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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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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你别这么说,我从来没后悔认识你,你怎么能把自己看得一无是处呢?如果是这样,你怎 么会有这么多爱你的朋友?你只不过比较另类而已,不愿意当个俗人,这也没什么,你有权 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能理解你。说心里话,我倒不希望你改变自己,你该按照自己的想 法去生活,不然你就不是钟跃民了。"


  钟跃民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谢谢,晓白,谢谢你……"


  钟跃民把车停在一家夜总会的门前,这家夜总会很豪华,门前灯火辉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不断变幻着图案,明灭闪烁。很多拉夜活儿的出租司机都喜欢到这里等活儿,前些日子钟跃 民从这里拉了一对男女,那男人上车就吩咐道∶"哥们儿,上三环,你就顺着路开吧,把 后视镜挪开,别回头就行。"那天夜里钟跃民围着三环路足足开了五圈儿,后面那对男女哼 哼 叽叽折腾够了才下了车,那男人随手甩了五张一百元的钞票,把钟跃民乐得差点儿晕过去。 这次他尝到了甜头,于是每天夜里都到这里转转,希望能再碰上这类活儿,他才不管那些男 女们在后座上干什么,反正是别玩炸药包就行。

《血色浪漫》第二十章(7)

  开出租车这行倒是很开眼,尤其是夜里,什么新鲜事都能赶上,前两天有个看着挺清纯的小 姐上了车,等到了目的地时,小姐却不打算付钱,她一撩裙子说了句∶"大哥,你随便摸吧 。"


  当时把钟跃民吓了一跳,他还真没看出来这居然是只"(又鸟)" ,他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小 姐,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您还是付钱吧。"


  那位小姐摸了他脸一把笑道∶"干这事儿的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装什么蒜呀?这样吧,咱 俩儿定个合同,以后你每天夜里来接我,我呢,对你免费。"


  钟跃民终于烦了∶"赶快掏钱,废什么话呀?"


  那位小姐扔下钱骂了一句∶"看你这抠劲儿,这辈子也就配当个臭开车的。"


  钟跃民若无其事地收起了钱,他才懒得和这些(又鸟)斗嘴,只要她付钱,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一对男女从夜总会里出来,男人伸手在招唤出租车,钟跃民生怕别的司机和他抢活 儿,猛踩油门冲过去停下,男人搂着女人上了车,钟跃民问:"您去哪儿?"


  男人说:"你先开车吧,去哪儿一会儿再说。"


  钟跃民大喜,心说又上来一对野鸳鸯,这下又有钱挣了。他把汽车开上了二环路, 沿着中间的行车道以六十公里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开着,汽车开上了一座立交桥,从立交桥上 望去,二环路两侧的市区灯火辉煌,鳞次栉比的高级饭店,写字楼,巨大的彩色浮法玻璃使 装潢华丽的建筑物犹如水晶制成的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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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钟跃民望了一眼后视镜,突然一楞,后座上的男人正搂着女人在接吻,那女人竟是 何眉,钟跃民见怪不怪地耸耸肩膀,随手点燃一支香烟。


  何眉小声对男人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立刻很不客气地喝斥道:"司机,请把烟掐了 ,小姐不喜欢烟味。"


  钟跃民低声说:"对不起。"他马上熄灭了烟。


  那男人的声音传来:"何小姐,今天我特意没带司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何眉撒娇道:"你们男人那点儿心思谁不知道?即使是局级也免不了俗。"


  " 嘘……小声点儿。"


  何眉嘲讽道:"你呀,活得真累,刚才我听你给老婆打电话,声音还挺温柔,问寒 问暖的,我要是你老婆,没准也被你蒙住了,我真奇怪,你们男人撒起谎来怎么都是这样从 容不迫?连谎言都是一样的,不是开会就是学习,我觉得好笑,即使是撒谎,也别这么千篇 一律,应该有点儿创造性嘛。"


  "何小姐,你那张小嘴儿可真厉害,看问题总是这么一针见血,不过,你的看法并 不全面,应该这样看,世上但凡有成就的男人,都是具有创造性的男人,而创造性是从哪里 来的呢?我看是被女人激发出来的。譬如现在,我急切地需要你来激发一下我的创造力,怎 么样,咱们去找个安静地方谈谈好吗?"


  何眉心领神会地笑道:"我好象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开个房间,你太性急了, 咱们今天是来谈合同的,好象没有别的内容吧?"


  "何小姐,合同目前只有一个,但想拿到这份合同的人却很多,我不得不进行某种权 衡,如果你对这份合同志在必夺,那么就应该向我证明一下,凭什么这份合同该和你签,如 果我认为你的理由得当,那明早就可以正式签约,何小姐,这毕竟是招标嘛。"


  "不愧是领导干部,说话滴水不漏,这些话甚至可以拿到会上去讲,没有人会从这些 话里抓到什么把柄,不过,我却马上就听出了你的潜台词,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 会向你证明,我应该是这次中标的唯一人选……"


  那男人吩咐道:"司机,去香格里拉。"


  钟跃民算计了一下,香格里拉饭店就在附近,下了立交桥再走两公里就到了,他算 是白高兴一场,本来他打算上三环路多开几圈儿呢,谁知这位男士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去开房 间,钟跃民的宰客计划显然要落空,他心里暗暗骂道,这孙子,你着什么急呀,有什么事儿 难道不能在后座上做吗?钟跃民眼珠儿一转就来了主意:"先生,我建议你们去别的饭店, 我刚才拉了一位客人,他就是从香格里拉出来的,说是已经客满了。"


  何眉一听他的声音马上警觉起来:"哟,这个司机的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您贵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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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钟跃民不动声色地说:"姓钟。"


  何眉惊讶地说:"钟跃民?"


  "不好意思,正是鄙人。"


  何眉笑了:"想不到钟经理也成了出租司机了,生活真是一场喜剧啊。"


  钟跃民笑笑:"何小姐还这么漂亮,公关能力真是无坚不摧啊,对不起,我不是有 意偷听您的隐私,请相信我的职业道德,你们说的话我根本没记住。"


  何眉冷笑道:"没关系,我对下人一贯是很宽容的,一个女人若是待人过于苛刻, 就不太可爱了,是不是?"


  钟跃民表示赞同:"您真仁慈,简直象圣母。"


  何眉说:"真有意思,看来一个人的职业发生变化,性格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要不怎么说呢,这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干什么都得进入角色。"


  "钟经理,干这行挣钱不多吧?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当然能,一会儿您多给我点儿小费就算帮忙了。"

《血色浪漫》第二十章(8)

  "这没问题,只要你的服务使我满意。"


  "我一定尽心尽力。"


  钟跃民把出租车停在一家豪华饭店的门前,这家饭店的客房部经理和他是熟人,曾向他许诺 ,每拉来一位客人住宿,钟跃民可以得到消费总额的百分之十的回扣,他刚才要是真把 客人 拉到香格里拉饭店,他找谁要回扣去?钟跃民敏捷地跳下车,抢在门卫拉车门之前打开车门 ,恭敬地扶何眉下了车。


  那个男人递过一张百元钞票:"不用找了。"


  "谢谢先生,您真慷慨。"


  那男人挽起何眉准备进门。


  钟跃民追过去:"何小姐请留步。"


  何眉停住脚步:"什么事?"


  "不好意思,您刚才答应给我小费,我想您可能是忘了,但这对我却很重要。"


  何眉无奈地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他。


  钟跃民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说:"谢谢何小姐,祝您今晚心想事成,再见!"


  钟跃民跳上汽车开走了,何眉呆呆地望着远去的汽车发楞。


  男人轻轻搂住她:"何小姐,你怎么了?"


  何眉喃喃自语道:"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挺无赖的。"


  钟跃民按照地址找到一个临街的,尚未开张的饭馆门前,他疑惑地对了对手中的地址,没错 ,就是这里。一个小时以前,他接到了高的电话,这丫头怪得很,失踪了这么长 时间,也不做任何解释,听口气好象昨天刚和钟跃民见过面似的。她只是让钟跃民记下这个 地址,马上来一趟,她有重要事请钟跃民帮忙,钟跃民一听说高有事求自己,自 然不好推托,他还记得高照顾父亲的事,觉得自己欠了这姑娘的人情,他放下电 话,骑上自行车就匆匆赶来。


  高正站在人字梯上粉刷天花板,她一见到钟跃民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她既没有惊喜,也没有一句起码的寒喧,她用刷子指了指地板∶"跃民 ,把那个灰浆桶给我递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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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钟跃民拎起灰桶递上去:"小高,出什么事了,这么火急火燎地约我来?"


  "当然有急事,不然敢劳你的大驾?我先把这点儿活儿干完,咱们一会儿再说。"


  钟跃民四处张望着:"这好象是家要开张的饭馆吧?"


  "嗯,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你给我下来,简直不象话,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见 面也不知道叫声哥,你有点儿礼貌没有,还反了你啦?给我下来!"


  高马上下了梯子,她用纸巾擦着手说:"哥,我现在有难处,你能帮我 吗?"


  "只要不是借钱,别的忙我都可以帮,你说吧。"


  "钱倒不想借,我只想借你的脑子,你看,这是我刚盘下的饭馆,你知道,我干这行心里实 在没把握,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干,咱们还当合伙人,好吗?"


  钟跃民马上表示没有兴趣:"小高,我现在没钱入股,你就免了吧。"


  高望着他说:"可你有能力呀,你的能力值一半的股份,你明白吗?"


  "小高,这是开饭馆,不是开救济站,你是不是想救济我?"


  "我救济你干吗?听说你出租车开得红红火火的,每天都盘算着怎么宰客,你还用 救济?我只是想求你帮帮我,干吗说这么难听,你管不管吧?"


  "你想让我吃软饭?不行,我钟跃民还要脸呢。"钟跃民转身欲走。


  高固执地拦住他:"你敢走,怎么一点儿绅士风度没有,你还要一个女人怎么 求你?"


  "小高,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心里领情,可帮人没这么帮法的,这等于我在占你的便宜 呀。"


  "那好,算我雇用你好不好?你来当经理,我当老板,我这个老板听经理的。"


  "让我想想,好吗?"


  " 哎呀,你想什么,咱们哪有想的时间?这里有多少活儿呀?我这几天都快累死了,咱们 就算是说定了,现在该你干活儿了,我要休息几天,这儿交给你了,怎么干你说了算,我走 了啊……"


  高走了,钟跃民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愣。


  张海洋穿着件背心站在训练厅的中央,刑警队的十几个男女刑警都在一对一的进行散打训练 。自从张海洋转业后被分配到刑警队,他就成了刑警队的散打教练,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当 初公安局选中他,也是因为看中他指挥过侦察分队,有很多专业技能适合于刑警工作,象他 这样在部队从事过十几年侦察专业的转业军官,是最受公安局欢迎的。


  刑警队的队员们大多数都是从警院、警校毕业的大中专生,只有魏虹等几个人是从警官大学 毕业的本科生,队员们都很年轻,大多数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以张海洋的眼光看,他们在院 校里学的一些专业技能都是些小儿科的玩艺,练格斗时花架子太多,拳脚上缺乏功力,尤其 是腿功很差,能踢过胸就不错了,象转身后摆腿这类高难动作几乎没人能做,这样的功夫, 对付一般的流氓小偷尚可,但要对付受过训练的人就差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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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张海洋正在指导队员们练习散打,正好钟跃民有事来找张海洋,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笑了 起来,对张海洋挖苦道∶"他们是在练舞蹈吧?我怎么看着有点儿象文革时的忠字舞,你们 是在排练什么节目吗?"

《血色浪漫》第二十章(9)

  张海洋没好气地说∶"什么忠字舞?我们排练《天鹅湖》呢。"


  钟跃民恶毒地嘲讽道∶"那我怎么没看见天鹅呢?倒象是进了烤鸭店……"


  张海洋骂道∶"你他妈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走,别招我烦。"


  魏虹穿着一身迷彩作训服走过来,她见过钟跃民,知道钟跃民和张海洋的关系,便笑着和钟 跃民打招呼∶"钟哥,你来啦?"她转身递给张海洋一条毛巾∶"看你这一身汗,快擦擦。 "


  钟跃民笑着问∶"小魏,在你们张队手下日子不好过吧?我看他成天绷着小脸儿,事儿妈似 的,扛着(又鸟)毛当令箭,这刚混上个处级,给我的感觉已经是局级的派头了,我都替他发愁, 将来真到了局级怎么办?"


  魏虹看看张海洋笑道∶"钟哥,你们老战友开玩笑,我可不敢搭话,要是得罪了张队,他以 后非给我穿小鞋不行,钟哥,你喝水吗?我给你倒水去。"


  张海洋用毛巾擦着汗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钟跃民严肃起来∶"我刚才接到宁伟大哥的电话,他母亲已经报病危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咱们帮助去料理一下吧。"


  张海洋立刻穿上警服∶"你怎么不早说?赶快走……"


  宁伟的母亲是夜里去世的,张海洋和钟跃民一直和宁伟的哥哥姐姐们守在床头,老人去世以 后,他们帮助料理了后事,在遗体火化前,家属们排着队向遗体告别时,张海洋突然也哭了 起来,钟跃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既不劝解,也不吭声。他了解张海洋的心情,张海洋为 宁伟的事一直感到内疚,他自从转业回来,一直忙于工作,很少和宁伟见面,对宁伟的家境 根本不了解,如果他早知道,他会想办法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帮助宁伟。他始终认为,宁伟 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与他没有主动帮助宁伟有很大关系,当年生死与共的战友,如今竟落 得这样的下场,张海洋的心里感到很凄凉。


  钟跃民也在想宁伟,他喜欢宁伟,即使由于宁伟的过错使他受牵连入狱,他也并不恨宁伟。 每当想起宁伟,钟跃民总是感到一阵迷惘,感到命运的无常,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 得象宁伟这种性格的人是不会俯首贴耳听凭命运的摆布的。很难想象,他会心静如水地度过 十五年的铁窗生活,宁伟不是那种很在乎生命的人,但凡这种人都会在乎生命的存在状态。 如果他打算选择另一种生存方式,凭他的身手,还是有些本钱的。钟跃民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对付命运最好是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该发生的事必然要发生,该结束的事早晚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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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钟跃民的预感倒底应验了,宁伟在一个有着浓雾的夜里开始了行动,他用一条床单搓成了绳 子,套住电网上的瓷珠爬上了高墙,用他事先藏好的电线接在电网线的两端,以保证电网线 被绞断后能继续通电,然后他用偷来的钳子绞断了电网线,钻了出去。这招儿看似简单,其 实决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把身子悬挂在四米多高的大墙上,冒着触电的危险接上引线, 稍微做出些响动就会引来两侧岗楼上的火力,他成功了,他的成功借助于过人的胆量,极强 的臂力和腹肌,还有行动计划的周密性和突然性。为了这次越狱行动,宁伟早就和一个当电 工的犯人交上了朋友,他在收集电线的时候表现得极为谨慎,电线都是些不足四十公分长的 线头,他把这些线头连接起来做成了两根五六米长的引线。至于电工钳则是傍晚收工时偷的 ,他知道,如果他今晚不行动,那么明天早晨电工就会发现电工钳被盗,监狱里就会展开一 场大搜查,他藏的那些电线和绳子就全被搜出来,如果结局是这样,宁伟以后再想越狱可就 难了。所以当他下手偷电工钳时,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今夜必须成功,不然他宁可丧命于哨 兵的枪下。


  宁伟在这座监狱里服刑已经快一年了,他从入狱那天起就做好了越狱的准备,他连想都没想 过自己会在这座监狱里服满十五年徒刑,就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简直没有任何意义,若是那 样,宁伟宁可死掉。为了越狱,他以极大的克制力忍受了很多欺侮,他所住的监室里有个称 王称霸的犯人,有一次当众抡起拳头照他的脸上打了一拳,宁伟的鼻子被打得喷出血来,他 默默地擦去了血,一声没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出 手拧断那家伙的脖子。


  宁伟是一个星期以前收到大哥来信的,当他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时,他默默地在床上坐了一 夜,没人知道他在这一夜中都想了些什么。别人只能推断,他以前之所以没有越狱,是因为 他怕给母亲带来麻烦,当他母亲去世以后,对宁伟的所有约束都不复存在了。


  在距离监狱十几公里的一个小镇上,身穿囚服的宁伟从浓雾中走来,他藏在街道的阴影处, 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小镇在沉睡,只有几盏路灯发出昏暗的 灯光。


  宁伟闪到一家百货商店门口,掏出一截铁丝插进钥匙孔,转动了几下,锁无声地打开了, 他敏捷地闪进商店,随手关上了门。商店里的值班员正在值班室里蒙头大睡,宁伟溜进了服 装柜台,仔细地挑选着衣服,他把几件衣服装进一个大提包里,拿起提包刚要走出柜台,又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走到玩具柜台拿了一把玩具手枪装进了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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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血色浪漫》第二十章(10)

  小镇中央的街道两侧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汽车,宁伟选择了一辆"夏利"牌汽车,他摸摸衣 兜,发现刚才开锁的一截铁丝已经被随手扔掉,他曲肘向汽车驾驶室侧面的玻璃轻轻一撞, 车窗玻璃发出一声闷响,玻璃面上立刻布满了密如蛛网的裂纹,但没有飞溅破碎开来,宁伟 用手在碎玻璃上掏了一个洞,伸进手打开了车门。


  宁伟坐进驾驶室,将手伸到仪表盘下摸索着,他很快找到了点火开关的电线,重新接上 线头 ,汽车发动起来, 他挂上档猛踩油门,汽车飞快地驶入黑暗之中……

《血色浪漫》第二十一章(1)

  饭馆老板、黑道杀手、刑警队长三个人竟然是战友。都是一口锅里吃过饭的战 友啊,你下得了手向他开枪吗?宁伟他下得了手向你开枪吗……钟跃民震惊地望着张海洋。 张海洋泪流满面地说∶宁伟完了……


  高和钟跃民的餐厅开张以来,生意还不错,餐厅的名字是钟跃民起的,因为经营 的是鲁菜,以五岳之首泰山命名,叫泰岳餐厅。


  钟跃民身穿西服在营业厅里迎来送往地应酬着,营业厅里的大部分桌子都被客人坐满,服务 小姐川流不息地给客人上菜。高坐在收费台前忙着收款。


  一辆"巡洋舰"牌越野吉普车停在餐厅的大门前,身穿警服的张海洋跳出车来,他几步窜进 餐厅的大门。


  钟跃民眉开眼笑地迎过来:"嗬,张队长,感谢光临敝店,小店蓬壁生辉啊,来来来,这边 坐,想吃点什么?我可告诉你,对你这种穿制服的人,本店一概提高收费标准,想白吃,门 儿也没有,不然我就告你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伪警察。"


  "跃民,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有急事要和你谈。后面有地方吗?"


  钟跃民一愣:"去办公室谈吧。"他把张海洋带进餐厅的经理办公室。


  张海洋的脸色很不好:"跃民,我刚得到消息,宁伟从监狱里越狱了。"


  钟跃民无所谓地递过一支烟说:"这不奇怪,他早晚要跑,再说,他也有这个能力。"


  "嘿,钟跃民,你怎么无动于衷?他是咱们的战友,这么一越狱,宁伟这辈子算毁了,你就 不着急?"


  "我觉得他不跑这辈子也已经毁了,十五年,等坐满刑期出来人都老了,这辈子也完了,所 以,宁伟跑与不跑都是一样的,反正也毁了。"


  张海洋蹦了起来:"你说的叫什么话,你想过没有,宁伟越狱出来靠什么生活?他只能去犯 罪,去危害社会,你想想吧,跃民,宁伟受过各种特殊训练,这种人一旦走上与社会为敌的 道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钟跃民幸灾乐祸地说:"你这个警察是不是也怕了?他玩手枪的那手绝活儿可是你教的, 宁伟要是危害社会,那你就是教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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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跃民,我他妈没心思和你开玩笑,我问你,如果你是宁伟,从监狱里跑出来要做的笫一件 事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宁伟,如果是我,我不会越狱,我会老老实实接受改造,重新做人,不就 十五年么?咱就把牢底坐穿……"


  "你少来这套,要是你,你恐怕更得干出点儿惊天动地的事儿,所以我得向你借点儿思路, 你告诉我,宁伟越狱后笫一件事要干什么?"


  "他本来就是十五年重刑,要是被抓回去,肯定还要被加刑,加完刑再跑再加刑,这么折腾 下去,早晚是死,宁伟不可能不知道后果,所以当他决定越狱时,就已经下了破釜沉舟的决 心,打算与你们这些警察为敌了,我看他出来要做的笫一件事,肯定是先弄一支手枪,不过 ……你们警察总不是吃干饭的吧,你们再抓他就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得容易,宁伟可不是一般的罪犯,凭我对他的了解,一旦枪到了他的手里,麻烦就大啦 。"


  钟跃民问:"他越狱后都有些什么线索?"


  "撬了一家商店,弄走了几件衣服,还偷了一辆夏利车,随后就没了线索。"


  钟跃民不再开玩笑了,他面色凝重地说:"下一步他有可能杀人,这家伙是个天生的杀手。 "


  "跃民,我有个感觉,我和宁伟早晚有一天要刀兵相见,不是我倒在他枪口下,就是他倒在 我枪口下。"


  "都是一口锅里吃过饭的战友啊,你下得了手向他开枪吗?宁伟他下得了手向你开枪吗?海 洋,你怎么啦……"钟跃民震惊地望着他。


  张海洋已是泪流满面了,他用双手捂住脸痛苦地说∶"宁伟完了……"


  在"云峰"夜总会的豪华包房里,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珊珊斜躺在中年男人的 怀里,那男人手执话筒正声嘶力竭地唱着流行歌曲,另一只手正在珊珊身上摸索着。


  宁伟被捕后,珊珊失去了保护,那些被宁伟痛打过的毒贩子立刻又嚣张起来,他们向珊珊指 出两条路,供她选择,要么在她脸上划几刀,要么就陪他们每人睡一个星期。珊珊连想都没 想就选择了后者。两害相权取其轻,陪这些混蛋睡睡不算什么,要是脸上被划了几刀就惨了 ,干这行的女人被毁了容就相当于商家被吊销了营业执照。


  在这行里干久了,珊珊早已习惯了这些游戏规则,对于男人,她早已经麻木了,她认为天下 所有的男人都可以归为两类,无所谓好坏,他们的区别仅在于有钱或没钱。只有宁伟是个另 类,在珊珊眼里,这个人不苟言笑,永远都是一副冷峻的神态,冷峻中透出隐隐的杀气。他 一出手就打倒了几个毒贩子,居然没有向珊珊提出任何要求。世界上竟有这种人,帮了忙却 不索取回报,这种男人她还没有见过。珊珊最后悔的事就是把锤子的行踪告诉了宁伟,她的 一个姐妹被锤子花钱包了下来,那个姐妹把锤子的行踪告诉了珊珊,她要是早知道宁伟的结 局,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他,宁伟把人打成残废,被判了十五年,珊珊认为这太不值得,她闹 不懂男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复仇心。对于珊珊来说,宁伟的被捕是她最大的损失,以致 于现在谁都敢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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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血色浪漫》第二十一章(2)

  眼前这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姓沈,人称"沈老板" ,珊珊只知道这个人很有钱,却不知他是 做什么生意的,此人行踪不定,口风也很紧,每次来这里消费都显得出手阔绰,在众多的风 尘女子中,他似乎对珊珊更感兴趣些,他的爱好不多,每次都要个包间,让珊珊陪他唱唱歌 ,然后带她去吃宵夜,最后才去宾馆开房间。有一次他脱衣服的时候,珊珊发现他还带着枪 ,这下把珊珊吓得不轻,她才知道这个沈老板是黑道中人。


  沈老板的嗓子很刺耳,他唱歌的时候总会发出一种很尖锐的金属音,就象用金属勺子刮玻璃 的声音,他一旦拿起话筒唱歌,感情就变得十分投入,还尤其喜欢唱爱情歌曲,唱到动情之 处还眼泪汪汪的。珊珊怎么也闹不明白,既然唱得这样投入,怎么手却一点儿不闲着,一心 怎能二用呢?沈老板往往一手拿话筒声情并茂地唱着,另一只手却仔细而准确地在珊珊的敏 感部位游走,弄得珊珊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是跟着唱呢,还是该哼哼几声表示兴奋。


  珊珊手袋中的手机铃声响了,她取出手机说:"沈哥,我出去接个电话,马上就回来,你等 我啊。"


  沈老板正唱得动情,他扫兴地说:"快点儿回来,珊珊,以后陪客人时不要开手机,听见没 有?"


  珊珊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到走廊里打开手机:"喂……" 她突然吃惊地捂住嘴∶"哥……你 怎么……"


  宁伟放下电话,又向待者要了一扎黑啤酒,他坐在高脚凳上,倚着吧台慢慢地喝着冰冷的啤 酒,酒吧里的灯光昏暗,一个乐手在吹奏萨克斯管,音乐声低沉而凄婉。


  一个把长发扎成马尾辫的青年走过来坐在宁伟身旁对调酒师说:"给我来杯'风暴' 。"


  宁伟不动声色地喝着啤酒。马尾辫没话找话地问:"哥们儿,我看你整个晚上都坐在这儿喝 酒,是不是有烦心事?"


  宁伟冷冷地反问道:"有烦心事儿又怎么样,你有什么法子让我不烦呢?"


  "心烦好办,来点儿粉儿抽就不烦了,来点儿么?"


  宁伟又喝了一口啤酒,摇摇头:"没兴趣,你这里除了有白粉儿,还有别的吗?"


  马尾辫接过调酒师递过的酒杯喝了一口:"这要看你想要什么,还要看你有多少钱。"


  "这么说,我只要有钱,你什么都能弄来?"


  "差不多吧,你说,我听听。"


  宁伟用手做出手枪的手势:"有这玩艺么?"


  马尾辫笑了:"我当是什么,就这个呀,有的是,要什么型号的?你先出个价儿。"


  "我只要'五四'式,你开价吧,别让我出价,我要开十块钱的价,你干么?"


  马尾辫伸出巴掌:"这数儿,怎么样?"


  宁伟一口喝干了酒,把玻璃杯砰地放在吧台上:"价格还算公道,我要了,咱们找个地方验 货吧,我会带着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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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
 楼主|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标记书签

  "一言为定。"


  餐厅已经打烊,钟跃民正在灶间里巡视,他随手关了操作间的灯,回到了营业厅。


  高坐在收款台上刚刚结完帐,见钟跃民进来,便把帐本一合:"老板,今天的流 水额达到五千多了,照这么下去,咱们快发财了。"


  钟跃民皱着眉头说:"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叫我老板,你是老板。"


  高耍赖地说:"我乐意这么叫,你管得着么?我就拿你当老板,你不爱听也得听 。"


  钟跃民无可奈何地说:"好,你愿意叫就叫吧,反正营业执照上写得是你的名字。"


  "老板,我有个提议。"


  "又是提议,你哪儿这么多提议?快说。"


  "咱们喝点儿酒怎么样?"


  "咦,今天什么日子,你也要喝酒?"


  "我怎么就不能喝酒,我今天高兴,老板,可以吗?"


  "废话,想喝就喝,没人管你。"


  高往高脚杯里斟满红葡萄酒,递给钟跃民一杯,两人碰杯,喝了一口。


  钟跃民说∶"小高,咱们可说好了,等我攒够钱,我马上买下这餐厅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那时候我才是老板。"


  "你干吗不把全部股份都买下来?"


  "那你干什么去?"


  "把我也作价折进股份里,你就一块儿把我也买走得了。"


  "那么高小姐准备把自己作价多少钱呢?我得算算我是否买得起。"


  "一元人民币如何?"


  "嗬,跟白送差不多。"


  "就是白送,你要吗?"


  钟跃民不说话了。高注视着他∶"跃民,我在问你,你要不要?"


  钟跃民笑笑:"小高,你怎么动起这个念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钟跃民如今混成这样,好 象还没有什么能力承担责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将来闹出人命来,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高站起来,走到钟跃民的身后轻轻搂住他:"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得意时的样子, 成天是宝 马香车,美人如云的,那时候你要我吗,就现在,你成了这副德行,我才敢开口。"


  "我这个人变数太大,不适合过安稳日子,也许这辈子就是浪迹天涯的命,我可不想坑你, 恐怕……"


  "谁想和你白头偕老,说不定哪天觉得你没魅力了,我先把你休了,你别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我才不会纠缠你,跃民,说真的,咱们在一起试试好吗?要是感觉不太好,你随时可以和 我分手,如果过了几年,我们彼此感觉还不错,那咱们就再商量下一步。"

《血色浪漫》第二十一章(3)

  钟跃民感叹道:"天那,你和我相差十岁,思想就这么前卫,我倒成了老古董了,动不动就 相爱不逾,白头偕老,这也太丢份儿了,好吧,既是有人白送,咱们就试试。"


  高恼怒地推开他:"钟跃民,你又来了,我说白送可以,你不能说,不然我成什 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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