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 - 书评

壁间尘

　　西域——一提起这个词，我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一系列画面：荒凉浩淼的茫茫大漠，长长的排成一队的骆驼队，只洒下一路寂寂的驼铃，蜿蜒了一路的脚印不多时便会被风沙淹没，还有诸如楼兰、龟兹、大月氏这些只能在想象中追寻的古城，以及连同它们一起遥不可寻的种种瑰丽的传说……
　　读这几部小说让我最震撼的是——这是“日本人”写的“小说”！
　　作者井上靖是日本人——但是文字里给我丝毫没有隔离感或生涩感，故事里的想象和叙述里的味道与我之前读过的关于西域的文字并无本质上的差别（比如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以及其他一些零散的古文，古龙的小说，沧月的《大漠荒颜·帝都赋》、《七夜雪》等）。
　　这几部都是小说——但是读的时候并没有太强的戏剧感或情节感，只觉得有点像是历史书在以非常冷静的语气在讲述着历史的种种悲欢离合，这点在《楼兰》一篇中表现特别明显。龟井胜一郎便曾评论《敦煌》道：“这部作品的生命，在于井上靖在拓展故事情节时的结构力和文体。他拒绝诗情语言的感伤和甘美，而是冷静地铸刻每一个文字。使人如同阅读雕刻在石碑上的古文字。”其他几部虽然说都是以小角度去展开故事（如《漆胡樽》以器物的流离经历），但穿插的许多时代背景的大叙述很易于让人有种在读历史书的错觉。他并没有执着于去细致刻画哪一个登场人物，他想要的是通过史料和一定的虚构去复原本来的西域的样子。
　　后来查资料发现井上靖本身就是位汉学家，他自幼对便对西域极有兴趣，后来深入研究中国历史、敦煌学。他创作这类小说并非喜欢天马行空的想象，而是大量收集史料，用治学的态度来写小说，“其历史小说总是由史籍记载过的历史事变为线索，以历史人物的行动为主导，加以想象和发挥，即使是虚构部分，也力求做到历史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的统一。”
　　日本有关史学家便认为，井上靖的中国历史题材小说，所写历史事件是真实无误，经得起推敲的。　——也许这便是错觉的来源。
　　井上靖曾说：“由于西域不断发生着民族的移动、更替，以及必然随之而来的破坏与建设，加上沙漠的特殊地理条件，使迷雾的部分放大了。”西域之于我的魅力，归根到底，也许就是其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迷雾”、神秘，对于井上靖以及其他很多对西域着迷的人也许也是如此。而这些小说之于我的魅力，在于文字中保留了这种神秘。
　　
　　最后引用井上靖写的一首散文诗，来表达我们对西域的向往与追慕。
　　
　　如果在这里
　　——如果在这里我死了。
　　我想，那定是经过了十个小时的汽车跋涉，驰过沙漠和戈壁，刚刚到达，这晚风渐息，薄暮中的村落之时。
　　——如果在这里我死了。
　　那夜，我在床上，曾再度地想过，死后很简单，就让我睡姿按沙漠的沙棘之中，成为木乃伊。既不是地狱，也不是极乐，只是沙的世界。家族成员不来，谁都不来，只是个木乃伊。
　　——如果在这里我死了。
　　那夜，我的睡眠很安逸，在未曾有过的安详之中。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