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传 - 书评

尹智龙

　　有些出版社，很不厚道，明明只有16万字，他非得在版权页印成26万字。好像猪肉注了水，虽然总价格没变，可还是让人不舒服。这本书就是这样，反正没人去数字数，可我知道它肯定没有26万字。
　　毛氏当国之后，各路左派文人禁不住当帝师的冲动，写信寄自己的著作给毛，希望得到新主的宠爱。吴晗这本书在毛建国之前就出版了，毛看完了给吴晗写了短信，肯定他的“用力甚勤”，但也指出一个问题，即“在方法问题上，先生似尚未完全接受历史唯物主义作为观察历史的方法论”。很显然，毛嫌吴晗还不够左，还没有完全用历史唯物主义去浸泡自己的写作。吴晗最后不知道是否欣然，反正他真的按照伟大导师的意思去重写了这本书（我看的这本是未改之前的版本，修改之后的版本臭不可闻，不忍卒读）。历史的事实证明，凡是浸透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作品，无一不散发出干枯乏味的气息。
　　吴晗这本书，不算艰深，但是如果你读惯了当年明月的戏说明史，那么这样的书，就显得有点无趣了。我不是说当年明月一无是处，毕竟他的书读着好玩，像金庸的武侠小说，但我想，这虽然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终究是不可能成为学术作品的参考书目。
　　看罢此书，再一次恶化朱元璋的形象，我把他降低为“有史以来权力最大、地位最高、最专制、最独裁、最强暴、最缺乏人性的大皇帝”。虽然朱残暴无道，可他尚且还能有个贤能淑德的内助---马皇后，对于朱的残忍虽然没起到太大的制约作用，可毕竟聊胜于无，总比毛的妻子火上浇油还很多。毛一贯爱好历史，他未出过洋，不通什么现代西方的民主思想，他满脑子的帝王制驭之道，所以毛肯定是读过朱元璋的发家史，所以朱的统治之道和毛是有些相似。最大的相似就是号称所谓依靠群众、严酷治贪。在早年，朱和毛一样，都是很知道如何吸收知识分子为其效力，但一旦固国后，立刻就要剪除早期的革命战友，并且打压好言的知识分子。
　　胡适之先生曾经很看好吴晗的学术发展，当后来看到吴晗日渐靠近左派，胡先生感叹道，吴晗走错路了，可惜了。虽然当时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出于左右之争的偏见，但以后的历史事实证明了胡先生的远见。如果吴晗去了台湾，那会怎样？的确，“在蒋先生那里，自由是多少的问题；而在毛先生那里，自由是有无的问题”。吴晗因为《海瑞罢官》成了文革的祭旗的头一道牺牲。这是吴晗在寄书给新主时能预见的吗？
　　大概没人会否认吴晗的学术根底，比如他在分析士和帝王关系的渐变时候，就很有道理。吴晗说，汉唐一朝，士大夫是可以和帝王坐而论道的；到了赵宋一代，虽然有所降低，可在朝议事时，士大夫还能有一把椅子；而到了朱明帝国时，士大夫就变成了帝王的仆奴，朝会时就只有跪着说话的份了。
　　现代所谓的新儒家是比较推崇赵宋的统治，认为这有可能是几千人以来最宽松的一朝。历史上对明朝的评价都不高，但依稀记得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上还是褒奖过朱元璋在元末发起农民起义的历史功绩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虽然不至于真理，可也算是虽不中亦不远矣。为了粉饰自己的统治，假借历史唯物主义的枯木去建构这生硬乏味的历史大厦。我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呕吐洗胃，以吐出我们在少年时期受到的各种强压的历史教育。一正一负之间，我们到三十岁才成为一个从零出发的读书人，这难道不是一种极大的荒废吗？