置,若说了,我或许还能考虑替保密,看在刚才孝顺的份上。”他口中的干爹自是司礼监掌印黄锦,这一点宫人中倒人不知。

    孟冲哪还有机会多想,只能道:“冯爷说了保密可一定要保密啊。”

    “爱信不信。”冯保说完便要起身。

    孟冲急了,连忙拉住他的袖袍:“小人说,小人说。”孟冲踮着脚,用低得只有冯保能听到的声音,附耳道:“是高大人托我像裕王带信。”

    “说清楚。”

    孟冲四面望一眼,又低声道:“是高拱,高大人。”

    冯保一听是高拱,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高拱这个时候送信给裕王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向裕王求助吗?天知道这封信竟落在自己手里,自己就偏要这高拱有嘴也说不出。于是道:“我知道了,这信我会替递上去,回吧。”

    “可是这......”孟冲面露难色。

    冯保脸色顿沉:“怎么?连我也信不过吗?”

    孟冲连忙摇头,陪笑道:“那哪儿能,只是这一点小事,小人怎敢叨扰冯爷。”

    “不麻烦。行了,也别废话了,该干嘛干嘛去。”冯保说着便带着身旁两内侍往回走。

    孟冲吃了个哑巴亏,也只能自认倒霉,心中愤愤不平的离开了。原本还指望着跟裕王讨个赏,谁知被这冯保给搅黄了,不光如此,还把自己那五十两银子也搭进去了。孟冲越想越气,走到没人的地方,回过身冲着刚才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呸,什么东西。”

    冯保既拦了这封信,那他也自是要看看这高拱都写些什么。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便一肚子火,忍不住一拍桌,骂道:“好个高拱,给裕王的信里也不忘损我一顿。看来我截的信倒不冤了,真是地地道道的小人。”

    不过这疯狗急了倒也乱咬人,冯保冷静下来又将信中某些重要的语句又读了一遍,看来这只疯狗不光咬了自己,还连并首辅和严李两位阁老也一同咬了。胡应嘉弹劾那日冯保也在场,想起那日的情节,冯保顿时有了主意。既然高拱一次性得罪了那么多人,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出头鸟。想到这里,他忽然取来纸笔,将信中与首辅和严李二位阁老有关的句子单独抄录下来,后又抄录了三份,分装在三个信封中,立刻托人送出宫去。他能想象首辅和严李二位阁老看到这内容时候的表情,到时候不光不用自己出手,还卖了个人情给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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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二十七章、夺贤(四)

    郭朴不语,也当是默许。

    高拱忽然意识到什么,道:“质夫告诉我这些,莫不是想帮我?”

    郭朴却摇了摇头:“明面上我还不能明着帮谁,这不光是为好,也是为大局着想。”

    “什么意思?”

    “若知我帮了,以为徐阶他们会动于衷吗?只怕会想尽办法,对付我。昨日之事便是个例子,若真惹恼了皇上,我们都不会好过。”

    高拱点了点头,心中却暗喜:“这么说私下里质夫是帮我的?”

    这次郭朴点了点头。

    高拱一听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严讷的位置也该换了,这进升内阁本该是的事,也是严讷当年抵了的位置。皇上虽也有意年后让入内阁,让先在内阁熟悉事物,但终归没个正式的位置,让人好生别扭。”

    郭朴听着却一笑,也不表示,只是道:“这原本妨,其实我本不打算回来,老父虽去了,但还有老母留在家乡。我本想留下,以尽孝道,谁知皇上非要我夺情,便是为了让我接替严讷的吏部尚书。正如肃卿所言,我既回来了,没尽到人子之道,那有些东西势必要争一争了,这也对得起我那去了的老父。”

    “质夫这么想就对了,我同心,还愁什么事做不成的?等回头做得好了,我同裕王请旨,让一家老小全都搬到京里来,这老母也不愁没人照顾了。”

    郭朴一听也喜,连忙拜谢:“多谢,多谢,肃卿兄此举,倒真解了我一块心病。”

    高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郭朴忽然问道:“我既回答了的问题,那么也该告诉我刚才府里发生的事了吧,也不知刚才那贵客是?”

    “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郭朴闻言诧异。

    高拱既与他在一条船上,也不隐瞒,将刚才孟冲代的话说了一遍给他听,只是没说这个托人给自己带话的人是谁。

    郭朴也不问,只是一脸诧异:“此话当真?”

    高拱自点头:“这么大的事我如何敢乱说。”

    郭朴又问:“这件事徐阶知道吗?”

    高拱摇了摇头,不禁眉头微蹙:“这我也不清楚,或许徐阶在宫中也有内应,怕就怕是黄锦,那他定知道的比我们多。”

    “若真如此,那可就不妙了。”郭朴叹了一句,高拱亦面有忧色,“宫中内侍以黄锦为尊,没有人比黄锦更清楚皇上的病。而且这其中,恐怕还有皇上的意思。”

    郭朴也不否认,有意提醒道:“终归裕王是皇储,皇上若真有什么,这皇位也是裕王的。裕王如此器重肃卿,徐阶他们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若他们知道此事,定会赶在裕王继位之前,也就是这段时日,要外小心。”

    高拱也点头,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要裕王登基,徐阶他们还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我也不宜在这里呆太久,昨日出宫我之所以在府中彻夜不归,也是知道严讷会找我,想法子避过去。谁知他今日一早又来了,还耗在我府中非要等我酒醒,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也不怪,的难处我也明白。”

    郭朴又道:“这些时日我还会见严讷,也还会来见,我不会给他明确的答复。这徐阶一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盼着情况快些转危为安,我也不用再如此费力应付。”

    “辛苦质夫兄了。”

    “须客气,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我送。”高拱起身相送,却被郭朴拦住,“还是不送的好。”

    高拱虽明白他的意思,却道:“质夫多虑,只是寻常待客之道,不至于失礼罢了。”

    郭朴闻言也不再拒绝,同他一起走到了门外,二人相互拜别后,各自离开。回到府中,高拱方想起自己托孟冲带着裕王书信一事还没向郭朴提及,但想他已经离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是下次见面再说吧。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派人去陈洪府中个话,让他近日再盯紧一些,以防徐阶他们再有什么异动。陈洪虽不在府里,但他相信他府里的人一定会尽快想办法把消息到。

    原本他不觉有什么,也并不怎么担心。只是听了郭朴的话,如同顿时有了心病,也隐约感觉到徐阶似乎会有所作为,总有什么事要发生一。

    高拱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天衣缝的事,会应孟冲的一时私念,埋下了巨大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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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5:2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二十六章、夺贤(三)

    高拱在府中等着,虽说不急,但也坐立不安。

    这严讷也不知要在郭朴府中呆多久,也不知郭朴是否真的听信了他的,这些都让高拱担心不已。好不容易等到家丁的回报,说见着严讷走了。高拱一听立刻要再去郭朴府中,也顾不得那么多规矩,得先问清楚才好。

    然而他刚一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上轿,便被一人从背后叫住:“高大人,高大人,请留步。”

    高拱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陌生人,穿着普通平民的衣服,也瞧不出是什么身份。

    那人还没到高拱身旁,便被一旁的家丁给拦了下来:“是什么人?我们老爷的轿子也敢拦?”

    “不得礼。”高拱看见那人的腰牌,若没猜错应该是出入宫中门禁之物,那这人定是宫里的。高拱上前,道,“是何人?”

    那人先是一拜行礼,抬起头时环视了周围人一眼,有些顾虑:“可否请大人入府说话?”

    高拱想了想,却觉郭朴的事要紧,便道:“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先在府里等我,很快就回来。”

    谁知那人却拦住了高拱:“大人,此事事关重大,遣小人来的人交待过,这事儿必须立刻告诉您。”

    高拱一想莫不是陈洪来的信儿,若真如此那定是出了事儿了。想到这里,便也没心思去找郭朴了,立刻带着那人进府,到自己的书房说话。

    那人这才将事情说了一遍:“高大人恕罪。小人孟冲是尚膳监佥书,与陈洪一道入宫,也是旧识。今日恰逢小人出宫......”

    “捡重点的说。”

    “是。陈洪让小人转告大人,皇上的病又重了。”

    高拱闻言惊讶,连忙追问:“又重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皇上......”

    孟冲一脸为难:“这个小人也不知,皇上身边是黄爷的人在伺候,小人只是尚膳监的,而陈洪他在司礼监地位本不高,上黄爷卡着,谁也近不了皇上的身,就连冯爷这日也被赶到了裕王那里。”

    冯保去裕王那里,高拱顿觉不妙。冯保此人并非善类,如此接近裕王,想必也是有所图谋。自己不在裕王身边,王爷可断不能为其所惑。高拱越想越不放心,担心裕王中了冯保的圈套。眼见着眼前这人既是陈洪派来的,那定还可用,于是道:“有件事还要帮我。”

    孟冲正愁找不着机会巴结,一听立马点头:“大人尽管吩咐。”

    高拱立刻写了封书信,密封好交给他:“这封信帮我送进宫,交给裕王。”裕王在宫中,高拱始终不便与他联系,否则被皇上知道,恐怕对王爷不利,这次刚好趁这个机会。信中他不光提醒裕王注意冯保,还写明了昨日胡应嘉弹劾的事实,其中指明背后是徐阶在指使。说此人奸诈,要裕王小心提防。

    孟冲连忙接过,高拱命管家亲送他出去,临走时还塞给他五十两银子,也算是让他尽心办事了。

    孟冲离开后,高拱便再要准备去郭朴府中。谁知他刚一叫管家,还没来得及吩咐被轿,门外便有家丁来通:“老爷,郭朴郭大人来了。”

    高拱一听,连忙亲自去迎。郭朴见他先一拜赔罪:“家中下人慢,不知肃卿兄来过,未及时通,我这趟是专程来请罪的。”

    “妨,只府中有贵客,我家仆便不敢叨扰。”高拱意味深长,还不等郭朴再开口,便先将他迎入府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郭朴跟着他进了书房,见桌上放着半杯茶,心想莫不是有人来过,他也不避忌,直接问了出来:“肃卿府中刚才莫不是也有什么贵客?”

    高拱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半杯茶,不禁一笑,道:“就属眼毒,不错,来的是宫里的人。先别急着问我什么事,若想知道就得先回答我个问题。”

    “倒算得精。”郭朴一笑,“只是我若不好奇呢?是不是就不用回答?”

    “不会不想知道,为这件事不光关系着我,还关系着整个朝廷。”

    郭朴见他认真也略有诧异,不过也不像是开玩笑的子,于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且说来听听。”

    高拱却笑:“质夫是忘了。”

    郭朴奈:“好吧,问吧,不过先说好,我最多只回答三个问题。”

    “多的我也不问了。刚才严讷在府中,们都说了些什么?”

    郭朴只说了句关键的话:“我只说他若能赢我一局棋,我便听他说明来意。”

    “结果呢?他赢了?”

    郭朴摇头:“没有,输的一败涂地。”

    高拱一听反笑,心中大悦:“真有的,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不答应他,那便是要答应我了?”

    郭朴闻言却并表示,而是道:“肃卿可否先听我一言。”

    “请讲。”

    “肃卿还记得那日吗?就是皇上圣体违和,裕王代为主持常朝那日。若我没猜错,当时裕王出马,也是肃卿的主意吧。”

    高拱点了点头,也不想瞒他。

    郭朴又道:“这皇上不适是肃卿当众说的,我虽不知从何得来这消息,但见那日朝臣们听到这消息的脸色,便知此事定是宫中有所隐瞒。”

    “倒是瞒不过。”

    “只是这件事内阁当真没有人知道吗?”

    郭朴说这话,高拱当他是怀疑到居正,心想自己定不能把太岳说出去。但转念一想,郭朴怀疑太岳也没有理由啊,谨慎问道:“质夫此话何意?莫不是怀疑谁?”

    “不是怀疑,是肯定。”郭朴说得果断,“当时我就站在首辅和李阁老身后,其他人听到的消息都面有惊讶,唯独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却都叹了口气。”

    高拱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徐阶和李春芳是知道的。”高拱忽然想起那日居正对自己说的,李春芳和他一同面圣,途中被拦了回来。看来这李春芳平日里虽性子软弱,倒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啊。高拱沉思片刻,忽然冷笑一声:“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李春芳与徐阶走得近,自然是耳闻目染,早就是一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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