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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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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水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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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4-2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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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41#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0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27节:脆(3)      


      程克发来了短信问她为什么没来学校,陈言说自己病了。   


      她一个人走到了底滩,吸了一些潮湿的空气,给了自己一个上午的假。能在早晨去底滩就好像做梦一样,天边有一抹淡淡的绿色,让这一切更像梦境。   


      陈言喜欢在被子里折纸船,在完全的黑暗中,她熟练地折好纸船。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总是在纸船的包围中,它们像孩子一样躺在床上,每一只都有自己的表情。   


      祭日一天天临近,陈言常常喜欢靠在科本的海报上,一靠就是好几分钟。她试图以平面为基础,构造出一个三维的科本。   


      在她的日记本后面,多了一个倒计时,从40到30,再到20……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上也多了一个倒计时,班长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倒计时上的数字变小。渐渐变小的数字提醒大家,离高考又近了一日。和程克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王峰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数字后面加了好几个零,引得全班的哄笑。   


      休息的时间,学校的操场总是很拥挤,两个篮球场被四颗篮球分割,十几个女孩在空隙里围成圈打排球,此外还有打羽毛球的和来来往往的人。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和晚自习的间隙,陈言、袁竞和方容容一起坐在花坛边吃晚饭。炒粉被装在塑料袋里,胡椒粉没有化开,凝成一团被压在青菜下面。另外还有珍珠绿茶,粉色的珍珠豆被泡在黯淡的茶水中,等待被粗壮的吸管吸入。她们边吃边看着篮球被抛来抛去,运动使得地面富有弹性,使得这个短暂的休息时间充满律动。   


      程克和班上的那帮人在打篮球,他做出各种漂亮的动作却始终没有进球,张黎就在旁边打羽毛球,两个人不时交换一下眼神。排球圈里,一个瘦小的女孩好不容易接到了球,兴奋过头的她把球给打飞了,正好落在陈言的脑门上。陈言口里的炒粉还没有咀嚼完,就被球猛地推向后面,由于惯性的作用,两条炒粉和半片菜叶卡在了喉咙里面。袁竞手快,接住了陈言,不然的话,她就会倒在刚刚施过肥的花丛中。班上在打球的男孩马上就围了过来,问长问短,借机好好体现了一下小集体主义。   


      程克冲到了最前面,对着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女孩说:"哪个搞的?"人都来了,分明是面前这个女孩弄的,他明知故问。女孩很瘦小,黑黑的身体,皮薄肉脆,她穿着白色的上衣,衣服里面空荡荡的。女孩半弯着身体,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被击中的一刻,陈言觉得有一些鼻水向上流。陈言有过敏性鼻炎,是爸爸遗传下来的,每到灰尘多的地方,她的鼻子就开始有一些分泌物。球的冲击力把那些分泌物推上了陈言的大脑,一时间脑子都被这些东西搅浑了。她在恍惚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视线从背后的足球场开始延伸,探向很远的地方。视觉的触角一下子变得灵敏起来,各种感官也敏感过头,声音在脚下,画面却在身体里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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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2013-4-2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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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42#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0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天空似乎比平常更加深远,变得更加立体。流水的声音在她的小腿间游走,水却已经满到胸口,她的所见变得无处不在,不受视线的的限定。这种奇妙的感觉只是持续了大约两秒钟。接着,她的感官迅速恢复了正常,并开始感觉到疼痛和肿胀。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出壳,我们的皮囊为我们的生存造出了各种准则,一切都是有界限的。在这种限制之下,我们产生了对于所谓自由的渴望,也制造了自由的幻觉。每个人都生存在残缺之中,这种残缺是这个世界的驱动。在逃离残缺,去追求一些不明物的过程中,人生被我们度过了。这只不过是一个安顿人的策略,新的残缺在应付迅速膨胀的人口,每个人都必须成为一个庞大程序的一部分。   


      陈言完全从第一次球击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预备铃已经响了起来。操场上的人开始收拾起家伙,往各自的教室冲。袁竞和方容容把陈言拉了起来,三个人一起往六楼冲。整个楼梯一下子变得臃肿起来,摇摇欲坠。袁竞不停地抱怨:"狗日的,把教室放在六楼,上个楼都累得气喘,就是不想让我们下来玩!"方容容在旁边附和。      


    第28节:脆(4)      


      程克和王峰不放过上楼的时间,还在热闹地抢球。   


      "别闹了,去上课!"张黎说着就走到了程克身边,这句话显示出了她和程克的非正常关系,她甜蜜地管教她,他必须老老实实接受。王峰拍了拍程克,戏谑着说:"别管这么紧了,这节地理晚自习,不要紧的。"张黎有点蔑视他,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前面去。   


      没等程克服从,他手中的篮球就像雪球一样从楼上滚了下来,正好落在陈言的脑门上。陈言又一次被击中,像一片扑克牌一般倒了下来。   


      下落的过程,在陈言的心里时间里变得悠长而缓慢。接住她的是袁竞的双手,她却觉得自己落入了江水中,迫不及待地开始沉没。在浑浊的江水中,陈言睁着眼睛下沉,天空渐渐被泡入水中。几个绿色的啤酒瓶在上方漂浮,巨大的轮渡在上方行驶过,发动机的声音在水波里荡漾。   


      陈言脚上的糖果凉鞋被水冲走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江水的手解开她的鞋扣,看着它脱下她最心爱的凉鞋。那双颜色鲜亮的凉鞋被水带去远处……她想要抓住它,却不能动弹,就好像被鬼压住一样。   


      那是十三岁那个落水的午后,象鱼游了过来。它轻轻用嘴咬住她,然后纵身一跃就冲到了天空里。陈言像纸片一样浮在空中,低头便看见了浑浊的江水。   


      她说:"我是在飞吗?"   


      它说:"你一直都在飞。"   


      十三岁,天空被刮花。夏天,40℃,公共汽车里只剩司机、售票员和陈言。座椅是烫的,玻璃随时有可能崩裂。太阳异常刺眼,但她还是望着天空,哪里的天空是没有被碰触过的?她不停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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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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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0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轮渡上,陈旧的机器喘着粗气,显得特别无奈。陈言站在船尾,望着天空入神,她找到了那片没有被刮花的天空。她落水,只因为想触到那片天空……   


      她抓着象鱼的胡须,以免被强劲的气流吹走。她看见二桥上车来车往,一盏路灯在白天里依然亮着。她问象鱼:"你不怕被人看见了吗?"   


      象鱼颤动着胡须说:"不担心!别人都看不见我!"   


      "我们要去哪里?"   


      "我要去沙子里面。"   


      说着,象鱼张开了嘴,挥动着鳍,示意让陈言进入它的口中。它的身体散发着糖果的味道,进入它的体内就好像进了糖果店。它缓缓移动,陈言甚至感觉有一点失重。她听到了稀疏的声音,也许是已经到了沙子里面。象鱼缓缓张开嘴,让陈言走了出去。   


      "我们已经到了沙子里面吗?"   


      象鱼点了点头,胡须随着它的动作来回摆动。周围的沙子也似乎受到了感染,振动的频率迅速加快。沙子就好像是颗粒状的大气层,陈言张开双臂在奔跑,觉得自己在厚重的大气中飞翔。   


      当陈言在地理晚自习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热泪盈眶,还流了口水,她低着头从口袋里拿出了餐巾纸把眼角、嘴角和桌面都清理干净了。象鱼将永远是一个情结,它离开了,于是没有办法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地理老师停止了讲课,站在讲台上,用新洲口音说:"陈言,起来了?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还能不能上课,不行就先去休息一下?"陈言瞟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快8点了,昏睡了近两个钟头了。   


      陈言站了起来,说:"我出去洗个脸!"老师抬了抬手,示意让她出去,仿佛一种恩典。   


      不到8点,天空已经开始黯淡,每个教室的灯光都不同,每个教室都传出如同昆虫一般发出的嗡鸣声。陈言看了看自己的脚,鞋扣开了,她蹲了下去重新系好了它。远处的某栋大楼顶部不停在发着镭射光,光线直得有些僵硬,不停地扫射。   


      鞋底是塑料的,地面是大理石的,两者撞击发出松散的声音,陈言带着这种松散的声音,一路走过了五个班级的教室才来到厕所。人们都说厕所里面的阴气重,里面常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在黯淡的夜色中,陈言觉察到了一丝凉意。陈言使劲跺脚,但是声控灯坏了,她站在黑暗中,远处的光散落到厕所门口,但往里就是一片黑暗。   


      学校楼下的小唱片店在放恶俗的流行歌曲,唯独这里没有人的气息。陈言站在入口处,迟迟不敢进入。她又使劲跺了跺脚,灯还是不亮。只有球场受月光关照,美美地被晾在一边。陈言跑了下去,躺在球场中心,体验8点15分之前诡异的宁静。草丛中有咕咕的声音,那应该是青蛙的声音,稚嫩的青蛙,几天前还是黑糊糊的蝌蚪,声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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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0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29节:苦      


      苦   


      十六岁,陈言问象鱼有没有看过电影,它摇了摇头。   


      "如果你看电影的话,就可以知道很多很多其他的东西,电影可以带你去很多其他的地方,中国的电影,还有外国的电影,你没有见过的东西都可以见到了。"   


      象鱼很感兴趣,但还是有一些不解,它问陈言:"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啊?我还是不太清楚,我要怎样才能真的看电影呢?"   


      "其实我也很少去影院,真正的电影应该是在电影院放的,但是中国的影院放的电影少得可怜,根本就没有我想看的。还好现在出了盗版DVD,只要七块钱一张,可以找到很多好的片子!"   


      于是象鱼时常飞到陈言家的窗口,和它一起看DVD。但是它庞大的身躯不允许它进房间,它便把脑袋搁在窗口静静观看。它看着画面在荧幕上跳动,看到了原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它轻薄的鳞片微微抖动,这是精神高度集中,高度兴奋的表现。   


      渐渐,它开始飞向更多人的窗口,偷看他们看的电影。它看到了纽约,看到了巴黎,看到了东京和马德里……它意识到世界比它想象的大。它看到了灼热的沙漠,那里的沙没有尽头,而底滩的沙有尽头。它看到了深不可测的海洋,那里有起伏的波浪,那里的人和天空相交。它看到了冰冻的南极,那里有比可乐里面的小冰块大几亿倍的冰山,在水上浮动。   


      于是有一天,象鱼一本正经地对陈言说:"我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我想离开这里,是时候改变一下了!"   


      "去哪里?"   


      "现在还在考虑路线,也许不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离开这里,去我之前没有见过的地方,也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认识一些新的朋友"这句让陈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以为自己是象鱼唯一的朋友。   


      她低着头,用青涩的声音问象鱼:"那你怎么结识新朋友?"   


      "和你一样,在梦境里,一定也有其他的人跟你一样被幻觉和梦境缠绕着……"   


      "I誱 not the only one……"十六岁,这句话着魔一样死死跟着陈言。   


      象鱼不时扎入其他人的梦境里,似乎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只有恐龙泡泡忠实地周期性出现,小恐龙总是微笑着飘向远处。   


      晚上8点15分,下课铃一响,混乱就被打开。总有人要当第一个冲出教室的,通道瞬间被堵塞。陈言逆流而上,走回了六楼,收拾书包。   


      回到家,陈言没有心思写作业,头上被球击中的地方有些肿胀。窗外和往常一样一片漆黑,新楼还没有盖起来,没有灯光。她拿着笔,却不知道应该落在哪里,视线被涂上了凡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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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0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程克抱着一堆作业来到了陈言家里,明天就要检查了,他一个人根本写不完。   


      "帮忙,陈言,明天检查,我都没有做。"   


      人和人就是注定不停地相互错过,不可能有交叉点。两个人的情绪永远都不能完全相对应,看着拿着一堆书本的程克,陈言想说些什么,但她知道说了也只能是被误解。没有人会在意在别人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密封、绝缘。   


      虽然有些低落,陈言还是接过了作业,莫名其妙地想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清点着各种资料,粗略算计了一下,最起码也要做到2点。   


      "你怎么都没有做?今天根本就做不完了!"   


      "就是做不完才找你帮忙啊!"   


      陈言留下了大半,把一小半扔给了程克:"这些你自己做去吧,照着我做的抄……"   


      程克接过了话:"要是都一样,老师会发现的,我不行,抄都不会抄。"   


      "你就不会改几个字?"   


      "就是真的不会啊!"   


      陈言没有再说什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开始帮程克赶作业。   


      程克直愣愣地站在陈言的房间里,只有台灯开着,陈言的脸在灯光下被放大。金色的皮肤,细小的汗毛微微竖起……她的呼吸落在他的作业本上,她一直都会模仿他的字迹。她还会模仿他爸爸妈妈的字迹,每次需要父母签字,大都是她代笔。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程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继续站在这里,他走到了陈言身边,用手撩起了她有些柔软而且发黄的头发,触到了她金色的皮肤。他要干什么?他在想什么?他的手有些烫,手指圆环状的纹路和陈言脸上网状的细纹并不和谐。他增加了力度,更加贴近。他有话要说吗?他的眼睛表意不明。他的动作是抚摸吗?他的手越来越热,期待陈言的皮肤接受这种热量。   


      "你的头没事吧?"程克问道。   


      这个问句是在给之前的动作做解释吗?陈言没有精力去思考这种没有答案也没有价值的问题,她摇了摇头说:"没事了!"   


      刚才近乎燃烧的热量一下子就不翼而飞,陈言转过坐下,摊开书本写作业,没有一点理睬程克的意思。   


      他离开了,一个人走下楼,却不想回家,坐在阶梯上一次又一次跺脚点亮声控灯。他甚至贴在她家门口,侧耳倾听,仿佛听见了她下笔的声音。   


      她总是能在公共汽车上安然入睡,她的平静的呼吸被汽车的颠簸打乱。她的脖子软绵绵的,随着节奏摇晃。他看着她,她随时有可能撞上玻璃,他随时准备出手托住她。他在交作业之前一页一页地翻看,她是那样善于模仿,他差点就误以为是自己亲手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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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4-2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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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0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4月5日的到来是缓和的、是平淡的,所有的意外豆只能存在于她们三人的脑子里。她们并没有遭遇预期的激动和心痛,一切悄然到来……   


      第一节课是政治,一大早就有政治课是一件极其头疼的事情,脑子被一大堆拗口的字据所占领,无法思考。陈言把耳机从袖子里面穿了出来,用手拖着头,听着涅磐的东西。Kurt的声音偶尔能和老师的嘴型对上,形成一个蹩脚的mv。   


      袁竞这几天一直亲切地称kurt为“小科”,这个亲切得有些过头的昵称弄得陈言和方容容哭笑不得。三个人的倒计时各不相同,陈言是在日记本后面的倒计时,袁竞是在手机上做了提示,而方容容则是在钱包里放了一个小日历,一天划一个×。   


      祭日的中午,她们仍然在那家小饭馆吃饭,一个出租车司机和一个其他学校的学生因为争一盘菜吵了起来,小孩赌狠,说:“老子叫人来的。”司机也不示弱,说:“个婊子,像哪个没有在外面混过一样!”然后两个人开始动手,正好撞到了陈言她们的桌子上,好不容易上来的菜就被灭了。老板忙上来赔不是,说是要重新炒一盘赔上来。但即使赔上一盘,她们也没有时间吃了,于是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算了算了,不用了!”   


      最后,老板退给了她们钱,三人都很是不好意思了。武汉的菜便宜,一个青菜3块,一个荤菜也才4块,水煮肉片和烧鱼这样全肉的菜也只要5块,三个人中午吃饭连10块都要不了。陈言总是在思量这些开小餐馆的每个月能够赚多少钱,一定是小本生意,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大钱。现在又出来打架的事情,陈言不由说了一句燕尾蝶里面的台词:“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   


      她们是如此热衷于说日本口音的中国话,她们把压住舌头,学chara说:“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飞鸿了!”她们把尾音抬高,学飞鸿说:“莫名其妙!”永清街的公路还没有拓宽的时候,有一个如同鸦片街的菜市场。那里有关在笼子里的家禽,那里污水横流,脏兮兮的小孩们光着脚相互追赶。每逢下雨,水就会高过脚踝,但这里的居民并不在意,穿着拖鞋在污水里自由行走。   


      膨胀的马路吞没了菜市场,新的掩盖旧的,旧的却从不曾真正消失。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班主任突然走进了教室,她公布了一个让陈言、袁竞、方容容近乎崩溃的消息:晚上的历史晚自习改成了他的外语晚自习。下了自习课,三个人站在教室中间,来送饭的家长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袁竞一直在打转,不停地念叨:“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陈言望着窗外一阵,如果再不走,4月5号就会跟其他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她背起书包,拿起一大塑料袋的纸船,像上战场一样走出了教室。袁竞拉着方容容,跟着陈言大步走了出去。做一个决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一个行动所包涵的情感绝对复杂而且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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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0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三个人一路走下拥挤的楼梯,各式各样的人在身边晃来晃去,没有几个是怀着好意的。各个县城里面来的老师在各层走动,努力想融入这个城市生活。下到底层,操场依然嘈杂,学校里面不准踢足球,就有人把纸团捏成足球大小一般的球在跑道上踢来踢去。几个装腔作势的女孩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站在操场边缘,不做任何体育运动,人手一杯绿茶,边聊边笑,想让多几个男孩注意到自己。陈言扫了她们一眼,继续向前走。穿过挤挤攘攘的操场,她们来到了大门口。程克和王峰喝着可乐走了进来,看到她们三人,王峰问道:“你们逃学的?”   


      袁竞很正经地说:“今天是小科的祭日!”   


      程克知道今天上kurt cobain的祭日,却不知道这个相当中国的花名,他本能地问了一句:“谁是小科?”   


      “说了你也不知道!”陈言说完就拉着袁竞跑了出去。   


      在去江滩的路上,法国梧桐随处可见,和老房子很配。原来租界的房子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翻修,各国租借的界限模糊不清。袁竞抬头望着那些老旧的房子说:“要是我们也有一个这样的房子就好了!”   


     方容容摘下了一片法国梧桐的树叶,说:“现在这房子已经被糟蹋得不行了,只能从外面看,里面又脏又臭。”   


      三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话,一直朝前走。从小路出来,视野霍然开朗,一条巨大的马路出现在面前。整个一条大马路连个红绿灯都没有,三个人手挽着手,跑过了带着呼啸声的大马路,一头扎向底滩。   


      一只粉蝶从陈言的眼前飞了过去,在这样的季节里能够看到粉蝶,实在难得。陈言伸出手想要触摸它一下,但它轻巧地飞了起来,好像被一整风吹走一样,歪歪扭扭地飘向远方。   


      江边的杂草欣然生长,不知名的植物已经和陈言一般高。   


      方容容走到了最前面,她瘦瘦的身子被包裹在中性化的衣服里面,风吹得她的上衣飘动了起来。三个人的书包都大得和身体极不相称,方容容突然向前跑了两步,然后对着江面大叫了一声。   


      潮湿的空气吞没了回音。   


      陈言和袁竞在后面愣住了一会儿,思量着平常沉默不语的方容容为何有这样的举动。方容容站在前方,体验着猛然用力后的小小眩晕。陈言笑了,由会心的浅笑变成了哈哈大笑,这笑声感染了另外两人,她们相互理解。   


      袁竞最心急,她拿出一支船就想放入水中,可是风太大了,她还没有来得及下手,轻飘飘的船就被风给吹走了。袁竞急忙来了一个180度的转身,跑着去追飞走的纸船。她内八的双脚,跑起来的时候动作很不协调,让人特别担心她的两只脚会撞到一起。她的双臂在胸前左右摇摆,体育老师多次批评她,说这种跑步姿势会增大阻力,减慢速度,但袁竞怎么也改不了这种跑步姿势。她最后在一堆奇异的植物中找到了丢失的船,小心地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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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1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方容容望着江水,又伸出双手用肉体测了测风速,开始担心起来。袁竞握着船跑了回来,边跑边喊:“怎么办啊?”   


      陈言蹲了下来,用指尖捏着船测试它在风中的状态,显然它会被风吹走的。三个人站在江边,风吹得她们脸部有些变形。方容容突然转身,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还没有用的包书纸,陈言和袁竞都猜不到她要干什么,方容容蹲在地面上,又从书包里翻出了固体胶。方容容抬起头,对陈言和袁竞说:“来啊,帮忙,我们把纸船都粘在这个纸上,这样就重多了,不会被风吹走的。“   


      三个人都蹲了下来,在地面上拼命地粘纸船。没过一会儿,一张纸就被粘满了纸船。三个人一起抬着这张纸去了岸边,江水离岸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袁竞站在最前面,她小心地把那张纸送入了江水中。还好,没有飞走,那张纸一下子就落入了江水。方容容舒展了一下眉头,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那张载着船的纸落入水中后并没有顺流而下,而是被浪打了回来,像一对垃圾一样在岸边打转。该死的流向,水从来都不可靠。混黄的江水拍打着纸船,几十支纸船开始缩成一团,岸上的袁竞突然想哭,她的嘴里开始蹦出脏字:“个××,太贱了,个×水是么样就不能往那边流咧?欺负老子?”骂人的话很振奋,三个人都开始不停地骂,把自己平生知道的最脏的话都骂了出来,骂完了中文,陈言突然上了两句英文,总之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方容容最先坐到了地上,她的牛仔裤有一个破洞,透过小洞,她腿上白得不正常的皮肤露了出来。这些年来,方容容的脸似乎成熟了一些,但是看看她的腿,那种纸一样的白色,让人心痛,她好像住在没有太阳的地方一样。方容容喜欢啃指甲,用右手写字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啃左手指甲,她左手的指甲只有短短的一小截。现在的方容容又开始啃指甲,袁竞坐到了她旁边,把她的手从口里拽了出来,说:“别啃了,我认识一个人总是啃指甲结果得了甲垢炎,得了那个要拔掉指甲的!”方容容把手从袁竞的手中抽了出来,望着别处说:“就要啃,得就得,怕什么?”说着又把手放到了嘴里,袁竞又一次把她的手拉了出来,方容容要抽手,袁竞抓得更紧。方容容有些生气,但是力气又没有袁竞大,两人开始吵起来。


     “你放手!”   


      “不放!你不能啃!”   


      “我要啃关你什么事?”   


      “我为你好的!”   


      “你又不是我妈,别说些老人说的话!”   


      “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样了?”   


      陈言掰开了两个人的手,坐在两个人中间。方容容和袁竞都把身体向和对方相反的方向侧了侧,从不同角度感受江上吹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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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1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太阳还没有落山,月亮就已经升上了天空。白天和黑夜在底滩的天空下交错,陈言又想到了象鱼,现在它在哪里?或者说它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今天的月亮惨白无力,好像一团圆形的手纸悬浮在天空中,月光似乎不存在。陈言望着月亮,方容容望着自己的手,袁竞望着某株植物,三个人都在发呆。   


      又是方容容最先有行动,她突然起身又蹲下,然后开始在地面上刨坑,刨完一个坑,她就把一支纸船放了进去。袁竞站了起来,打住了方容容,说不能把辛辛苦苦折的纸船都给埋了。说着,她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想要点燃纸船,但是风太大了,火苗在风里摇来摇去,根本就没有办法点燃。袁竞气得将打火机扔到了很远的地方。陈言开始刨坑,袁竞站了一会儿也开始刨坑。   


      最后,方容容刨了4个坑,陈言和袁竞都是2个。方容容的手已经出血了,指甲里面都是泥。袁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不刨了,晚上回去拿个盆子,找个没有风的地方,把它们都烧了!”   


      陈言:“还是留着吧,烧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方容容说:“我也想留着算了!”   


      陈言突然对着江面跪下,作出祈祷的姿势,闭上了眼睛。方容容和袁竞也随后跪下,三个人都面朝江面,各有所思。陈言努力让自己只想kurt,但大脑毕竟是一个烦杂的地方,根本没有办法安静,和这个毫无关系的事情也在她的脑子里来来往往。   


      一对恋人从远处走过来,看到三个跪在地上的女孩,不知发生了什么,转头就走了。陈言有低血糖,当她站起来的时候,觉得一阵眩晕。方容容看了看手表,发现才8点30,不由叹了口气。   


      暖色的天空下,三个女孩拿书包当枕头,头靠在一起躺在江边。   


      夜色慢慢降临,之前没有光泽的月亮现在正在收集光亮,变得丰满了一些。袁竞都快睡着了,如果没有kurt,没有这个祭日,这个钟点,她们应该在教室里坐着,等待放学。   


      陈言一直睁着眼睛看月亮,月亮看久了也是会刺眼的。她一直都喜欢望着月亮,小的时候,空调还没有普及,每到夏天,整栋楼的人都睡在顶楼。那个时候私人这个字眼不像现在这样深入人心,大家对于公共空间很放松。那个时候,她开始就晚上睡不着,看着月亮,每天的月亮都有不同的脸,有一次她在月亮里看到了一个跳舞的小人,他抖动细长的脚,跳着奇异的舞蹈……现在躺在底滩的陈言又一次看着月亮,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跳舞的小人,和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虽然陈言只能看到剪影一样的图案,但是她能感到它是立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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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50#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49:1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小人跳着怪怪的舞蹈,已经有一点进入了疯癫的状态,像是已经灌下了几瓶whisky。   


      袁竞做了一个简短的梦,突然醒来的时候把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只是隐约觉得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梦。她看了看四周,突然说:“今天晚上有演出的!”   


      方容容把头侧向了她那一边,说:“是不是纪念nirvana的演出?”   


      “是啊!”   


      “怎么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早就上网查了的!”   


      “我也是上网查的!”   


      “我们去吧!”   


      小人继续在跳舞,陈言只顾看他,没有在意她们的谈话。   


      袁竞坐了起来,发现陈言在望着天发呆,她用手在陈言眼前晃了晃。小人突然被遮住了,陈言醒了过来,看见袁竞的手,袁竞拍了下她的头说:“你花痴了?”   


      “没,没有啊!”   


      方容容也坐了起来,说:“听到我们说话没有,我们去看演出吧!”   


      陈言也上网查过,但她总觉得那是大人的事情,离自己特别远。江边的湿气重,陈言的身体有些酸疼,她坐了起来,说:“但那在武昌啊,那么远……”   


      袁竞已经激动得开始收拾书包,说:“武昌远什么,不就是过个江,打个的十几分钟就到了!”   


      方容容也显得有一些兴奋,没等陈言发表意见,她们两人就已经背着书包站了起来,袁竞还帮陈言背上了书包。一大袋子纸船还在地上,陈言说:“我们分了吧。”


     方容容和袁竞都点头,说着三个人就开始把纸船大把大把地往书包里面装。陈言的书包里面乱七八糟的,她的书包是用一条布带封口的,连拉链都没有,根本就不像书包。三个人抓着抓着就开玩笑似的抢了起来,打打闹闹着,总算把纸船瓜分了。   


      陈言和袁竞都准备走了,在后面捡起了塑料袋,边走边说:“不要污染底滩,不要污染底滩。”   


      陈言抬头看了看月亮,小人还在跳舞。   


      “快看,快看,月亮里面有个小人在跳舞!”   


      袁竞和方容容都抬头看了看月亮,那只不过是个手纸颜色的园盘,里面什么都没有。袁竞把陈言的脑袋拍了一下,说:“你发癫啊?什么小人啊?”   


      陈言也没有什么办法解释,撅着嘴巴低头向前走。   


      其实小人还在月亮里面,看得见和看不见,只有一线之隔……   


      出了外滩,袁竞手舞足蹈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方容容二话没说坐到了前排,陈言和袁竞坐到了后面。上了车,方容容熟练地对司机说了地址,司机开动,袁竞在后面说:“你怎么一下子就坐前面去了?”   


      “你又不认路,坐前面我们肯定就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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