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孤单的冒险 - 书评

一纸素$

　　初闻简宇，还是在《映色》上，彼时我在上高中，信仰一切的终极，而学文的好处是你一切的游荡，莫名的情绪，叛逆与孤高都会被自己理所应当的认为是与众不同的，如今想来不禁哑然失笑。午后的闲逛，在报亭发现了装帧清丽的《映色》，远藤花谢主编，那时学生群体尤其是女生大都阅读《萌芽》《意林》《读者》《花火》《story100》等诸如此类的杂志，小女生情绪浓厚，也不会口是心非的标榜自己的文艺，只是在消遣与挥发旺盛的生命，仿佛要知晓更多我们不甚熟知的故事，以此填补那些我们在单调乏味的生活中的空白。高中时觉得自己是个猎奇者，可以在书店发现很多不忍卒读的好书，发现《映色》也是一样。展卷之后恍然发觉物超所值，亦由此知晓了一些才华横溢的人——绮白，费十，焰31，杨笑汝，唐卡，远藤花谢，画上眉儿，阿荧…….那时简宇用的是费十的笔名，写《一别永世》《腰》《红娘》《玉兰雪》《惊惶》，初时我以为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却从未想到他竟是如此俊秀温和的男子。在被他荒废的博客上最后一篇写着《肺叶上的那片空白》，偶尔我会去逛逛，看看他以前写的日志，似是怀念旧事。
　　遗憾的是，《映色》只出了22期便无疾而终了。再次识别费十的时候是在《最小说》上，那时介绍一个作家简宇，他曾用的笔名是费十，我才对上号。他发在《最小说》上的获得铜奖的小说《崩塌》也在知晓他是费十之前读过，成熟深刻，连厌惧的矛盾都清晰呈现。
　　这个江苏男子的文字有一股失落的潮气，心酸却无泪可落的庞大的无措，忐忑与惊惶似乎都被洞悉，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毫无意义的欲盖弥彰。或许用“阴寂”形容并不贴切，但也从不会是一片春光的明媚，有这样的感触，或许也与自己的阅读心境有关，着实不应强行在文本中加诸自己的意志。
　　这是几个少年成长的故事，那些荒唐尖锐的往事，那些极力掩饰的秘密，那些波澜壮阔的梦想，那些脆弱不堪的情谊，那些丑陋逼仄的真相，那些告别天真的悲壮，那些不谙世事的幻想，那些声嘶力竭的泪水与那些歇斯底里的绝望，都被岁月剥离，撕裂结痂的暗红色，最终同血液一样，流淌向斑驳的未来。正如简宇在后记所写“……在那个结局里，李恩泽更残酷，许乐仁和乔叶芒更惨烈，而陈繁，还是那个很平凡的陈繁……”
　　陈繁，她的确是再平凡不过的女生了，或许很多人都能从她身上找到相似的影子，外表强悍内心敏感，在正常的家庭环境下成长，未经历过任何亲人的别离与变动。徐建斌的死将她的童年固定在12岁的夏天，尽管岁月流逝，她的身体在成长，但是她的心境却止步不前，那是她童年的梦魇，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愧疚牢牢禁锢着她，尽管她并未此经历任何不幸，也没有任何不堪的遭际，但是背负这样的秘密担惊受怕的成长，午夜梦回时寂静的恐惧，无端的怕被丢弃怕家人突然离别…….她早就不是当初那样强悍倔强到可爱的小姑娘了，什么都回不去了，她甚至是这一切事端的发源——若她没有让徐建斌去救人，那么他便不会死，乔叶芒也不会失去弟弟：若她没有告诉许乐仁的父亲，那么他也不会死，许乐仁也不会受继父的虐待而去杀人……可惜，没有这么多如果，一切环环相扣的因由正如彼此咬合的命运的齿轮，人为造就的际遇，篡改了那么多人的一生。能说出的苦不是真正的苦，陈繁背负着自己一手造就的罪孽，还要强颜欢笑若无其事，并把那些永远不该说出的秘密永远埋葬，那些因她而死去的人和事，她不知道还要隐藏到何时，她累了。终于，李恩泽的父亲，乔叶芒的情人充当撕破遮蔽真相帷幕的人，终于到了这一天，她的罪孽被曝光在她要极力掩饰的人面前，或许曾经的平和早已分崩离析。未来究竟怎样已无法考量，什么时候我们的心也这么粗糙了？陈繁在幼年所经受的创痛——幼儿园中被孤立，被外祖父轻视，母亲的刁横……平凡的遭际却贴近更多人，她多张面孔下的敏感脆弱，恐惧无奈让我发觉她不过是个孩子，可是她在无辜的境遇下的罪孽又是谁的错？她最爱的长颈鹿，那有着湿漉漉的双眼的长颈鹿，早就失落在某个担惊受怕的夜晚里，再也不复存在。
　　许乐仁，他是我们亲眼见证如何由一个恣意放肆的男孩儿转变成一个沉默偏执的少年。他是这场罪孽中最大的受害者。父亲的猝然离世，母亲的再嫁，继父的虐待，幼弟的出生……他从嚣张冲动的幼兽到怯懦畏缩的羚羊再到寡言执拗却又成熟上进的少年——血淋淋的现实逼迫这个曾经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子一夜成长。父亲去世后，可以说，他愿意为母亲做一切妥协，如果母亲觉得幸福可以再嫁，如果母亲觉得想要孩子就生下，如果母亲愿意和继父生活他可以忍受他的虐待，如果母亲累了想要离婚那么他就帮她扫清障碍，杀了他。他受了那么多令人心疼的苦，身上的伤痕虽然不计其数但终究可以愈合，但是心上的伤口呢？眼累了可以闭上，那么心呢？他甚至聪明地窥知真相的端倪，却始终不敢怀疑自己青梅竹马的朋友，当一切都被确认，当丑陋的真相狰狞地向他扑来，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深深将他吞噬。这是个颠覆的世界，你深信不移的甚至不可撼动的信仰到头来却是狠狠背叛你生活的那个，而你却要强自吞咽他人罪孽下的苦果到头来让自己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这个世界又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无法抵达的是另一个人的心。他终于知晓了一切，可是他发觉自己一无所有的向前。他们一起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却谁也无法参透谁，那些共同背负的秘密却有着背道而驰的心思。他一直在死亡的气息中残喘，泪水已经挥发，那逐渐挺直的背脊却是告别天真的悲壮。他再也不是那个骄傲恣意，强横霸道说“要改变世界”的孩子了，他们都变成被世界改变而又妥协于命运的囚徒。
　　
　　于思聪，他是如此单纯而热烈地喜欢一个人，无论是李恩泽也好，乔叶芒也罢，无论他们变成何种模样，他都要站在他们身边以守护者的姿态去维护他重视的人。他是在谎言的呵护下成长的，每个人都对他说“真的，放心吧”，那种真诚到一拆即穿的另人不忍呵斥却另自己哀伤的谎言充斥在身边，或许因为不被信任所以才会不将真相告诉他吧，他如是想着。他渴望被人信任，正如谁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愿意跟在李恩泽身边，或许正是因为不被他人察觉的信赖使他愿意驱使自己在李恩泽身边，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变，即使他吸毒，在别人眼中变得不堪，他也依旧愿意维护他。曾经那簇微末的温暖另他感念至今，即使这对李恩泽来说是多么微不足道。他那么轻易地就袒露自己全部的热诚，单纯得另人无法拒绝，让所有人都呵护仅存的他的纯净与美好。陈繁，许乐仁，李恩泽，乔叶芒他们身负罪孽却不忍破坏他的美好——“让他依旧是孩子，让他依旧单纯地相信这个世界，不要再给他更多的悲苦和伤痛，不要让他也去到这样荒芜的，一无所有的荒野。”他总是多病的，却要用自己单薄的身子去为他人撑起一片天，尽管摇摇欲坠，却依旧给人幸福的恍惚。譬如他如此热烈而单纯地喜欢着乔叶芒，他畏惧别人践踏他的心意，所以，守候永远是他为乔叶芒设立的姿态。他并未被罪孽波及反而是所有人想要极力守护的人，尽管生活不会永远顺遂，却也希望他这样就好。
　　
　　乔叶芒，她正是这个罪孽的结束者，恰如陈繁是这场罪孽的源起。她在心境上给人清凉的洁净感，不知自己是如何感知，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深重的疲惫和哀戚，冻结了她周身所有纷繁的尘俗烟火，按故事情节上来说她或许并不适合这个词，但我所说的洁净并不是令人想入非非的所谓肉体上的，而是她整体令人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清净，不似陈繁给人感觉的怜惜，拖沓与无奈。她是被命运钦定去结束与揭示这几个少年以及自己的罪孽，可是谁也无法预知一个人究竟会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过客还是改变你命运的施行者，我们只能被动接受，无权反对。她的身份即是揭开一切的契机——她是死去孩子徐建斌的姐姐，也是知晓真相的李恩泽父亲的情人。他们几个人互相介入彼此的生活彼此的生命，他们在命运的操纵下互相篡改彼此的生命，谁也无法挣脱，每个人既是施行者亦是接受者，所能做的就是在原本已经混乱不堪的生命中再次乱涂几笔。乔叶芒和陈繁都是有恋父情结的人，所不同的是，陈繁需要许乐仁父亲那样宽厚的长者倾听她的一切，而乔叶芒则是需要一种强大到可以保护她可以带她义无反顾走的人。她比陈繁更缺乏安全感，她喜欢于思聪只是喜欢他的随和他的无处不在，她喜欢许乐仁却是萌动了青涩的男女之情，而她喜欢可以做她父亲的李恩泽的父亲却是因为他给她似乎是父亲的那种无以伦比的温暖。乔叶芒的洁净感来源于亲情的洗涤，那另人动容的她和外婆的感情，清澈的泪水，涤荡所有肮脏丑陋的世事，幼年时在外婆怀抱中无以伦比的幸福足够抵御未来路途的寒冷，平抚所有的焦躁与忐忑，因为有外婆的仁慈与爱，让她可以足够坦荡无畏的立足世间，坚强地接受命运所赋予的真相。
　　
　　“他们四个好像站在一个巨大的不等式中，那个所有的不幸都大于幸福的不等式。”
　　
　　有人说，男孩子的成长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如同雨后春笋般拔节而出；而女孩子的成长却是一点一滴的细水长流，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成熟。我们身处在更为庞大人际组成之中，上一辈的延续与禁锢，同龄之间的交叉，我们被限定在某一个既已生成的格式里，若想突破便需要牺牲，选择便是牺牲的另一种形式，你在确定某一项的同时也在牺牲另一项。每个人都在寻求利益的最大化，如何保证在牺牲最少的情况下获取最大的利益，这种思维渗透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却也是一击即中的致命弱点，就因为轻易被洞悉。正如我们为了或许我们重视的人的注意，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可惜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的牺牲者，若是一个人怜惜另一个人，定是因为他比他更为不幸。
　　
　　我们总是那么轻易的浮躁，坐立不安，似乎无法承担每个信息的重量，而那些丑陋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不敢逼视的面孔，尖锐的疼痛成为长大后微末到嗤之以鼻的童趣。那么你是否还记得年少往事力透纸背的记忆，灰暗浓烈的时光，斑驳纷飞的情事还有那些念念不忘的人和事都在时光流逝中灰飞烟灭，甚至都无从凭吊。所有的人都会一一离开你，最后你终于发觉，这世上所有的路，最终还要你一个人走。
　　
　　我从来都相信，造就一个人的，是他的曾经。你不觉得人生聚散很无常么，命运似乎钟情于眼泪多与欢笑。而有人的地方就必有左中右，你无从选择是因为你太贪婪，而要得到就必须要先舍弃，想要得到极乐必须尝遍极苦。无论你的曾经是怎样晦涩不清，只要你还活着，你就还有机会。你要活着，哪怕生不如死，也要活着，不要忘了你还有很多未曾实现的梦想。
　　
　　还是习惯称他费十，觉得亲切，仿佛旧事旧时未曾远离。我是个执拗的人，不愿承认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可是早已我非我。无尽迷恋旧事，譬如看过六遍的《天龙八部》和一支用过六年的笔。费十心思细密，甚至连女孩子那些微末的心事都精到的捕捉，自叹弗如。
　　
　　Ps：貌似懒了很久。
　　
　　博文来源作者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b83dd90100m43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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