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之与子同袍 - 书评

橙色妖

　　6、宝剑开锋
　　价值观这件事也许到死我都无法真正理解。
　　在有些人的价值观里，人命大过天，比如医生，救人就是救人，病人的履历不会也不该划在医生施救与否的考量范围之内。
　　在有些人的价值观里，人命有时候必须如蝼蚁，比如军人，杀人就是杀人，即使有一颗再慈悲的心也不能成为扣动扳机的阻力。
　　没有孰对孰错，人生的定位而已，然而，救人毕竟比杀人来得心安，杀人总归也是罪孽，如果没有强大的灵魂，人心该如何得到安宁？
　　麒麟是一种信仰，用鲜血渲染，用性命描摹，用人心勾骨，别人的以及自己的。
　　
　　传说中的投名状！
　　目标简单明确：杀人！
　　陆臻开了两枪，同一个人，一枪打在胸口，还有一枪应该是脖子附近，于是他看到地上蜿蜒出连绵的血。。。最倒霉的孩子要数常滨，他试图把一个轻伤的歹徒打晕绑起，没想到差点儿被人一枪指在脑门上，陈默在瞬间开了枪，穿出的子弹把头骨崩开一个大洞，脑浆迸裂溅了常滨一脸。。。只有人血，方可以祭奠曾经的纯真，承载将来的责任。
　　他们本来就是武器，饮血是他们逃不开的宿命。只有人血，才能让他们明白，麒麟不仅仅是更高更强的圣地，更是鲜血淋漓的修罗殿；只有人血，才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军人的守护，什么是军人的归宿；只有人血，才会让他们懂得，用鲜血涤净的灵魂，心无旁骛是唯一的路；也只有人血，才会让他们坚定，麒麟是信仰更是救赎！
　　
　　在陆臻和常滨的枪第一次饮尽敌人的鲜血的时候，徐知着也在默默地饮血，自己的血。
　　没有队长的赏识，没有战场的升华，没有杀人的纠结。。。有的只是一个人的战斗。
　　初秋的阳光锐利得惨烈，却惨烈不过徐知着心中万马奔腾过后的荒凉。。。当急功利近变得沉静如水，当不断奔跑变成踏实前进，当徐知着说，“其实，我也觉得，人这一辈子可以踏踏实实地干一件自己喜欢的漂亮事儿，有几个兄弟在叫着好，也够了。”宝剑终于开锋，从此傲视群雄。
　　徐知着用他的不再试探向他的队长述说着他对麒麟的理解和对生活的希望。。。倒在陆臻怀中熟睡的徐知着不知道，他的满足和安宁终于打动了夏明朗。
　　夏明朗对陆臻说：“我希望我的士兵都有属于自己的理想与希望，对这样战斗的生活，充满了自豪与满足，因为，只有这样的生活本身，才是我唯一能给你们的。说到底，一枚勋章，一个烈士的称号足够买你们的命吗？我觉得不能，我们为之骄傲的，是我们的热血，我们的使命。”
　　麒麟是一份事业，它需要志同道合的人，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信仰，为之奋斗的每一天都是成功，一切的满足在于过程，不是结果！
　　
　　
　　7、舌尖上的玫瑰
　　陆臻很多年后回首他和夏明朗的爱情，都会追溯到那一年黎明时分的海岸线，毕竟“一枪穿心”的惊艳总是凭添瑰丽，爱情会显得份外妖娆和激荡。那一段金色的海岸线一定是他们缘份的开始，却不一定是情路的起点，那个镂在陆臻心板上的蓝影是欣赏更是钦佩，却很难被定义为一见钟情，所以“一枪穿心”不过是陆臻和我们给这段爱情写出的美丽番外。
　　日久深情其实是很难界定时间的，邪恶凶残到令人发指的教官、一次又一次的双城对峙、“做我兄弟”、流氓加文盲的夏队长、与天地合而为一的自然之子、剽悍而油滑的野兽气息以及初冬温暖的阳光里窗边的那半个军礼。。。还有还有，那一条从额头到下巴的折线，一切的一切都是感情发酵不可或缺的部分，缺少任何一段故事都会让爱情面目全非。
　　
　　爱情其实很简单。。。
　　夏明朗把嘴里的叶浆吐在一片树叶上，消毒了两个手指拈着药浆一点点地往陆臻脸上敷，药汁里带着一种浓郁的青竹的气息，那种气息里还裹着淡淡的烟味与一点点唾液的凉，陆臻紧张地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仿若被惊扰的墨蝶失措地扑闪着翅膀，夏明朗纯黑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第一次真正的近身肉搏，陆臻完成的狼狈而惊心，没有消声器的备用枪突兀的枪声回响在寂静的夜里，他慌忙转身，一个黑影持枪站在窗边，那是他的队长，那是无言的守护，队长说：“没关系，战斗已经结束了。” “你……哦，是不是，每次我……我拼命的时候，你都会在旁边看着我，嗯……保护我？”
　　缅甸山区小村的土屋里，流氓夏队长指挥着一张可爱花猫脸的小陆少校给包饭的老阿妈卖个笑，陆臻冲他呲了呲牙。。。冬日的阳光仿佛融化了所有的苦难，只给人们留下了脉脉温情。
　　两个男人背着竹篓穿行在异国的密林里，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剪成金色，所有的冰冷和坚硬都变得柔软，所有的血色和污渍都化为灰烬，他们或许有分歧，但是他们有共同的方向。
　　面对外国雇佣军金钱美女的糖衣炮弹，陆臻举重若轻，“但是我不喜欢美女，我喜欢男人！” “但是我也不喜欢很多很多英俊的男人，我只喜欢他！” 这一个笑得上蹿下跳地躲，那一个杀气腾腾地追。。。就算是异国破败的小城，就算是炮火连天一片狼籍，就算是前路凶险肩担万斤，就算是生与死的界限模糊到麻木。面对着玫瑰色晚霞剪出的轮廓，面对着侧脸的那条金色的折线，只要活着，依然会有一种感觉叫怦然心动。。。他们都以为这是一次随机应变，然后再加一点点君子报仇的调戏，可是真的只是调戏吗？“队长！” “您很讨厌同性恋吗？”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生最后一次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明朗跪下去把他抱进怀里：“你放心，是死是活我都带你走，我不会扔下你，我带你回家！”这个男人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你想做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谁！”即使是目之所及的正义，夏明朗也残酷地阻止了陆臻的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绿水河泛出淡淡的粉色，这个男人的心坚硬到刀枪不入。。。也许只有最柔软才可以最坚硬，也许只有最残酷才能最慈悲。。。夏明朗咬住下唇沉默，半晌，他做出了一个反常的动作，一手圈住陆臻把他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膀上。“我们是麒麟，我们不能让世界都和平，但是我们至少要保卫这个国家，我们的职责是永远都不让任何一个中国平民，在自己家里，看到真实的战争！”低沉的声线回荡在耳畔，陆臻泪流满面。
　　当徐知着终于安心地踩到了彼岸，当队长温柔地将徐小花揽进自己的怀中，陆臻恶狠狠把头埋在夏明朗的胸口，把眼泪鼻涕全都糊到他的衣襟上。。。请相信，这是一次赤裸裸地恃宠而骄，因为他知道他的队长是真心爱着他们！那个夜晚，天空是纯净的冥蓝色，月朗星稀。
　　那一个晨辉初现的早晨，爱情如同奔腾的洪水。。。从额头到下巴的那一条折线，分明而利落的暗红色唇线，咬下去，尝尝他的味道，属于夏明朗的味道，啖血的欲望在陆臻的灵魂里沸腾。。。唇与唇相碰的瞬间，天地失色，万物无踪，从此后愿意与他上天入地，从此后愿意为他灰飞烟灭。。。稳定，强大，深不可测，充满了神秘感，温柔而幽默。就是这样，他从来都喜欢这种人，从来都是，那些人总是可以轻易地吸引他的视线，让他将灵魂和身体一并奉上，只希望他会喜欢。陆臻知道，他的心遗失在了这个金色的早晨，这个早晨，他记下了属于夏明朗的气味，淡淡的烟味，有些微苦的清爽气息，听说嗅觉是比视觉更长久而深刻的记忆。
　　做我的镜子，给我提供另一个参照，我需要你，让我看到自己。。。夏明朗竟然给了他这样一个邀请，陆臻知道自己终将万劫不复，爱情、生命、理想、希望、信仰并全部的人生，他都将亲手交给夏明朗。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陆臻轻轻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纸页沙沙的翻过，窗外是黄昏暗到最后的颜色，夏明朗的指尖缭绕着苍蓝色的薄烟，他们在同一个空间里一起静静地呼吸，空气从他的鼻腔辗转到他的肺叶，即使最美丽的语言也难以诉尽这一室醉人的春光。呼吸相错，睫宇相交，心如战鼓。。。原来他不是，原来他果然不是，终于忍不住试探，结果不出意料，陆臻失落却不失望。隐秘的心事，隐秘的激情，爱情很多时候都只是一个人的事，足够遗憾，也足够甜美。
　　夏明朗还是那个夏明朗，麒麟最牛逼的夏队长；夏明朗不再是那个夏明朗，陆臻心里唯一的夏明朗。
　　你是所有人的夏队长，可是偶尔可不可以是我一个人的夏明朗。
　　陆臻摘了几瓣花塞到嘴里嚼，玫瑰的味道酸辛而涩，却有浓郁的香气，是很特别的体验，像某种难以言明的心事。
　　心悦君兮，君不知。
　　
　　
　　8、等待，也只能等待
　　夏明朗其实是游戏过人间的，一个比优秀更优秀的军官身份、一段比油滑更油滑的口舌腔调已经足以让他笑傲情场，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然而一切也许都，只是过程，只为等待，只有那一个人。。。
　　怎样的感情才足以支撑一个家？怎样的婚姻才会走过一辈子？怎样的他才能够承载一个女人的一生？夏明朗大约是很认真的考虑过的，他向陆臻表达自己的婚姻观的时候并没有多做思考。
　　“主要是觉得没什么意思，结个婚，一年见不到十几天，你说有什么意思，将来有了孩子都不认识我是他爹。”“随军……你看这穷山恶水的，你让一个女人随过来干什么，嫁给我又不是卖给我，人家也有自己的人生的，凭什么跟我耗着？”“你也知道我们这工作性质，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你让一个女人怎么过？”
　　夏明朗无疑是个好男人，他是军人更是特种军人，他无法承担更多家庭的和男人的责任，他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路，却不能自私地让一个无辜的女人陷入无望的爱，守着一个没有他的家。
　　夏明朗也是个理智的男人，如果没有细心的呵护，再多的爱也经不起岁月的磨砺，然而这样的呵护是他支付不起的感情对价。
　　“这么说吧，陆臻，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可能对于我来说，就算是随军，娶个老婆，一个月回家睡几晚，自己做了什么干了什么都不敢跟她讲，刚刚杀过人的手，不敢去抱老婆孩子，怕有血，怕吓到她。这种感情，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太单薄了，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分别。我这辈子做过最得意最骄傲的事，她都不知道。”“还不如一个人简单点好，娶了老婆就得为别人活着了，我这人怕麻烦。”
　　夏明朗是个内心柔软的男人，他不忍心用一个茫然无知的女人和家来擦拭自己已经沾染了鲜血的人生。
　　夏明朗终究是个十分自我的男人，他太清楚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他渴望有人可以跟他分享得意和骄傲，跟他分担痛苦和失落，然后一起走过华彩的人生。他不能选择这个人出现的时间、地点，他甚至不能确定这个人是否会出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在每一场热闹的背后悄悄转身，然后在清冷的月光中让自己被寂寞浸透。。。
　　但是请一定要相信他，只因为。。。他是夏明朗！
　　
　　
　　9、暗夜流香也腻人
　　陆臻以为他的爱情会像静静开放的玫瑰，暗夜流香，不腻人。然而也许越是暗色中悄然弥漫的淡淡的玫瑰香，越会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不眠不休、眼里跑着码的陆臻“自虐”得让心狠手辣辣手摧花的夏队长都不好意思得心疼了，请相信这时候夏队长心疼的是自己手下的队员陆臻同志，换做任何人，夏队长都会心疼的。虽然，此时此刻，夏队长心疼的那个人是。。。陆臻！
　　陆臻的自控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但是在经历80个小时的大脑高速运转之后，如果再向他提出严格自制的要求，无论如何都是极不人道的。如果这时候他还必须和夏明朗肌肤相贴，状况恐怕用“惨烈”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夏明朗每一个动作，每一片裸露皮肤，每一条肌肉曲线对陆臻而言都是炼狱般的折磨。。。这个男人无疑是撒旦转世，“过来帮我擦背”成了魔鬼的呓语。看着直愣愣盯着自己的陆臻，夏明朗心生疑窦。
　　洁白的水气将陆臻和夏明朗隔绝在梦幻的空间里。他，和他想要的人。。。只隔了一层毛巾的距离。陆臻的欲望在血液里沸腾，灼伤了他所有的理智，原来这就是饥渴的滋味。
　　爱欲纠结，原来欲比爱更难耐，因为爱情可以一个人静静品味，而欲望必须要发泄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才可得解脱。
　　陆臻的惊慌落入了夏明朗的眼中，贪婪而迷恋，焦虑而热切。。。然后彼此失措地逃离，陆臻以为他没有显形，夏明朗告诉自己这是错觉。
　　因为意外而相贴的皮肤扯断了陆臻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一切的一切都燃烧怠尽。澎湃的渴望如同破城的千军万马，一瞬间侵入所有的细胞：
　　让我说出来，让我说出来吧……给一个机会，让我说……
　　说我喜欢你，可否与我在一起。说我崇拜你，我想与你在一起。
　　夏明朗。
　　你可以是所有人的队长，可不可以，偶尔，也是我一个人的夏明朗？
　　夏明朗的好心将陆臻送上了欲望的祭坛，从此灵魂成灰。
　　粗糙的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按在陆臻的脊柱中线，快感在每一寸血管里爆炸。。。这只是最正常的情欲，这只是最正常的自渎。。。陆臻却走过了一场灵肉分离的天人交战，只留下一片欲望的废墟。
　　陆臻的昏倒让夏明朗措手不及，泛着淡淡霞光又有一点粘腻的皮肤让夏明朗迷惑，很微妙的感觉。微微睁开的眼睛流动着动人的情愫，陆臻以为他可以将一切都封在眼底。
　　眼前这一双空洞而疲惫的眼睛让夏明朗心凉，一点点麻麻的疼从心尖上化开，柔软了整颗心脏。此时此刻，夏明朗心疼的还是陆臻，却只能是陆臻。
　　眼前的这一双眼再次回到平静无波，可是这一份平静里却藏着让夏明朗迷惑又发毛的一望无际。
　　演习里，夏明朗看着陆臻脸上花猫一样的油彩，莫名的觉得自己心情不错。暗夜的香，沁入心脾。
　　耳朵不经事恐怕会是陆臻毕生的“污点”，但是如果他知道他可怜兮兮的颤抖、沾了水光的睫毛以及咬出的一线血痕都会让夏明朗悚然心惊的话，他一定会感谢老天让他有了这一双不经事的耳朵。可是彼时的陆臻却有一种屈辱的难堪，眼眶含泪仿佛湖光粼粼。夏明朗的手指滑过陆臻的眼角，一滴温度惊人的眼泪在坚硬的心门上砸下了抹不去的印迹。
　　秋日的空气里总是盈满最舒适的温和，陆臻缩进自己的世界里尽情地哭泣，夏明朗温柔的指尖穿行在他的发间，时间在最平静的空间里静止。
　　这只是一次最最平常的酒醉，可是这注定是一个最不平常的夜晚。。。专属于陆臻的味道仿佛汹涌的瀑布冲击着夏明朗所有的神经末梢，他只能在呼吸交错中无力地感受着灭顶的淹没感，夏明朗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烟雾腾上来，却没能驱散那些纠缠在指间和发际的气味，反而将这些味道给渲染了，令它们变得越发柔和，越发的熟悉，越发令他不自觉地接受。这是一种混杂的满足，烟，以及，陆臻。
　　终于，夏明朗用夏明朗式的恶作剧为自己圈出了另一个玫瑰花园。
　　生命是漫长的旅程，我们，都不希望一个人走。
　　玫瑰在夜色里悄然绽放，暗夜流香，腻了自己，溺了爱人。
　　
　　
　　10、尚未相爱
　　徐知着在曾经的愤懑里所表达出的对陆臻的些许不满虽然不一定完全客观，虽然也许忽视了陆臻的努力，但是也不得不说命中了某些要害。陆臻式的骄傲和对理想的坚持从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的优秀和眼前宽阔的道路，对于徐知着甚至夏明朗来说华山一条道的麒麟之路，对陆臻却不过是众多选择之一，甚至谈不上是最好的选择。麒麟，每一次都可以精挑细选的卖方市场，在陆臻这儿却活生生地成了买方市场。在那个春日的午后，在陆臻提出第一个要求的时候，所有的位置都已经尘埃落定。
　　陆臻注定无法成为一名好兵，他没有服从的天份，他总是质疑总是对抗总是争取。夏明朗是暴君似的教官，他残暴、独裁、唯我独尊。当这样的陆臻遇到这样的夏明朗，无疑会是火星撞地球似的轰然，可是谁又知道宇宙大爆炸之后不会别有洞天？命运的车轮总是奇妙得不可思议。。。彼时的夏明朗已经到达了人生的另一个新的高度，需要背负起全部的高度。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强大，却没人能看到他的彷徨；所有人都无条件信任他，却没有人知道他的负担；他能看到所有人，却唯独看不到自己。。。陆臻的到来恰到好处，夏明朗对于陆臻的记忆也许并不能追朔到几年前的那一条海岸线，然而即使是那个洒满阳光的明润的午后也足够在夏明朗的心中刻下一个明亮的笑容，专属于陆臻的明亮。也许从一开始，夏大人就知道，这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孩子。“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站在自己的位置，给我提供一个另外的参照。”“我需要你，让我看到自己。”
　　你看，陆臻的与众不同当然是骨子里带来的，可也是夏队长生生纵容出来的。
　　在那个夜晚以后，在那个被陆臻的气味浸染的夜晚以后，夏明朗开始忧虑，开始减少与陆臻的私下往来。坦率地说，当一个活了30年的直男发现自己对另一个同性有想法的时候，忧虑恐怕是最最轻微的一种抗拒了，毕竟他的人生即将颠覆。可是哪怕是这轻微的一点抵触，对陆臻而言都何其残忍，他仅有的那一点点暗恋的幸福瞬间荡然无存。
　　真是他妈的，想他陆臻少校年方二十四，青春年少风华正茂，道德高尚思想端正，吃苦耐劳军事过硬，不过就是私底下暗恋个队长，那又怎么了？为什么就连他吃吃豆腐，看看真人秀，没事打打架，咬咬人，这样的快乐人生，都要剥夺呢？
　　于是，在这样忙碌的初冬时节，少校很失落，中校很忧虑。
　　小陆少校从来不是一个会自怨自艾暗自神伤的主，“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才是小陆少校的处世原则。明明就坐在自己身边，可是他跟别人已经闹得翻天了，却连余光都没给自己一下，他妈的活生生就拿他当透明啊。这年头，是人都希望能有张VIP，以表明我在你心中地位不凡与众不同。好吧，现在陆臻对VIP是不指望了，可是好歹得够格坐个经济舱吧，怎么现在搞成这样，他辛辛苦苦三十年，一觉回到解放前。所以说夏大人，凡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你说你把干果儿的那一点想头都给绝了，这不是逼着“发财”跳墙，逼着干果儿“告白”嘛，于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借着打牌的机会“截杀”，借着“截杀”的机会玩笑，借着玩笑的机会告白，小陆少校的这一招“曲线救国”也着实不易。“队长”，万般深情的叫法，柔软的，潮湿的，饱含着新鲜的欲望与跃动的激情。“我爱你！！”温柔而绵长。
　　陆臻的表情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安静平和的笑容上面，眼睛很亮，黑白分明，而嘴角微微翘起，是那个看习惯了的、自信而干净的笑容，可是眼底却凝了深黑的底色，明润哀伤。
　　那样的目光，曾经有过多少次一闪而逝？那样的目光，曾经对自己说过多少次错觉？夏明朗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一切的一切，终究不是错觉；原来，那样的目光，始终饱含深情。
　　陆臻的嘴唇一张一翕之间，轻吐出那句如兰的爱恋，夏明朗的四肢百骸却仿若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只任由那一句魔咒在耳边一次又一次地轻诉，“队长，我爱你”，一千遍一万遍，哀伤而绝望，绝望却深情。
　　陆臻知道自己开的只是玩笑，他更知道他的玩笑可能只会让夏明朗一笑而过，但是他的心里又怎能没有期待？
　　夏明朗知道陆臻只是在玩笑，他更知道陆臻的玩笑应该只是小孩子求胜心切，但是他的心里又怎能没有渴望？
　　用考验陆臻的方式考验自己，用相亲的方式阻挡陆臻的侵袭，然而夏明朗终于绝望。在桌面抽烟的夏明朗，用烟雾隔离出孤绝的姿态，好像有无尽的疲惫和悲哀。
　　曾经的一次唇手相触也会在时光的背后给自己重击，曾经的那些翩翩墨蝶如今却始终在心头扑动，曾经的那一次肌肤相贴如同炙热的火焰从皮肤灼烧到心脏。。。曾经的和现在的陆臻终于击碎夏明朗的心防。
　　夏明朗一直都知道陆臻很好，平和、真诚、执着、淡定、有节，可是从此后，夏明朗心中的陆臻不再只是很好的陆臻，而是。。。完美的陆臻。你的优点是优点，你的缺点也是优点，这就是爱，不是吗？
　　明润哀伤的眼神，疲惫悲哀的姿态，这是他们在彼此眼中的对方，这是爱情在他们身上打下的烙印。
　　彼时的陆臻爱了夏明朗很久，彼时的夏明朗亦爱着陆臻。。。彼时的他们，尚未相爱。。。夕阳正好，夏明朗仿佛有所感应，转过头正对上陆臻安静凝望的眼，四目相对而无言，你有千言，我有万语，因为说不得，于是只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