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之夏 - 书评

张恒哲

　　一个并不复杂的密室杀人事件，竟然蒙蔽了所有相关的人士，连杀人凶手自己都懵懂不知，还委托侦探来寻找“真凶”。但是，即使侦探拥有阅读人类记忆的特异功能，竟然还是无法让男主人公看到近在咫尺的真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本本格派推理作家京极夏彦的处女作《姑获鸟之夏》展现了惊人的知识量和想象力，把人类大脑欺骗内心的过程和原理揭露得淋漓尽致。他想在这本书里所表达的核心观念是——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之事，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只发生可能发生之事。
　　本书的第一章最为深奥复杂，旧书店老板京极堂和三流杂志撰稿人关口巽的对话如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展现出一个无比庞大且神奇瑰丽的知识领域。只要读者能耐住性子，用力把这一章“啃”下来，后面逐渐展开的情节将让你享受到极大的阅读乐趣。
　　简而言之，对人而言，世界可分为两种——内在的精神世界与外在的物质世界。外在的世界完全依照自然界的物理法则而行，内在的世界则完全忽视其法则。人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巧妙地调和这两个世界才行。
　　人只要活着，就会由眼耳、手足以及其他部位不断传入大量的讯息。整理这些讯息的交通便是大脑的工作，脑负责把整理好的讯息简单易懂地上奏给心知道。另一方面，内在世界也会发生种种事情，也必须一一处理。但由于这边并非道理通达的世界，要由心处理并不简单，所以这边也会委托脑来负责处理，脑虽不太情愿，但心是主子，它的命令不听也不成。这个脑与心的交易场所便是意识。内在世界的心在与脑交易时才能形成意识这种外在世界也能理解的形式。外在世界所发生的事情也必须透过脑形成意识后才能进入内心世界。
　　大脑分作好几层，就像有好几层酥皮的豆沙馅饼一样。越往下，形成的时间就越古老。馅料的部分是最古老的，这就是所谓的动物性脑，主要司掌本能的部分。动物的情形便是带着这种最低限度的大脑过一生。当然，就算是这种最低限度的大脑也还是能一手担当起实时处理讯息的职责。说夸张点，就算是这种脑，基本上也跟伟大人类的大脑没两样。动物脑也有其交易对象——心，也就是自我的存在。动物的自我与人类的其实并无多大差别，其决定性的差异只在于是否有语言罢了。因此它们脑与自我的交流场所——意识也无法像人类那般明了，没有过去未来的时间概念，所有的只是现在，因此是一团乱，但对生存并不会产生障碍。这种部分在人的头脑之中，就像是馅料一般被包在最底层。
　　脑的职责是担任类似海关的工作。从眼睛耳朵接收来的信息，都会通过脑这个海关进行彻底地检验。当中就只有大脑能认同的信息才能通过，只有通过检验的讯息才能登上意识的舞台。
　　通不过的信息就不会登上舞台，直接送往记忆的仓库里。再来，这个检验的标准，所凭借的也还是记忆。检验时由记忆仓库里挑出适宜的项目来作对比，检验结束后新旧记忆又一起送回仓库里。
　　重点来了。当这个完美无瑕的海关，做出不法之事，输入假货时会怎样？观赏意识舞台的观众能立刻判别出那是假货吗？
　　例如，当脑在记忆仓库里找不到适当的样本时，检验便无法顺利进行。若只有小小差错还能修正，但总会有进货与样本差异过大的时候。这时就会产生信用问题，毕竟客户对自己抱着极大的信赖。如同刚刚所说，一旦记忆仓库空空如也，或心对脑不再信赖时，人便会完全无法生存下去。所以绝对不能破坏信用，脑会不惜说谎来安抚客人。另一种情形就是客户对进货不满意时，客户有时会很任性，此时脑便会由记忆仓库里挑选适当的存货，当作刚刚输入的来欺骗客户，因为客人无法辨别货品新鲜与否。但即使如此，仍旧会感到不合理，因为明明没有进货却出货了，与账薄上的记载不合。
　　综上，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现实的一切都得经过脑的把关才能进入。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人能直接看到、听到真实的世界，只能靠经过脑挑选的少许讯息来认识世界的一角而已。
　　于是，心终于成为了童话中那个“没穿衣服的皇帝”，它接受了大脑的欺骗，以为自己穿着世界上最华美的衣服，浑不知自己赤身裸体，丑态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