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 - 书评

cqlynn

　　    将玉娇龙系列看完后，我总有一种很直观的很强烈的感受：礼教吃人！
　　
　　    而听过讲授佛学和西方哲学的高老师课，他旗帜鲜明地喊出：错！礼教是不吃人的！当然，我没有深厚的传统文化的积淀，无法去辨析礼教吃人的正伪，但光是从这玉系列的早期武侠小说来看，我却无法从心里抹去这一认识：礼教吃人啊！看，玉娇龙悲剧的一生！
　　
　　    玉娇龙生、长在豪门望族，自小的教育渗透到骨髓里的是儒教的“三从四德”，而偏偏机缘安排她自小习武（偷练），于是心性获得了某些不同于传统的培养。我原本最初的想法是她的性格（自尊自重，又自负孤傲，甚至刚愎自用）是她悲剧一生的导因，后来琢磨，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性格呢？
　　
　　    看她和罗小虎相遇、相识到相爱，她一路是挣扎着过来的，乃至于后来和罗小虎私订终身，私自成亲却不能也不愿相守，与其说是世俗、家庭的外在逼迫，倒不如说是她始终过不了内心这一“礼教”关——敬他爱他是条好汉，崇慕他的人品，但却不屑于他的行为（没有名分乃至声名很差的“马贼”），甚至到了中年，她离群索居了八年后，嘴上答应和他“偕老”，心里却始终想着：
　　
　　    “她需要的家应该是一个可以养性的充满恬静的归宿，而这和她日夜萦怀的那位英雄汉子的心性又是多么的不相容啊！”
　　
　　    是啊，罗小虎是注定漂泊一生，抗击一生，动荡一生，艰苦一生，尤其是要背负屈辱骂名一生，这些恰是她这位官家小姐始终不能容忍的，不能屈就的！因为她做人的底线是获得朝廷，国家的认可乃是成正果的途径，否则终究是连孙悟空都不如的“散仙”——明摆着的是，再厉害，再有成就也不过和孙悟空一样，不皈依朝廷不得正果。（玉娇龙说：“不然，虽行的忠义之事，仍落个草莽之名，终难成正果。”）
　　
　　    两人呵，相爱的两人呵，价值观却是那么剧烈地冲突的啊！在封建卫道士的时代，悲剧只能一出出地上演，而不可能出现像现代革命中，如周总理，那样，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用那费人生命害人一生的情意来牵绊自己！！！
　　
　　    到了春雪瓶，虽说受到了母亲玉娇龙自小的礼教熏陶，毕竟她成长的环境是非常单纯的（西域或天山上），生活非黑即白。所以，她虽也受到一些礼教的拘束，但加上长大后父亲（罗小虎）的言传身教（虽未直接），便深深影响和改变了她，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就比玉娇龙开阔得多，不再囿于个人得失，而有为国忧民的胸襟和气度了。也所以最后的结局，女承父志是必然，也不会走玉娇龙那条寂寞一生狭隘一世，作茧自缚一辈子的小道了。（当然，从历史的眼光来看，玉娇龙这样的人物又是多么鲜明而真实的呀！不像以后的武侠小说里，个个女性都是女权主义的代言一般，想想，黄蓉一般的人物该是历史中的童话吧？）
　　
　　    光从这两人冲突的价值观和人物性格命运的刻画来看，我觉得聂云岚的手法比金庸，梁羽生一辈要娴熟和深刻得多。金庸且不提，古龙更不入流，都是奇幻之思的驰笔，而梁羽生的《萍踪侠影》尚可与之相提一下。当然，梁自己也承认《萍》是他年轻快意人生时候的颠峰之作，故不免落入了唯美的创作思路，尤其是书结局部分更显虎头蛇尾的颓势（另外撰文详述）。到是对云蕾的刻画还是比较成功，但相较玉娇龙的刻画而言，悲剧的张力就没有那么震撼人心了。对悲剧精神的把握，对真实而丰满的历史中的人物刻画，还是老聂入木三分，可反复玩味。（也不清楚是否是早期武侠作品的“通病”，都没有以后如金庸、古龙式的戏剧手法——首先在情节上引人入胜，完全吸引住人的眼球的，而是一味地平铺直叙，也许这样更彰显了人物刻画的可贵吧？）
　　
　　    不过纳闷的一点是，据说玉系列是王度庐创作，而聂云岚再改写的。去翻了翻“故纸堆”，发现果然，只有那个时期下的，那个王度庐，呀，是那样悲剧得让人寒心——他的《鹤惊昆仑》（可说是玉系列的首部）在我幼年时就一直印象深刻：怎么可以有人在那么平淡无味的叙事中将悲剧的力量渗透得那样的无所不及？再后来读金庸的《连城诀》，与《鹤惊昆仑》极其相似的人物编排（主人公的个性，主人公的爱情），但读完只有歇斯底里的颓丧，少了王的那种痛彻心肺的悲伤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